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初晴正听八卦来得津津有味,突然靠近护城河那边传来一阵喧哗,听着动静还在往这边蔓延。
也不知道是谁先发现那边的状况,尖叫了一声:“是马惊了!”
这可不得了,到处都是小孩子呢,顿时大人尖叫着找小孩子,小孩子惊叫着找大人的声音此起彼伏;冯初晴也赶紧往嘟嘟的方向跑过去。可奔跑之际,不知道是谁在后背猛地撞了她一,站立不稳,她一个趔趄就扑倒在了雪地里,远远的见着她家嘟嘟在慌乱的人群中茫然四顾,冯初晴急得心都快跳出来了,一边连滚带爬往那边赶,一边声嘶力竭地叫着嘟嘟的名字。
“娘……”毕竟还只是不到三岁的小孩子,走路都还不怎么稳当,乱哄哄的人群中,嘟嘟眼前没了冯初晴的身影也是吓得失声大哭起来。
“小心!”一声低沉的惊叫声后,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拽着嘟嘟的肩膀把他扯到了一边。
“娘……娘……”嘟嘟哭得更大声了,朝着冯初晴先前站立的方向用力扬手,可这时候的冯初晴正晕头巴脑地混在人群中分不清方向,处处都是哭叫找娘的声音,她已经分不清哪个是嘟嘟,哪个又是别人了。
“王爷,您没事吧?”那怀抱着嘟嘟的正是之前酒楼上被人簇拥的英王殿,此时他看着嘟嘟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总觉得心里某处被扯得生痛,笨拙地抱着孩子在原地跳了跳:“莫哭莫哭……”
嘟嘟本来也不是个胆小的孩子,听着英王的安慰中竟然带着熟悉的乡音,哭声一子就歇了,反倒是好奇地观察起自身所在的环境了,这怀抱很高大、很厚实、很暖和;这张四棱四角的黝黑脸庞看着也还挺顺眼。捏了捏,嘟嘟也跟着说了句:“嘟嘟不哭,嘟嘟不哭。”
“咦?”跟在英王身后一个留着美须的中年人奇怪地咦了一声。“王爷,这孩子的口音倒是熟悉。”
“既是这样。那帮他找到他的家人吧,遇上了也是缘分。”英王见已经有士兵去围堵受惊的骏马去了,便抱着孩子找了旁边稍微避风的地方站着,细心地帮嘟嘟整理了歪掉的绒毛帽子,又帮他把衣领给翻好,翻着翻着,他不由有些发怔,衣领上有个熟悉的花纹记号。
“王爷。您千金之躯怎么能做如此粗活,还是交给奴才吧。”正在他若有所思之际,那日跟在他身边的太监急匆匆地伸手了。
“不要!”
“不要!”
一大一小异口同声地冲着老太监拒绝道,老太监一闪神,眨眨眼又摇了摇头,恍惚间他怎么觉着老王爷在眼前,真是错觉了。
“还是我抱着吧。”英王皱了皱眉浓眉,抱着嘟嘟转了个方向。
“我要大叔抱。”嘟嘟两只手都吊在英王脖子上,一副赖皮的模样,“大叔抱着我最舒服。比……爹还舒服。”虽然,他不知道被爹抱着是什么感觉,但满夏舅舅抱着都没这个大叔这么舒服。想必也比爹爹抱着舒服多了。
“笑话,我们家王爷什么人,纡尊降贵抱你,你竟然拿你爹来做比较……”老太监不平地抱怨起来,还没等后面的抱怨出来,就被英王给狠狠瞪了回去。
又站了好一会儿,练兵场上的人潮总算是在内城出来的官兵疏导有秩序得多,只是刚才那一混乱弄乱弄错孩子的竟然不在少数,一时间还真的不好分辨。没办法。官兵们只得搬出了两张长桌,一边统计走丢孩子的家长。一边统计弄错的孩子,还有一队守在广场边上防止有拐子趁机抱孩子偷跑。这效率还算不错的。
冯初晴找不到孩子之后便守在练兵场往外的出口处,本想着守株待兔,但官兵现在的做法更得她推崇,至少到目前为止,她还没见着有人抱着孩子在广场口顺利通过的。每个抱孩子的人都有官兵将大人小孩分开来问话,合起来能够对上还得登记后才离开。
“初晴,怎么就你一个人?”冯初晴正要去里面继续找嘟嘟时,身后传来常满夏关切的询问声。
“满夏哥!”冯初晴绷紧的神经一子松开了,泪眼朦胧地抓着常满夏的袖子,“孩子不见了,嘟嘟不见了,你快来帮我找。”
“别慌别慌,”常满夏刚才就是听了这边的事情匆匆赶过来的,洪大婶和那个叫小桃的丫鬟都还在后面,安慰了冯初晴后带着她重新回到了练兵场,“我刚才听人说京城偶尔会出现这类似的突发事件,官兵们都有经验,你无需太慌张。”
冯初晴也发现,别的走失的人还真很少像她这样无头苍蝇似的乱转,大多都聚在两张长桌那边统计资料呢,不好意思地抽了抽鼻子,“我这不是关心则乱吗?”
“娘!”清脆的叫喊声越来越近,冯初晴回头便见着自家儿子骑在一个白面无须的中年还是老年男人的肩膀上往自己方向走来,失而复得的狂喜顿时席卷全身,扭身就往那边奔去,“嘟嘟!”
“娘”“嘟嘟”,母子俩很快抱成一团哭成一片,常满夏连忙上前郑重地给那个白面无须的男子行了个大礼,被人让开后又从袖中拿出一张银票往人手里边塞,“还望恩公笑纳。”
“咱家还看不上你这点小钱,以后啊,可要把孩子给看住了!”老太监见着人一家团圆的景象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不过他知道,自家主子想必心情不会很好,至于为什么,估计也就大管家能知道些啥。
他只知道方才主子抱着这孩子都还好好的,可突然主子的眼神就定定盯着一个方向,他和大管家个子矮,不能越过那些官兵看人,只觉得主子遇上个孩子才春风般明媚的心情像是一子就掉进了寒冬腊月,那脸上的肌肉都跟着狠狠跳了跳,眼睛中更像是喷了火似的。
后来,那孩子冲着那方向叫了声“娘”,主子才像是回神了似的,将孩子直接塞到他手中指了个方向就让他把人给送回来。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笃定眼前这对夫妻就是孩子爹娘的,不过看这情形,主子倒是蒙对了。
“行了,要谢就谢当今皇上英明神武,太后福泽连绵。对了,你们要离开的话记得去那边登个记,留住址,万一有个什么不对的地方也好找人,可别寻摸着胡乱应付,被查出来可是要杀头的。”老太监交代了两句转身就走,倒是让冯初晴和常满夏莫名其妙。
“这人也真是的,有银子送到手里也不肯要。”常满夏挥了挥手,那可是五十两的银票,为了来京城撒出去有面子,他可是专程换了银票在身上。
冯初晴是抱着嘟嘟不愿撒手,瞟了一眼银票面额吐吐舌头:“幸好人家不收,不然还你的时候我得心疼死。”
“大年初一的别动不动就说那个字。这点银子能够和嘟嘟比?真是傻妮子。”常满夏好笑地给了冯初晴一个脑绷子,自打结拜成兄妹,几人之间偶尔就有这等亲密小动作,倒也无伤大雅。
殊不知,在有心人眼里,这样的动作简直撕心裂肺。大管家小心翼翼看了一眼英王沉肃的脸色,轻声问道:“英王,您不出去和故人相认吗?”
“认又如何?弄得别人家支离破碎吗?知道她平安就好。”英王整个身体都是僵硬的,就连说出口的话都硬邦邦的没温度。话是这么说,可是看到冯初晴抱着孩子和常满夏言笑晏晏的场面,英王就觉得浑身无力,强烈想要冲上去将两人分开,将常满夏给两拳捶到一旁。
但他不能!他现在是大庆朝西京英王赵漠,而不是益州景山村小木匠袁漠!身边的大管家也不是益州红岩镇荷香园的那个大管家,而是西京英王府外管事杨朝福;白面无须的是西京英王府内管事李贵。
之所以会有这样的身份,此事说来话长。
大庆朝伊始,皇帝为了削弱兄弟们手中的权利,将大庆周边数个不毛之地划分为王爷封地,三十多年前就将兄弟们全都赶到封地就藩。如今的皇帝和西京的英王,蜀郡的郡主三人乃是当即太后一母同胞的兄妹,可是为了皇权,他还是狠心将英王也一起赶走。
也不知是英王心中不忿还是别的什么缘故,时隔十年,也就是袁漠出生那年,英王竟然会带着妻小去了蜀郡;只是估计有什么和蜀郡郡主没达成一致,被郡主派人给赶了出来。再不知怎么缘故,又多了一股追杀英王的力量,乱七八糟中,还是婴儿的袁漠被人从益州葛仙山的悬崖扔,之后英王就狼狈地逃回了封地。
不经传召擅自进入内陆是藩王的大忌,英王即便是寻访自己的嫡长子也不敢大张旗鼓,找了十多年才敢让杨朝福在红岩镇弄了个荷香园,慢慢探得世子的确还存活在世间。
接来的事情百转千折,就要从袁尤氏的悲惨遭遇说起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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