就这样,冯正松一家子上了商洛的马车。
吴桐看情形不对摸了摸鼻子主动出来和车夫坐到了一块,将偌大的马车空间让给了“久别重逢”的亲戚们叙旧。
“姑父,你是来接姑姑和穗儿回益州的吗?”冯处暑八岁了是个已经懂事的孩子,家里几个小辈当中也只有他印象中还有商洛这么个俊逸非凡且文采不错的姑父。且他和冯初晴这个姑姑相处一向不错,私底常常听自家娘亲抱怨姑姑以后的日子怕是难过了,故而才刚刚在车内坐稳就忙不迭问了出来。
“……呃,”商洛措不及防被问及此事,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这孩子真是的,哪有这样子问人的。”冯杨氏的理智彻底回了笼,脑中快盘算起来,将冯处暑给拉到了一边,踢了冯正松一脚使了个眼色,这才端着长嫂如母的面孔正色对商洛道:
“商洛啊,二月间初晴红不说白不说就回了止马坝,说是被你休了。大嫂我就不信了,我们冯家哪里对不住商家?我家妹妹又做错了什么会被休?不过后来大嫂我一想也有些不对,要真是你休了我家妹妹,又怎么会让她只带着个穗儿就回了娘家,是不是你们小两口闹什么别扭啊?”
冯正松这子倒是机灵了,冯初晴回止马坝后说是被休,但实际上也没人看到过休书什么的,村里人胡乱咧咧也只是奇怪她怎么带着孩子回娘家就不走。现商洛明摆着是要去止马坝找冯初晴的,不管他是想接冯初晴回去还是给冯初晴送嫁妆,这都是对冯家有利无害的啊!当即点头应和道:
“正是,现家里父母俱逝,我这长兄当履行父职为妹妹做主。你说,你们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
责问一出来,冯正松和冯杨氏都是做了两手准备,要么商洛翻脸赶他们车;要么商洛顺势承认和冯初晴只是夫妻间小口角。
若是赶他们车,很好,他们作为冯家长房可要将嫁妆的事情好好说道说道;要是商洛按照她们给出的理由台,今后他们不是还能有商家这门亲戚么?
商洛倒也油滑得紧,根本不正面回答问题,而是温文一笑:“孩子毕竟是我的骨血,这大过节的我也该和她吃顿饭。”
这是什么意思?冯正松和冯杨氏就闹不懂了,不过没赶他们车就好。商洛是什么人呀,只要不说冯初晴,抓住冯正松夫妇两个虚荣的心理多说几句,一会儿就将冯初晴回到止马坝到现在三个月的生活摸了个**不离十。
末了倒是让他更困惑了,这还是原本的那个动辄奴役成群、只知道在他身边打转的冯初晴吗?怎么变得如此……如此的自立自强,竟然还一个人带着孩子出去单过。
许是意识到了说漏了嘴,冯杨氏在到止马坝之前都在一味地解释她是多么多么想帮冯初晴带穗儿,只是家里都四个孩子了完全力不从心;然后又说冯初晴向来是个认准目标不罢手的执拗脾气,说了她两句之后她就受不了要搬出去单过云云。
吴桐在车外听得耳朵发酸,不得已伸手敲了敲车厢壁打算了她的喋喋不休,道:“你刚才说她撺唆着冯家二哥开缫丝作坊什么意思?”
“啊?我说了这个吗?”冯杨氏的抱怨戛然而止,有些不屑地抿了抿嘴,“是呢,也不想想,我们冯家之前虽然也是做着丝线的行当,但织锦和缫丝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嘛!偏偏正柏像是鬼迷了心窍似的,不但开缫丝作坊,还把人常满夏弄到海窝子开什么织锦作坊,这两人完全颠倒着来。生意是那么好做的吗?”
说到这儿,冯杨氏还特意顿了顿,问商洛:“你说是吧,你看你们商家就没让你胡闹是吧。”商家的生意一直以老大商恒为主,这几年老三商洋都上了商场,就只有商洛考了秀才功名后在一群风雅书生中混得风生水起,美名倒是在外,不过都是靠脸。
商洛依旧是勾着四十五度完美笑容点头应和:“可不是吗?”和吴桐却是暗暗交换了一个“原来如此”的了然眼神。
“那这两处作坊开工了吗?”想起常满夏和卢见面,吴桐知道常满夏的织锦作坊算是找着出路了。但既然是作坊小打小闹,数量指定不会太多,这么一来,他和商洛也许还大有可为。
“这个我们就不知道了。”冯杨氏一脸漠不关心的表情,转眼又想要继续表明坚决支持商洛的立场。吴桐可不想耳朵再受罪,干脆对商洛一招手:“商兄你看,前面溪流蜿蜒、青山绿水,何不出来与我赋诗几首。”
“大舅兄不也有功名在身,不如一道。”商洛有心和冯正松和冯杨氏打好关系,拉了曾经买了个童生功名的冯正松一道坐到了外面,将车厢留给了冯杨氏娘几个。
酸诗才起了头,冯杨氏就瘪瘪嘴抱着小儿子倚着车厢睡了过去,直到冯处暑一声“到了”才睁开眼睛。
“姑父,我带你去姑姑家。”冯处暑不知道什么时候在车厢外和商洛吴桐混了个脸熟,在村口跳车后就要带商洛先去冯初晴家。
商洛本来想先在村里四打听后再决定怎么去见冯初晴,现却是不好意思再四走动了,想了想,爽快地跳车,吩咐了赶车的小厮长生道:“你先送冯大爷他们回家,然后去找一有没有客栈,若是没客栈,去哪租个小院也行。”
“都是一家子哪里需要住在外面的!初晴那儿原本都能住的,只是没寝具。待会儿看我给初晴送点被褥过来还是这位吴小哥到我家歇息。”冯杨氏从马车里伸了个头出来,笑得一脸**。
“这样也好,那就劳烦大嫂了。”商洛倒是没说最后决定是什么,理了理衣衫、顺了顺一路被颠得七零八落的发髻和头巾,昂着头、背着手,姿势潇洒地随在冯处暑身后沿着一栋大院子门前的小道往前方郁郁葱葱的竹林走去。
吴桐见他那样子不由闷笑,转而也无声地点头。商洛这次用美男计倒是像模像样的,冯初晴这女人倒是值得争取一。
因着有常满夏在,冯初晴并没关着院门。冯处暑几个孩子是惯常横冲直撞的也没停来去余家打招呼,径直就将商洛和吴桐带到了冯初晴院子门口。
商洛潇洒的姿态在走最后这截小道的时候就有些走形,再看到原始风味十足的小竹楼、篱笆墙时,连眉头都皱了起来。
“我们……是不是太狠了一点?”之前觉得冯杨氏怎么变得有些小家子气,现看到冯初晴一个大家小姐如今的住处,就连吴桐都觉得寒酸得可怜,真不知道冯初晴进这院子的时候是什么心态。
当然,若是换了之前的冯初晴来,怕是没进院子就已经吓晕了过去;现在的冯初晴嘛,还很喜欢这地方的天然绿色无污染、幽静安心没噪声。
“满夏哥,麻烦你把桌子收一,吃饭了。”
两个人都还心里对院子评头论足时,冷不防院内传来冯初晴中气十足的叫声,继而是常满夏温暖的回应,并伴着杯盘相撞的清脆之声。
“初晴,你是怎么弄的?瞧你脸上……”常满夏将桌上的茶壶和茶杯都挪到了桌子底的抽屉里,抬头便见着冯初晴散乱着头巾,脸上也染了几处乌黑,饶是再稳重也不由失笑。
“啊?我脸上有什么吗?”冯初晴端着一小盆子杂烩汤不好腾出手来,只得伸着脸追问了句。
常满夏是个正人君子,自然不敢伸手去触碰她白嫩的脸颊了,即使,他的手指在蠢蠢欲动。反手捂着唇轻咳了一声退后半步,“你脸上沾了烟灰。”
冯初晴微囧,“好些天不曾摸着灶台,业务有些生疏了。”她都不记得什么时候开始她就没怎么做饭了,要么是在余家蹭饭,要么是余家姐妹过来做饭,再要么好像……好像袁漠挺爱用她的灶台做饭端去缫丝作坊吃,缫丝作坊是最近才弄的灶房。
“你们在干什么?”商洛自己不会知道他现在一脸责问的样子像极了吃醋的丈夫正好抓/奸在g。
“你来干什么?”冯初晴和常满夏都小小吓了一跳,闻声转过去不由异口同声喊道。
如此的默契要说这两人没什么鬼都不信!商洛哪里还顾得上自己潇洒的仪态,几个大步走过去:“孤男寡女同处一室,还要不要礼义廉耻!”
“真是怪了!”冯初晴将一盆子汤放在桌上,撇撇嘴:“这儿可不是什么‘室’?再说了,别人家孤男寡女关你什么事?你听过非请勿入没有,你不闻不问就栽赃陷害,你还好意思说别人不要礼义廉耻,我都为你着急啊!”
“正是!这位公子请问你是何人?私闯民宅还口出恶言,我完全可以去官府告你一状!”常满夏也不是好惹的,认出商洛后心里狠狠吃了一惊,面上却未露怯意,反倒是理直气壮地逼问了回去。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