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公子,求求您快救救我们姑娘……”
裴家骐不知孟骊娘有玲珑心肠,也不知她早把他也算计进去,更是不知她不过是在玩欲擒故纵的把戏罢了。
他见孟骊娘竟真的一头扎进水里,不由暗暗责怪自己粗心大意———他没想到孟骊娘竟会真的投水,更没想到她的性情竟如此刚烈,不过是几句捕风捉影的流言罢了,竟然就选择用这种方式证明自己的清白!
裴家骐自然不会见死不救,孟骊娘不过呛了几口水,就被裴家骐亲自救回船上。
裴家骐看着因呛了水拼命咳嗽的孟骊娘,无奈叹道:“你这是可苦呢?不过是几句无凭无据的流言蜚语罢了,何苦用这种方式证明清白?谣言止于智者,你不去理会,谣言自会渐渐淡去。”
“裴公子,你不懂流言蜚语有多可怕,更不懂那些无中生有的流言蜚语,能生生将人摧毁!”孟骊娘说着眼角竟隐约有泪光闪动,“流言蜚语”这四个字似乎触动了她内心的伤痛,让她微微有些失神,喃喃自语道:“我原是家中庶女,嫡母不待见我,便四处散布流言,说我与人有染,强行将我送与人为妾,逼得我走投无路、只能以死保清白……”
孟骊娘说到最后似说到伤心之处,脸上缓缓流淌两行清泪,但她却很快回过神来,快的擦去泪水,面色迅速恢复坚强倔强:“我知裴公子乃是好意,但骊娘真的不愿被人误会!”
孙妙曦和展灏携手而至时,“正好”看到一向坚强不屈的孟骊娘,无意中流露出脆弱无助的一面。
孙妙曦见孟骊娘眼泪收放自如,表情拿捏得十分到位,就是泪点也控制得恰到好处,忍不住暗暗替她喝彩———真真是好演技啊!
坚强刚烈、自尊自爱的女子,宁愿投水以保清白的女子,却因被嫡母算计而留伤心的泪水。在不经意间流露出脆弱无助的一面———虽然她的脆弱无助转瞬即逝,但却更令人记忆深刻,对她心疼不已。
孙妙曦猜想孟骊娘一步,肯定要再往展灏身边靠。果然……
只见孟骊娘很快扬起美艳动人的脸庞,仰望着展灏,一字一句的说道:“请世子放心,我孟骊娘出身再低贱,此生也不屑与人为妾!世子不必担心我赖上你不肯离开,只要船靠岸,我即刻船,一刻都不会多留,免得惹人猜忌厌恶。”
娇柔美艳的女子,虽裹着宽大的披风。但苍白的俏脸,不断顺着发梢往滴淌的水珠,将她衬得弱不禁风。
偏生如此娇弱惹人怜惜的女子,却硬是紧牙关武装自己,把脆弱无助统统藏起来。倔强的摆出坚强不屈的一面。
这样的女子,如何让人不心生怜惜?
在场众人,就连心有所属的裴家骐,也纷纷为孟骊娘所动容。
展灏却连眼皮都没抬一,更别提正眼看孟骊娘了,只皱眉看向船尾。
孟骊娘一脸愕然,低垂的眼眸有难以置信的神色。不相信自己精心设计的这一幕,居然依旧无法打动展灏———姨娘不是说这招一出,必能叫男人臣服吗?
姨娘不是说平日里性情刚烈的女子,适当的展露脆弱无助的一面,会更加引人怜惜吗?
为何姨娘教她的东西,用到展灏身上统统不奏效?
孟骊娘看着近在眼前的展灏。不甘心一片苦心就这样全废!
她眸光一闪,突然高声冷笑道:“既然世子如此厌恶骊娘,骊娘也不会如此不知趣,继续留在船上碍眼世子的眼!”说完毫不犹豫的往船舷冲去,竟想再次投河。
芍药从小跟在孟骊娘身边。对自家姑娘行事风格十分清楚,不必孟骊娘使眼色,她自个儿便上前紧紧抱住孟骊娘,适时的阻止孟骊娘投水。
甚至连被孟骊娘表象所迷惑的裴家骐,也出言和稀泥:“不过是误会一场,世子你就开口说句话,好让孟姑娘安心的留来。”
展灏却依旧将孟骊娘视为空气,完全忽视了她这番唱做念打俱佳的表演,只眉头越锁越深。
孙妙曦不想裴家骐尴尬,便轻轻咳嗽了一声,提醒展灏好歹给裴家骐个面子。
展灏得了提醒方才收回目光看了孙妙曦一眼,以为孙妙曦这是要看他的态度,立刻不假思索的表态:“她不想留,就不要强人所难。”
展灏这话把孟骊娘气得浑身发抖,但她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展灏就突然脸一沉,低声说道:“快进船舱!”说完径直拉着孙妙曦快步回到船舱,二话不说的动手解孙妙曦的衣带。
孙妙曦被这神转折给吓住了,死死护住衣带:“你……你想做什么?”
青天白日的,他不会是想和她……圆房吧?
“快换上我的衣裳!”
展灏并未多言,而是直接丢了一套衣裳到孙妙曦面前,自己却趴到窗户边,皱眉观察外面的情形。
孙妙曦发现自己误会展灏后,不由闹了个大红脸。
但她很快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一面照着展灏的嘱咐快的把衣裳给换了,一面急声问道:“可是出事了?”
“嗯,有几艘船一直不紧不慢的尾随我们,恐怕是江盗。”展灏放在身侧的手意识握紧,心情万分沉重———若真是江盗,他现在已是半残之躯,会不会护不住阿曦?
孙妙曦失声惊呼:“江盗?我们不会这么倒霉吧?这一带水域不安全吗?”
“走水路,就必然会有这样的风险,那些江盗神出鬼没,谁也不知道他们会出现在哪里。”
展灏说话间一直观察尾随他们的那几艘船,见那几艘船其中一艘突然加速越过他们的船,另外两艘则一左一右的朝他们夹过来,最大那艘则继续缀在他们之后。
展灏立刻证实自己的猜测,快的从熏香炉里抓了把灰抹在孙妙曦脸上,并叮嘱道:“一会儿切记把头低垂,不要开口说话,混在男人堆里比留在女眷堆里安全!那些江盗一般只求财物,多半不会伤人。”
展灏话音才落,外头便传来一阵喧杂声———他们的船果然被围住了!
孙妙曦透过窗外往外一看,发现围住他们船的几条船上,靠近他们这一边齐齐站满手持弓箭的江盗,他们手上的弓箭全都对准他们,只要一声令,他们整船人都会被射成刺猬!
很快就有江匪跳上他们的船,大声嚷嚷道:“不想死就统统给老子滚出来!快点!”
展灏和孙妙曦对视了一眼,宽大的手掌包紧她的手:“别怕。”
“有你在,我不怕。”孙妙曦笑着回握住他的手。
展灏见孙妙曦全心全意的信赖他,心情不由越发沉重,暗地里拼命的调息运气,希望能够出现奇迹。
“他们人多,又有弓箭手,我们不宜和他们硬碰,”孙妙曦并未觉察到展灏的不妥,冷静理智的分析道:“我们先照他们说的做,先出去外面再见机行事。”
“嗯,你一定要跟紧我。”
“我会的。”
外头很快又传来江盗的吆喝声,孙妙曦怕慢蹭蹭的反而引人注意,很快就跟在展灏身后出了船舱,站到船板上。
“都给老子站到船板上,男的站这边,娘们站那边!”
孙妙曦一出去,就发现裴筝筝也如同她一样男扮女装,这才悄悄松了一口气,很快和展灏一起,不动声色的凑到裴筝筝兄妹身旁,彼此交换了个眼色,便心领神会,决定不到最后一刻绝不硬碰硬。
孙妙曦躲在展灏身后打量船板上的情形,一眼便看到女眷堆里的孟骊娘。
孟骊娘反应没展灏快,先前又光顾着演戏了,发现事情不对劲后已没时间换衣裳,只能草草寻了块帕子包在头上,将脸盖去一大半。
但她容貌生得美艳,又穿了一身凸显婀娜身姿的骑装,即便包了帕子,也很容易引人注目。
孙妙曦意识到这一点后,黛眉不由紧蹙,内心意识的浮起一丝不祥的预感,隐隐觉得孟骊娘是颗定时炸弹!
果然,先前一直吆喝的江盗头子,不过扫了女眷一群人几眼,就将目光牢牢锁定在孟骊娘身上,并轻挑的将她点了出来:“你!把头抬起来给爷看看。”
孟骊娘闻言将头埋得更低,死都不去回应,带着一丝侥幸心理,希望江盗口中的“你”不是她。
她努力装低调的同时,肠子都快要悔青了———早知道会有今日,她绝不会为了凸显自己的与众不同,一直穿着骑装吸引展灏的注意力!
如今倒好,没把展灏吸引来,反而把江盗给吸引过来……
孟骊娘恨得咬紧牙关,一面暗骂孙妙曦和裴筝筝狡猾,早早的易了装扮,留她一人吸引江盗目光,一面将身子鞠得更矮。
可惜她实在是太过惹人注目了,发现她的那个江盗很快再次开口,语气不善的直接把她点出来:“站在桌案旁边,穿骑装的那个婆娘,不想死就把头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