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漠手里拿着空空的鸡蛋篮子站在袁久方门前,面色沉郁,从冯初晴进门到现在也不过五日时间,敬茶那日送出不少的礼物、又花了银钱贴补家中生活,可在他看来,吃食方面袁月反倒更苛刻了,好东西不拿出来倒也罢了,现在更过分,昧起了冯初晴出银钱买的鸡蛋来,让他的脸往哪搁?老实人也得生气。
“大哥,你做出那个样子干什么?芬姐又生病了,大夫说要好好补补,咱们家又没什么好东西,送几个鸡蛋又怎么了?”袁月手里照常是拿了个鞋垫从袁久方里走了出来,倚在门框上,满脸的不耐。
“也不用五十个那么多吧。”袁漠即便是觉得袁韦氏和袁芬在教导袁月这事上不妥也不敢多说。袁久方话里话外都说他是个克星,害得这个家连个理事的人都没有,袁月要是不学着点女人家的事情日后还怎么嫁人。有愧于此,袁漠对袁韦氏和袁芬贪家里小便宜的事情也是能忍则忍,但这次确实是太过分了些。
“天气这么大,二婶说鸡蛋不经久搁,还不如拿去帮着抱一窝小鸡回来养着。我正想告诉你呢,十个鸡蛋给芬姐吃,另外十个是给二婶做工钱的。”袁月不耐烦地挨着数了一遍,末了不忘抱怨道:
“你们成天都不见个人影的,二婶想找你们商量也要能见着人啊。家里这么多事情都只知道丢给我做,看看人家芬姐,成天就只是绣花,被二叔和二婶娇养得和大户小姐似的。”
冯初晴实在是听不去了,扶着墙壁单脚跳到门口。也倚着门框,赶在袁漠愧疚认错之前嘲道:“小月,二婶有没有和你说过,鸡蛋抱小鸡的风险大,有时候一窝出不了几个的?”
“什么叫‘风险’我不知道,反正二婶说了,谁家运气不好一窝鸡蛋一个小鸡都没出的都有。这得凭运气。你不懂别胡乱说。”袁月不屑地斜睨了冯初晴一眼。见她衣衫有些凌乱,又轻轻哼了一声,“不要脸。”
冯初晴懒得和小孩子一般见识。理了理衣裙,朝袁漠那方向看了眼,对袁月道:“有你哥在家里还轮不到你说我不要脸。叫我说,二婶才不要脸。哄骗你个小女孩不懂。这要抱小鸡的鸡蛋得是有子儿的,人卖鸡蛋的人可精明了。能不能抱出小鸡对着太阳照一照就能看出来,才不会把这样的鸡蛋随随便便就卖给人吃。你等着看吧,过些日子保管二婶要和你说咱家的鸡蛋都坏了。”
“才不会!”袁月意识就否定了冯初晴,一脸的桀骜不驯。“二婶和芬姐才不会骗我,只有你才是搅家精,见不得她们对我好。”
“不准这么说你大嫂!”原本袁漠得了冯初晴的眼色听了她的话还在那边神色复杂。乍一听袁月出口不逊,那脸色一子就沉了来。盯着袁月那眼神充满了威胁。
袁月不过是个小女生,这还是第一次见袁漠发火,那浑身冒火的模样太过骇人,当即就吓得一哆嗦,反驳的话硬生生给吞了去,转身搬起了救兵:“爹,你看大哥。”
袁久方昨儿才吃了冯初晴带回来的卤鸡,他这个人只要是吃好喝好,别的不是太关心;冯初晴进门这几天他的伙食是日日见油水,又加上不知道新进门的这个媳妇脾气怎么样,选择了暂时避开,“嗯,去给你大嫂道个歉,这事啊就这么了了。”
可冯初晴既然开了口那就绝对不会让袁久方把稀泥这么和了。对袁漠可怜兮兮一瘪嘴,“阿漠,我好饿。”
本来黑沉着脸的袁漠就像是变戏法似的又恢复了那副憨厚老实的模样,转身就往灶房去,“那我给你煮面去吧。”
“大嫂,我这里给你们带了馍馍,你先拿去垫垫吧。”袁旭在墙外就听到袁月高八度的骂声,三两步赶了回来,满脸的歉疚:“大嫂,小月还小不懂事,你别和她计较,将就时间还不长,我待会儿和她去二婶家把鸡蛋要回来。”
要是袁旭在家,这鸡蛋袁韦氏肯定是拿不走的,估计也是看准了这点,袁韦氏和袁芬才在今天哄着袁月把鸡蛋给拿了。
冯初晴计较的倒不是几十个鸡蛋这点子事情,鸡蛋一文钱一个有什么吃不起的。只是自以为现在和袁漠的关系又近了一步,顺理成章地就该把这家里的事情也管上一管,第一个要管的自然是第一天就看不惯的袁月。结果袁旭讨好递上来的馍馍,冯初晴友好地笑了笑,“小旭今天是去幺叔家里了吧!这边我和小月说点事情,你去灶房帮你哥烧烧火。”
兄弟俩一前一后进了灶间都还竖着耳朵听这边的动静,先是袁月心不甘情不愿地给冯初晴说了声“对不住”。
冯初晴嗯了一声,道:“小月啊,我瞅你绣个鞋垫都花了好多天功夫了,这垫在脚底的东西你是要绣多精致的花朵啊?不如这样,从明儿开始,我教你绣扇面吧。”
“我不要跟你学。”虽然知道冯初晴每天都在里绣花,但袁月并没仔细看冯初晴都绣了些什么,加上袁韦氏和袁芬时不时在她耳边吹风,袁月对冯初晴是抵触得很啦。
“手脚快的一个扇面一天就能绣好,能卖十文钱哦。你现在还不到十三是吧,学不会复杂的可以先学着绣简单的扇面,一年也能攒三十两银子呢;慢慢年纪再大些我教你绣屏风,一个好几十两银子呢。”说来说去,袁月嘴里总是离不开银钱,既然这样,冯初晴便给她个大胡萝卜吊在前面,只要不是生死大仇,相信袁月拒绝不了。
果然,话音才刚刚落,袁月就是一副不可置信地模样,“骗人,二婶说女孩子学了女红是给婆家人做衣服鞋子什么的,哪像你说的还能换钱花?你那什么扇面我都没听说过,我才不会上当受骗。”
“小月要不要和我打赌?”冯初晴还记挂着前面鸡蛋的事情,眼珠儿转了一圈,道:“赌注呢是二两银子,我可以待会儿就放在你二哥那儿,赢了全是你的。”
“赌什么?”袁月听到二两银子,眼前就是一亮。家里虽然有袁漠交的生活费,但刨去开支,再刨去袁久方要的,剩到她手里就没多少了,连买芬姐一朵珠花都不够。
“就赌半个月之后二婶会怎么给你说鸡蛋的事情!要是你赢了银子全是你的,而且我和你大哥都不再阻拦你和二婶她们一家子来往;要是输了的话……”
“我才不会输!”袁月才不信二婶会骗她。
冯初晴皱了皱眉:“小月,随意打断别人的话很不礼貌,希望别再有次。”
“等我输了你再来教训我也不迟。”袁月叉着腰,那样子让人真的很想给她两巴掌。
冯初晴现在脚腕疼得慌,估摸着袁漠的面也该煮好了,没功夫继续在这儿和袁月磨叽,点了点头,“为了公平起见,这半个月你只能和我待在一起,不能单独见二婶和芬姐。”
“跟着你干什么?我要照顾爹。”袁月神情间已见松动,毕竟,景山村的女孩子并不是每个人都有那条件去看外面世界的;她可是听袁旭说过,这个大嫂人虽然讨厌了些,但人家是去过大地方有大见识的,可又怕冯初晴说的“跟着”和她想象的不一样。
“你一个大姑娘了照顾爹也不怎么合适,你二哥这不是常常在家吗,以后他多顾着点爹就行了。你跟着我,我去哪你就去哪,想学绣也跟着学学,不想学就当跟着玩半个月挣二两银子,怎么样?”冯初晴终于发现自己一直觉得不对劲的地方在哪了!袁久方一个大男人瘫在chuang上,之前袁漠和袁旭各忙各的都不常在家,袁月一个小姑娘是怎么服侍袁久方穿衣如厕的?那子冯初晴进去过,也并没有久瘫之人住处那种陈腐发霉的味道,像袁月这种成天往隔壁去的性子能照顾得那么周到?
“哼,跟就跟。”袁月根本就不知道冯初晴的这些心理活动,头一甩,回了她自己的房间。
袁漠端了面过来扶着冯初晴进,嘴笨口拙地安慰她:“小月年纪小,你别把她的话放在心上,我让小旭回头说她,她听小旭的。”
“奇怪,她怎么不听你的话倒听小旭的。”冯初晴接了热汤面,吃一口,在心里点个赞,袁漠的手艺比她要好太多了。
“小旭和她是在家里一起长大的,”袁漠苦笑,空前开了句玩笑,“我是从小抱给人家后来再要回来的。”
那笑,苦涩中带着自嘲,看得冯初晴心里很不舒服,吃面的动作也缓了来,“在我看来,没人比你更好了。小月年纪是小了点,还不懂得感恩,又被二婶和袁芬教了些乱七八糟的;你放心,我是她大嫂,肯定会慢慢给她纠正过来的。”
我是她大嫂!这样的话冯初晴虽然是第一次说,但却是理直气壮、自然而然,听得袁漠心里暖暖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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