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经来说,日子是根本经不住人过的。
不过是眨眼时间,便到了六月初六这一天,因着事先就说好中间不过是走个过场,来冯初晴家提亲的不过就是袁漠带着一双弟妹算是认个门。
好在冯初晴的竹楼就在村口,就算再多来几个人只要不四宣扬,止马坝的人就不会知道。
冯正柏夫妇现在是将缫丝作坊当作了住家,也不怕冯正松那里会起疑心。
袁漠带着弟妹才刚刚进竹楼院子的木门,袁月就失态地指着冯初晴嚷嚷道:“是你?”
上次冯初晴带着礼物去袁家她可是印象深刻,一想到冯初晴家里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娃子,袁月顿时就不干了,“大哥,这事不行,你哪里养得起这么多人?”
“小姑娘还真是不错,知道帮自家大哥担心生计,挺好的。日后你嫂子进门你就跟着学学绣活,能赚几个算几个,也好给你哥嫂减轻负担。”余姚氏正和余三妹和四妹在灶干活,知道冯廖氏是个话少靠不住的,冯初晴又是心直口快脾气暴的,这是打算结亲家可不是冤家,少不得她出来刺袁月两句。
袁月哪里是担心袁漠的生计啊,她是担心袁漠像袁韦氏说的那样被媳妇吃得死死的就没银子交给她安排了。十三岁的小姑娘在袁韦氏的刻意教导已经没了明辨是非的能力,压根没听懂余姚氏话里的嘲讽,跺了跺脚,“谁管他们死活,以后我和二哥还有爹要怎么办?”
“怎么办?你和你二哥年纪也不小了吧?难道就不知道帮你大哥分担一些吗?你看看人家四妹才多大点人,都知道跟着我学刺绣挣钱了。你这么大除了伸手问你大哥要钱还会什么?”上次只是匆匆一见,她手里头又带着礼物,倒是没觉得袁漠这个年纪不大的妹子如此的“蛮不讲理”;按理说这时代十二三岁的人也该懂事了,她的一言一行竟然还如此没教养。
冯初晴丝毫没发现若是别人这么刁钻骂人,不管是多过份她都不会这么义愤,轮到袁漠一动不动任袁月大放阙词的木讷样子她就火大。这当着外人都这样欺负她哥,背着岂不是更过分。
“长兄如父。长嫂如母;今天看在是个好日子的份上我不和你计较。以后你大嫂我会慢慢教你的。”冯初晴向袁漠投以无限同情的目光,这老实孩子看来在家被个被欺负死的命,看在大家合作一场的份上。自己就帮帮他吧。
“也不害臊,里待着去。”冯正柏快被自己妹子这大言不惭的样子给郁闷死了。之前冯初晴要死要活要嫁给商洛,等商家人上门提亲的时候她躲在一边偷看来着,结果人商洛的大嫂一句话没对她也这么跳出来说人家不配当家。这会儿怎么又来了。
眼见着袁漠那傻大个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别好好的又被吓跑了。冯正柏这几天也是想明白了。冯初晴的性子再去大户人家指定是讨不了好的,听说袁漠家里就一个瘫痪的爹一个长辈,冯初晴嫁过去那就是顶门立户的,挺开心适合她凶巴巴的性子的。想到这些。冯正柏缓和了神色,特意当着袁旭和袁月的面对拍拍袁漠的肩膀:
“做哥哥的就要能够管教弟妹,初晴要是哪儿做得不好你尽管和我说。看我不收拾她。”眼之意还带着一种“你可别动手”的警告味道。
袁漠能有这天都还像是做梦似的,整个人走路是飘的。做事情都是懵的,被冯正柏一拍,只会傻笑着挠头,“冯娘子很好,很好;我不会让她做什么的。”
倒是一边的袁旭福至心灵,悄悄对袁月扬了扬拳头,低声警告道:“你要是让大哥不高兴了我真的揍你。还要把那件事给大哥说。”
也不知道是拳头还是后面那件事把袁月给暂时唬住了,也或者她本来就是个窝里横,没有袁韦氏和袁芬的指点,她也蹦哒不到哪去。
虽然之前冯初晴和袁漠说了定亲不用花费太多,但袁漠背来的背篓里还是装了大半背篓肉面点心什么的,总算是让余姚氏给了句好话,“还算这小子没失礼,我们家大妹和二妹的女婿上门定亲时也不过这么点东西,这日子啊都是人过处理的,那边没压在上头的婆婆,小姑子再蹦哒也不过两三年功夫,你莫要太放在心上,把男人抓紧了才是真的。袁木匠那人长得和熊一样一样的,你可别轻易惹他发火,到时候被打一都够你受好多天的。不过在止马坝咱们也看了他几个月,性子还算温和,要不然,我还真要劝你多想想呢。”
家暴这东西哪怕在冯初晴穿越之前也是屡禁不止,更何况是这个不把女人当人看的封建社会,之前冯初晴没少听人说女的早上才被男人给打成猪头,晚上就殷勤侍候男人问,“今天是煮猪头酒还是猪耳朵酒?”只能说人贱被人欺,现在的她可没那个被商洛踹几脚都还抓着人腿不放的“冯初晴”那么自甘堕落。
胡乱应了余姚氏几声,冯初晴从灶房脱身出来。冯正柏和余德禄不在,大概是回缫丝作坊那边了;竹楼有一间空子算是冯初晴和余家两姐妹的工作室,里面堆了半子的布偶、绣品,撅嘴瞪眼的袁月终究犟不过热情的余三妹,这时候几个女孩子在上面讨论哪个布偶更好看呢。
一切都是如此平和美好,冯初晴没觉着日子会有余姚氏说的那么悲观。不过,袁漠和袁旭兄弟两个怎么不见人影。四张望,冯初晴发现木门边上的篱笆墙有些松动,若有所觉,移步往后院行去。
果不其然,后门外头,袁漠正和袁旭两人一人一把刀在剖竹子、编竹条,袁漠的还小声教导袁旭怎么做才会省时省力。
后院拴着的大黄和大黑原本都还冲着袁漠摇头摆尾,见着冯初晴来,顿时就转了奉承目标,兴奋地围着冯初晴直打转,拉扯得拴它们的大树一阵摇晃,扑簌簌落好些叶子。
袁漠警觉性高,抬眼便见着冯初晴倚着后门门框,一袭湖水蓝夏衫在她身上被微风吹得轻扬起来,夏衫质地轻薄,风一吹,纤侬合度的身材若隐若现,纤腰盈盈可握,胸前饱满结实的曲线像是张着挠勾,勾得人心痒难耐。
“大哥,你咋流血了?”袁旭是个没开窍的小伙子,看了一眼是冯初晴后就回头了,却正好瞧见他家常年身强体壮的大哥鼻孔里两管鲜血汩汩而,吓得赶紧丢了手里的东西站了起来。
“啊!我流血了?”袁漠毫不在意拿手背在鼻子上抹了一把,这才把眼神从冯初晴身上挪回来,看身边都算是大小伙子的袁旭,意识的,他就吩咐了去,“小旭去后面河里舀一瓢水过来。”
袁旭哪里会知道他家大哥的提防心思,一根筋地就拎着个水桶往小河边跑去。
冯初晴也是快步来了袁漠身边,拍他的背,“赶紧把头仰起来,别让血继续流了。”
袁漠却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手捂着鼻子左右看了遍,发现暂时不会有人出现后,突然伸手入怀掏出了一个东西来,“这个给你。”
冯初晴正在为他担心,一时哪里顾得上去拿他手里的东西,又推了他后背一把,“你先止了血再说吧。”
袁漠一边瓮声瓮气说了句没事,一边干脆将手里的东西往冯初晴头上一插,“三婶说,定亲要婆婆亲手给媳妇插簪子的,我没娘,也没本事给你买,只好做了一个。你放心,以后我会给你买金簪子戴的。”袁漠心里满是愧疚,当年冯初晴满头珠翠的模样犹在眼前,现在却是只用了绸布头巾围了发。
冯初晴仔细看了袁漠的确像是没事的模样,这才腾出手从头上把袁漠刚才插进去的簪子给抽出来细看。
暗红色的簪子隐隐散发着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这香味一闻到,头脑都好像清醒了许多;托本身蜀绣爱好的缘故,冯初晴也稍微知道几种价值连城的木料,沉香木能够有如此沉郁的幽香,至少也有千年历史了吧!
簪子被袁漠雕刻成蜿蜒弯曲的蛇型,蛇尾插入发中,蛇头位置多了一朵比拇指还大一点的牡丹花,层层叠叠的花朵工艺繁复,看得出花了不少的心思。虽然是木头做的,价值应该不比金银的差吧?
“这个,沉香木很贵的吧,你不觉得太浪费了?”冯初晴有些不好意思,只是合作关系,人家花这么大本钱,她准备的回礼是不是太轻了一些?
“这是以前师傅给别人做东西剩的边角料,放在我这也是浪费。你……喜欢吗?”袁漠心情忐忑地望向冯初晴,这还是他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敢正眼看冯初晴眼睛,可见他有多在意这件象征着定亲的礼物能不能得到冯初晴的喜爱。
“喜欢啊,”冯初晴毫不犹豫就坦然承认了自己对牡丹的偏爱,“既然风俗这样,那我就收啦,来,重新帮我插上。”冯初晴偏过头靠向袁漠身前。(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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