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贤楚起身朝元胤拱手行礼笑道:“官见过王爷!此回上任是有些匆忙了,皆因皇上体惜王爷,命官在中秋之前赶到惊幽城,代他问候王爷,还好,官不负皇命,好歹在中秋当天赶到了!”
“你的侍从很面生啊?”元胤故意问道。舒悫鹉琻
张贤楚淡定一笑道:“官身边两个莽夫怎么敢劳王爷挂心呢?看他们与官还算投缘,留在身边使唤一两年罢了,与王爷身边的严大人,昭荀大人相比,那简直就只能算蠢材了。”
“哼,”元胤玩着小酒杯,嘴角勾起一丝狡黠的笑容说道,“蠢材怎么配留在你张大人身边呢?不如现成拖出去砍了,本王送你两个?”
“官怎么敢觊觎王爷身边的人?”张贤楚陪笑道,“这两蠢材还是留给官自己烦心吧!对了,还未请教王爷身边这位是……瞧着也颇有些面生呢!”
张贤楚说的是兮兮。当他看见元胤牵着兮兮坐在了主位上时,而身为王妃的班那镜台却屈居游夫人之右,觉得甚是惊讶。
元胤冷冷一笑道:“张大人今天是来查本王王府户籍的?回头是不是该连夜写封折子说本王身边多个女人?张大人匆忙入城,本王似乎还没清一清你身边的人,你以为什么人都能进我惊幽城吗?”
“王爷言重了!”张贤楚依旧笑脸相衬道,“与王爷多时未见,王爷还是这么喜欢说笑。官不过随口一问,还请王爷别多心了!”
“本王要是多心了,你是不是可以自刎以谢天呢?”
“呵呵呵……”张贤楚假意地笑了几声道,“王爷要官的小命何其容易?只是今天这花好月圆之夜,王爷与众将士官员难得欢聚一堂,要是为了官这颗微不足道的人头而扫了雅兴,那就不值当了!官带来了皇上御赐给王爷的中秋贺礼,王爷何不趁此良辰美景与一干人等同享呢?至于官这颗人头,不劳烦王爷挂心,若是官不能好好地辅佐王爷,皇上必定会替王爷摘了官的人头的!”
“哟,真是巧舌如簧啊!”坐在元胤右手斜桌边的祺祥笑道,“不愧是状元郎啊!这肚子里的文墨真不是我们这些人能比的啊!”
张贤楚冲祺祥拱手行礼道:“小王爷笑话了,怎敢担小王爷如此夸赞?真是巧了,小王爷也是特意来惊幽城凑热闹的吗?”
“不是凑热闹,那是什么?难道本王来走走亲戚也不成?张大人不会想要上本折子弹劾我吧?哦,对了,本王倒是忘了,张大人现不是御史台的人了,真叫我松了口气呢!你是不知道啊,张大人,本王一看见你们御史台的人就紧张啊,生怕哪句话说得不够讨你们的喜欢,回头就是一道折子,本王还得跪天跪地地去解释个半天,急都能急出两场病来,得罪不起呢!”
张贤楚讪讪笑道:“小王爷跟王爷兄弟俩果真都那么喜欢说笑呢,说你们两位不是表亲,谁信去?官是被罢官外派的,再不敢说自己是什么御史台的台谏官了,小王爷还是别笑话官了。官既然到了这惊幽城,自然是以您这位表哥马首是瞻,不敢造次啊!”
祺祥冲元胤一笑道:“哥,张大人这种人才难得啊!状元郎出身,文采自然出众,又在御史台混过,监察弹劾的本事儿好着呢!这样的好人才你要不收拢着,可惜了呀!”
元胤冷冷地瞥了张贤楚一眼道:“张大人既然已经来了我惊幽城,那有几句本王得跟你提个醒。”
“请王爷示!”
“本王向来不喜欢那些自以为自己坏得透顶,阴险无比,但事实上又蠢笨如猪的人。既然要坏,那就得坏得肠穿肚烂才行,坏得让本王有兴致收拾他才行。要不然的话——”元胤手里的小酒杯轻轻地咔嚓了一声,碎成了几瓣儿,“要不然的话就老老实实当个怂人,兴许本王还能容了他,听明白了吗?”
张贤楚脸色微变,却照旧行了礼道:“官明白了!”
“那行,”元胤丢了手里的碎片在张贤楚脚,转头对游仙儿说道,“乳娘,开席吧!张大人带来的御赐之物全都拿出来给大家共享!”
游仙儿一声开席,婢女小厮井然有序地开始捧酒上菜了。开席后,不断有将领或者官员来向元胤敬酒,元胤是来者不拒,一口一杯,跟走流程似的,然后就靠在椅背上,悠闲地看着大家吃喝。
在这宴会上,酒才是主角,佳肴不过是摆设而已。男人们都趁机互相攀谈,聊聊趣事儿,身边的家眷们也都循规蹈矩,不时体贴地为丈夫们夹上一筷子菜,自己则偶尔吃一点,其余时间就顾着找旁边的妇人聊天了。
兮兮早就料到是这样了,看着眼前一桌好东西,都是自己午忙前忙后折腾出来的,结果只能当当摆设罢了。这么热的天又没个冰箱,到明天估计也会弃之不用了,太浪费了!果然吃货的孩子伤不起啊!别人喝酒喝得欢畅,她却在这儿为这些美食哀鸣了一把!
忽然,元胤踹了她一脚,她放没怎么动的筷子转头问道:“干什么啊?”
“想让我醉死啊?给我碗汤。”
兮兮盛了碗汤,递给他笑道:“你也怕醉?上回喝酒的时候你不是说你千杯不醉的吗?”
元胤没接那碗,只是看着她说道:“你不数数今天多少人?每人一杯都能让你丈夫醉五分,况且,你觉着一杯能打发他们吗?”
“可怜的娃娃,”兮兮冲他扮了个鬼脸笑道,“赶紧把这汤喝去,吃点东西垫着,兴许能好些呢!”
元胤还是没有接,就那么半带笑意地看着她。她眨了眨眼睛,偏着头问道:“你不会让我喂你吧?”
“这不是你该做的吗?”元胤理直气壮地说道。
“不是吧?你没手啊?”兮兮窘了。
事实上,要是他们两个人单独相处的时候,兮兮很喜欢喂元胤吃东西,基本上是自己嘴边吃着什么都会顺手喂元胤一口。可问题是,她也不是那种夸张到到处秀恩爱的人,人一多了,她就不会干这种事儿,总还有股矜持在。
“怎么了?想醉死我啊?”元胤又来那句话。
兮兮有点无语了,看来这爷今天是打定主意装手残了!她发现元胤在人少的时候很好相处,人一多了,这赵王爷就真摆出爷的谱儿了。兮兮只能在心里默默地说,好吧,爷,小女子暂且给你爷的面儿,回头再收拾你!小女子都成什么了?又喂汤又陪酒,那是什么行当啊?唉!
可喂了元胤几调羹之后,兮兮就觉着四周的眼光让她很不舒服,个个都目光炯炯地把她看着,就跟看珍惜动物似的。她硬着头皮把汤喂完了,总算歇了口气,刚拿起筷子准备装若无其事地吃东西时,元胤又轻轻地踹了她一脚,道:“不是说让我吃点东西垫着吗?嗯?东西呢?”
兮兮哭笑不得,扭着身子拍了他腿上一道:“你还有完没完了?真当自己是大爷呢?”
“我要吃那珍珠鸡肉球,快点。”
“你自己夹!你那两个爪子又没坏!”
“我醉了还是你伺候,醉了的人可不好伺候,自己选吧!”元胤轻描淡写地晃了晃腿儿说道。
兮兮虚眯起眼睛,腾出手来拧了元胤大腿一,凑近了一点说道:“别太过分哦,赵元胤,见好就收,知道吗?本姑娘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炸肉球。”元胤睁着一双我就是要吃肉球的眼睛看着她。
“自己夹!”
“你夹。”
“你爪子没坏!”
“坏了。”
“哄谁呢?刚才端酒杯还那么起劲儿呢!”
“就是坏了。”
“没坏!”
“坏了。”
“没坏!没坏!”兮兮说得晃起了脑袋。
“坏了。”比耐心,兮兮不是元胤的对手。
“赵元胤你欺负人!”
“我承认我欺负你了,赶紧的,炸肉球。”
两人就这么斗上嘴儿了。元胤其实是不太喜欢这样的宴会,闲得无聊了,想逗兮兮玩儿,好打发时间。兮兮却较起真来,完全沉浸在跟元胤的斗嘴当中,丝毫没察觉到四周那些异样的目光。
两人看上去就像一对再恩爱不过的夫妻在打情骂俏似的。元胤时不时都还露点笑容,捏兮兮胳膊一,看得面那些将领官员以及家眷们个个眼睛都睁大了,互相交头接耳,在猜兮兮到底是个什么身份。
坐在游仙儿右边的镜台只能当没看见,默默地低头喝着自己的
酒,而坐在游仙儿背后的唐宣贞则忍不住拿眼去瞟那两人,越看越觉着心里有股说不出的妒火。
就在这时,曾管家捧了一个册子上来递到了游侠儿跟前。游仙儿看了一眼,合上册子喊了元胤一声。元胤正跟兮兮闹着,压根儿没听见。坐在兮兮左手斜桌边的殷洛笑了笑说道:“夫人只怕还得大声儿点,这小两口正闹得起劲儿呢!”
一句话把近周的人都逗笑了。兮兮听见笑声,有些不好意思了,正要缩回身子离这赵大爷远一点时,元胤伸手就揽了她的肩头,拥着怀里,把巴搁在她肩窝里,懒懒地朝游仙儿问道:“什么事?”
游仙儿笑道:“塞上烟雨的递了册子上来,也是时候叫个人出来助助兴了。不过我倒有个提议,不如先让宣贞出来暖个场,她弹得一手好琴,也叫大家见识见识我这干妹子,元胤你说呢?”
“随你。”元胤是无所谓的,谁出来助兴都一样儿,反正他能逗兮兮玩儿,不怕不好打发时间。
听到这话,唐宣贞起身绕了出来,向元胤行了个屈膝礼道:“承蒙王爷不弃,宣贞就献丑了!”
“唐姑娘只怕真的要献丑了!”一直没说话的庄允娴忽然开口道,“唐姑娘有所不知吧?这儿可坐着一位琴仙,还是先皇盛赞过的。唐姑娘若是技不如人,倒显得有些班门弄斧了。”
殷洛一听这话,知道是冲她去的。不等唐宣贞答话,她便接了话笑道:“庄家夫人还记着这事儿呢?那琴仙两字不过是当初先皇起兴时随意给的,本宫哪儿能真担得起这两个字呢?况且,今天是月圆团圆之夜,众人同乐同饮,欢聚一堂,又不是殿前御试般的大考,你这么一说,倒把唐姑娘说紧张了。”
“我只是提醒唐姑娘罢了,唐姑娘有技在身,又怎会紧张呢?”
“说到本事,本宫刚刚欣赏了庄家夫人所画的那几幅丹青,果真是很不错的,一般的小画家压根儿就比不上!本宫刚才还问游夫人能否舍两张给本宫挂在本宫那待客厅里显摆显摆,这会儿一说,本宫倒是有个好主意,不知幽王爷意如何?”
“说。”元胤口气淡淡地说道。
“庄家夫人既然有此好本事,何不趁此团圆之夜,月圆人欢,又有唐姑娘的琴声为伴,即兴再作一幅呢?待作好后,本宫亲自派人送到汴京城去,呈给皇上一览,也好叫皇上一睹今晚王爷府上这派与众将士同乐的景致,想必皇上也会倍感欣慰的。王爷以为,本宫提议如何?”
让庄允娴当众作画,不是抬举她,是有贬低之意。唐宣贞的身份不过就是游仙儿的干妹子,入不得上流,要让庄允娴陪着她即兴作画,殷洛那言之意谁都听得出来。偏偏她又是太妃,端着架子说出这番话,一点都不违常理,反而得了张贤楚一番拍手称好。
那张贤楚恭维道:“娘娘此提议甚好啊!如此一来,也不辜负王爷今晚静心安排这一欢宴,皇上要是看到这幅画,必定会龙颜大悦的!好提议!好提议啊!”
庄允娴坐着没动,似乎很不情愿。她不过是想逞一时口舌之快,却低估了殷洛在宫里练就的圆滑和事故。殷洛悠闲地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斜眼瞟了瞟庄允娴,心里送了她四个字:不自量力!
“哎,怎么了?嫂夫人这是不愿意啊?”张贤楚转头朝庄允娴笑道,“这可是个大好机会啊!你想想,能把你的画作呈给皇上御览,多好的事儿啊!皇上要一高兴,指不定会赐你什么好东西呢!”
冰残正要开口为庄允娴解围时,兮兮说话了:“早知道太妃娘娘能令让庄姐姐画画,昨天午就不用费我们那么大的工夫了!还是太妃娘娘厉害啊,一声令,庄姐姐敢不画吗?可怜我和素英,还有那几个小丫头,差点没给庄姐姐折腾死了!”
殷洛没想到兮兮会忽然开口,而且那“令”两个字说得她颇有些蛮狠不讲理,端着太妃的架子压人似的。她忙转头对兮兮笑道:“本宫不过是个提议罢了,哪儿说得上是令呢?愿不愿意这得请王爷斟酌了。”
“这提议好啊!”兮兮使劲地点了点头,对殷洛说道,“早知道娘娘这么欣赏庄姐姐的话,昨天午就该把娘娘请来,还省了我们不少工夫呢!您是不知道啊,我们庄姐姐画个画有多矫情,一会儿笔不对了,要大中小号的徽州狼毫才行,一会儿研磨的水不能用井水,要用山泉水了,一会儿镇纸石又不合她心意了,哎哟,那叫一个繁琐啊!末了,您猜又怎么着了?”
殷洛抖了抖眉梢问道:“又怎么了?”
nbsp;“等我们把东西备好了之后,她又说口渴了想吃冰镇的荔枝冰花糕,不吃还画不出来,而且非得吃冰帅做的,我的个亲娘,您说繁琐不繁琐?可我们家庄姐姐说了,那画画也得讲究天时地利人和,还要讲究那什么什么心境,感觉,韵味儿,我是不懂的,我也没学过画画。好在我没学过呢,要是我也那么折腾,我们家赵元胤早就一脚踹了我出门儿了,哪儿会像冰帅那么耐心还真去做荔枝冰花糕啊!”
“哈哈哈……”众人都哄笑了起来。殷洛正想反驳时,兮兮抢了个先又说道:“娘娘不是喜欢今晚这气氛吗?好说啊!我给您荐个画画不矫情,且画工一流的人物,保准您会满意!”她说着起身指着昭荀道:“我们昭荀大人,文武双全,医术精湛,画工也出色,还是齐王府家未来的女婿,由他来画一幅,再请娘娘呈给皇上,让皇上瞧瞧齐王府挑拣的这个女婿本事如何,娘娘觉着呢?”
“好!”元胤猛拍了一桌子道,“昭荀,出来。”
昭荀起身走出来说道:“主子请吩咐!”
“太妃娘娘这么想让皇上知道知道我们今晚都干了些什么,你就遵照太妃娘娘的意思,把你所见所闻如实画上。”
“属遵命!”
兮兮笑米米地转头对殷洛笑道:“娘娘,可还满意?”
殷洛见元胤都发话了,再说不满意那就是跟元胤过不去了。她含笑点了点头,余光意识地瞟了瞟兮兮几眼。刚才看见赵元胤牵着兮兮进水云阁时,她心里已是很惊讶了,没想到之前跟着尹妈妈来府里的小丫头居然是赵元胤的女人。
不过,这会儿她心里不仅仅是吃惊了,更多的是好奇,好奇这叫梁兮兮的丫头到底是个什么人?
刚才说话间,冬儿已经备好了琴具。水云阁有个往外延伸的木台凉亭,琴具和画案都摆在了那儿。一时间,唐宣贞的琴声婉转而起,昭荀也握笔点墨挥毫,将氛围又带回了之前的热闹中。明珠捧着个小脸美美地看着自家昭荀哥哥那挥毫的帅气,完全看呆过去了。
这时,游仙儿冲她喊了两声,她回过神来,起身走到游仙儿身边问道:“乳娘,什么事儿啊?”
“笨啊,去给昭荀研磨呗!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有!”游仙儿笑着数落她道。
“知道了!”明珠笑着跑过去,帮昭荀研起了墨。
一曲终,唐宣贞款步走了回来,向元胤行了个屈膝礼,照旧客气了一句道:“宣贞献丑了!”
“唐姑娘哪里是献丑了,”殷洛点头含笑道,“琴艺颇佳,一点都不逊色于本宫呢!看来庄家夫人是多虑了。对了,唐姑娘是本城人士吗?如此佳人,可曾婚配?”
游仙儿起身替她答道:“还未曾婚配呢。”
“那就可惜了!”殷洛笑着摇头道,“瞧着也是早该出闺阁的年纪了,又端庄秀丽,琴艺颇佳,终究是眼光太高的缘故吧?不知往后哪家好男儿才能配得她呢!夫人该好好替她斟酌斟酌,早日完了她的心愿才是。”
其实游仙儿之所以安排唐宣贞暖场便是这个用意。她故意提前叮嘱唐宣贞多多练琴,希望能在这次宴会上一展风采,若是能被哪个将领官员看上,也能成就一段佳话。她答道:“民妇正有这个意思,想着宣贞年纪不小了,也该寻户好人家安顿来了。”
“王爷手怕也有不少未成婚吧?倒不如趁此良夜撮合一段好姻缘?”殷洛转头时,发现兮兮不见了,心里有些奇怪,却不好多问。
唐宣贞心里一惊,忙行礼说道:“宣贞卑贱之身,怎么劳烦娘娘和王爷为宣贞终身大事操心,多谢娘娘好意了!”
“不敢劳烦?莫不是心里已有人选了?”殷洛故意笑问道,“说来听听,没准今晚幽王爷就能成了你一段佳话呢!”
“宣贞不敢!”
“姑娘家终究是害羞的,”游仙儿忙上前解围道,“宣贞的心思民妇再清楚不过了,哪儿有什么心上人啊?多谢娘娘一番好意。宣贞呐,快给娘娘斟杯酒好好谢谢!”
“是!”
唐宣贞从冬儿手里接过银酒壶,上前为殷洛斟了一杯酒,又走到元胤跟前,目光留恋地往他脸上一瞟,斟酒的手忍不住轻微地颤抖了一,溅出不少酒沫子。她慌忙搁酒壶,抽出袖中绢帕一边轻轻擦拭一边柔声说道:“王爷恕罪,宣贞不
是故意的。”
“巴吧。”元胤垂着眼眉说道。
“是……”唐宣贞颇有些失望地提着酒壶退了去,回到了游仙儿身边。游仙儿把册子递给了元胤,元胤看都没看就甩给了祺祥。祺祥对此倒很有兴趣,展开折子慢条斯理地看了起来。
就在此时,曾管家忽然匆匆跑来了,先在游仙儿跟前低语了几句,游仙儿脸色顿时有些变了,问了曾管家几句后,忙起身走到了元胤跟前,把曾管家之言大略地告诉了元胤。
元胤眉心一皱,疑惑地问道:“那些人来干什么?闹事儿吗?”
此时,在幽王府的正门前,将近百来个人手捧着各色祈福花灯立于门前,一眼看去,甚有气势。这景观惹得不少逛中秋灯会的百姓都围观在了王府巷子口处,朝着里面指指点点。
当元胤领着一干人走出来时,也被眼前这情形惊了一。满眼的花灯光芒闪闪,一群面似虔诚的百姓恭敬而立,让人立刻想到了祈福两个字。
“哟!这是……是怎么回事啊?”游仙儿吃惊不小!就算她在这儿住了十多年,善事好事也做过不少,却从未见过如此情形。就连见惯大场面的殷洛也颇有些惊讶了,好大的阵仗,这是为谁祈福?难道是赵元胤故意做给别人看的?
这时,一个侍卫前来禀报道:“王爷,属原本是要挡了这些人在巷子口的,可他们说是来为王爷,游夫人,以及宣贞小姐祈福答谢的。属这才放了他们进来,属已经点过了,拢共八十个人,应该都是城里的百姓。”
“什么?”游仙儿惊讶地问道,“你刚才说是为了谁来的?”
那群人里有一个中年妇人走了出来,手捧着祈福花灯跪道:“回游夫人的话,民妇等并非是来王府门前闹事的,是特意来此叩谢夫人,王爷以及宣贞小姐的。民妇等多半都是住在慈安署的人,去年天灾,民妇等流浪到惊幽城,衣食无着落,若不是王爷恩德,夫人和宣贞小姐施以援手,只怕民妇等早成了孤魂了!因此,今晚民妇等相邀前来王府门前,只为好好叩谢你们三位的大恩大德,愿佛祖保佑你们长命百岁,事事安康!”
话音刚落,余的人便齐齐跪,跟着那中年妇人说了一遍谢恩的话。一时间,王府门前那空地上久久地回荡着他们的余音,令人颇有些震撼了。
元胤眉心一直没散开,目光锐利地扫视了一遍这些人,似有怀疑之心。这时,张贤楚拍手笑道:“真是感人啊!王爷,您能得百姓如此拥戴,真是让官叹为观止啊!没想到在王爷的惊幽城里,官居然能看见这么感人的一幕!若非王爷治理有方,怎么会让百姓自发相邀前来祈福谢恩?这是多少人盼都盼不到的好事儿呢!若是皇上知道了,必定也会高兴的。”
“是啊,”殷洛接过话感慨道,“如此盛景真比那千树银花还要憾眼,真叫本宫领教了一回什么叫民心所向。看来王爷治果真是一片太平之景,皇上足以以王爷为榜样,号令群臣都效仿于王爷才是!”
“来来来,”张贤楚招手向那妇人说道,“本官问你,你们真是自愿来这儿的?”
那妇人低头道:“民妇不敢胡言乱语。这儿的人除了从前受过慈安署恩惠之外,也有城中一些自发前来的,他们感念于王爷,夫人以及宣贞小姐的恩德,自愿与民妇等前来祈福谢恩!”
“好啊!真是让本官眼泪都快出来了!好啊!”张贤楚有些兴奋地说道,“你们的一片心意,想必能直达上天,为佛祖菩萨所感知,必定会保佑惊幽城往后风调雨顺的!”
“张大人也信佛吗?”严琥珀在旁冷冷地问道。
“我原先是不信的,可,”张贤楚指着这一干人等说道,“眼前这些人让我着实感动啊!严大人,你我同为王爷旗之人,难道一点都不感动吗?这可是千金都买不到的!”
严琥珀白了他一眼,没说话了。他又对元胤笑道:“王爷,如此盛景才真该让昭荀大人画上一画,回头呈给皇上,必定会龙颜大悦啊!”
元胤面无表情地说道:“你那么喜欢讨龙颜大悦,回你的汴京去!琥珀,让他们都散了,到此为止!”
严琥珀正要答话,那妇人又开口:“王爷,民妇等还有个请求!”
“说!”张贤楚忙说道,“有什么请求只管说来王爷听听!”
那妇人说道:“民妇等听说宣贞小姐要离
开惊幽城,十分不舍啊!宣贞小姐是我们惊幽城第一号大善人,当初要没有她,就没有慈安署和我们这些人,民妇等请求王爷能留宣贞小姐这个活菩萨,为我们惊幽城做更多善心之事!”
“宣贞你说过要走吗?”游仙儿转头惊讶地看着唐宣贞问道。
唐宣贞点了点头道:“我早说过了,过完中秋我便要去云游四方,游姐姐您忘了?”
“宣贞小姐!”那中年妇人扑倒她跟前说道,“您可不能走啊!惊幽城可不能少了您呀!您为慈安署做了那么多事情,恩德深厚,我们还没来得及报道您呢!”说着,她从旁边一个婆子手里拿过了一件东西,抬手呈上道:“宣贞小姐,这是我们为您做的一件披风,问城里挨家挨户要了布头,一针一线为您缝制的,请您别嫌弃,收吧!”
“百家衣?”殷洛点头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百家衣吧?本宫倒是头一回见着,这布头都是你们从各家各户要来的?”
那中年妇人道:“正是呢!我们是穷苦百姓人家,没有像样的布料给宣贞小姐做衣裳,只能一家一家都要点,拼凑起来做了这么一件披风,想来也是很寒酸的。可要不做一些些事情挽留宣贞小姐,我们实在是觉着对不住自己的良心啊!在这惊幽城里,谁不知道宣贞小姐贤惠聪明,知书达理,慈悲为怀,简直就是个活菩萨!”
“哟!”游仙儿忙从那中年妇人手里拿起那件精致的衣裳,对唐宣贞感叹道,“宣贞呐,这就是好人有好报呢!来,披上披上!”
唐宣贞一时泪滚而,看着眼前这群人,有些动情道:“宣贞何以受你们这么大的谢礼?宣贞不过是做了些微不足道的事情罢了!当初若没王爷开恩,游姐姐帮扶,凭宣贞一人之力如何能建起慈安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