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牧阳微微一笑,虽然那笑容依然只是礼貌客套,并无真正的暖意,但却是在尽可能的表达着自己的立场:“不怕二小姐笑话,云某与世间大多俗人一般无二,既然已经知晓自己不久之后可能会有不吉之事,又哪里真能毫不在意处之泰然?”
此时的云牧阳,说的自然也是心中之言。
别看他平日里一副什么事都不关心都不在意的模样,甚至于是他自个的事情都不怎么上心,可事实上,这世上又怎么可能真有人能够对于自己的事情完全不放在心上?
特别是,事情还是关系到他的将来,可能会发生的一些不好之事。
云牧阳有求于人,所以再在符夏面前刻意的隐瞒那些想法显然并不明智。说实话,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相信符夏当真看出了些什么,那几乎就是一种莫名而来的直觉,近乎于一种对于危机的本能的感知。
“云某做事向来有着自己的原则,不论二小姐将要说的到底是些什么,云某既然问了必定不会有任何质疑。不论将来是否能够侥幸避开,云某都只会对二小姐的示警感谢于心。日后,但凡云某还有一天的能力,若二小姐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云某必定尽心尽力,以报二小姐今日示警大恩。”
最后几句话,云牧阳说得再明白透彻不过,他不是不知好歹之人,也知道符夏这种特殊的能力往往并不是太过讨好之事,所以符夏若是有任何的顾忌也是能够理解之事。
正因为如此,哪怕符夏并没有提任何的要求,但他都主动表明着自己的态度。
他与任何人都不一样,只身一人留在异乡他国,一个随时都有可能被舍弃的质子。他的处境并不仅仅只是人们所想象的那种尴尬,更多的还是无法预知的未来以及太多没法估计的危机。
说实话,他并不是一个轻易相信人的人。甚至于可以说,除了自己以外。他根本没有真正相信过任何一个人,但此时此刻,他亦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原因,却对眼前这个第一回见面的少女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信任之感。
或许……或许是因为符夏在看到他第一眼里,那无意中显露出来的目光。
不同于旁人看到他时的任何,云牧阳在符夏眼中看到了一种感同深受的头号哀伤与孤独!
“既然云皇子把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那阿夏也必须得绝对坦诚相待,不然的话。实在对不住云皇子的一番信任。”
符夏想了想,看向云牧阳郑重说道:“阿夏的确有几句话要提醒云皇子,所以先前才故意仔细的打量云皇子,以此引起云皇子的注意。但是,阿夏却并非是从云皇子的面相上看出了些什么,而是有着比那些所谓的灾祸更为更加重要的警示。”
“阿夏可以保证句句属实,但却无法明确告诉云皇子这些事情是如何得知,而且云皇子不论是否相信都必须发毒誓,不能将今日我与你所说的一言一语再告诉任何之人!”
符夏反问:“现在,云皇子你还想知道阿夏要说的事情吗?”
这几句话。着实让云牧阳有些吃惊,但只是片刻的功夫,却是更加坚定无比的点了点头:“我云牧阳在此立誓。不论符夏姑娘今日与我说道了些什么,都绝对不会再向任何人透露半个字,如有违背,必定客死异乡、灵魂永远不得安宁!”
这样的誓言看似简单,但东云国的人最为看重的便是落叶归要,灵魂上得到真正的安息甚至于超脱,云牧阳以此起誓,已然表明了一切。
符夏没有阻止,也没有任何多余的评述。只是在看着云牧阳起誓之后,默默说道:“打现在起。请云皇子务必小心三皇子沈靖,他不会是你的贵人。更加不是你重回东云的希望,你若真相信了他的话,跟他合作联播的话,迟早有一天,一定会被他害死!”
这一刻,云牧阳当真是无与伦比的震惊,万万没有想到符夏所说的警示竟然会是这些,这个年轻的姑娘竟然不但知道沈靖对他的拉拢,同时还清楚自己正在寻找着回东云的渺茫之路,更为主要的是,她竟然如此直接明确的对沈靖做出了结论!
就在云牧阳几乎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之际,符夏却并没有怎么停顿,也不理会他的震惊,继续一字一字的说道起来。
“而且,你的父皇已经放弃了你,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将你换回东云。也许你一辈子都可能回不过东云,就算你回去了,你的父皇也不会如当年所承诺的一样,将东云半壁江山给你,你依然一无所有。”
符夏说到这,稍微顿了顿,继而定定地看向云牧阳,冷漠得如同一块千年寒冷:“所以云皇子,你现在的处境其实远比你自己所想的还要不如,因为事实比你所认为的还要残忍无数倍,最大的心伤不是整个天都遗忘了你,抛弃了你,而是一切所有都只在欺骗你!”
“你……你怎么……”即使这二十年以来他都早就习惯了再大的事情也面不改色,处之不惊,可眼,云牧阳当真已经无法形容自己心中的惊骇,他甚至于忘记了先前符夏对他所做的第一点要求,脱口便想问。
“我说过,不论你听到什么,都不能问我是如何知晓,因为就算你问我,我也无法回答你,我只能够再次保证一句,我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绝无虚言,至于信与不信,你又将何去何从,那都是你自己的事情。”
符夏抬手阻止了云牧阳,叹了口气补充了一句:“我谁的人都不是,我只是我自己,告诉你这些也没有任何不良的企图。我只能说,我与你其实也算是同一类人,也正因为如此。所以我才会冒险将这一切全部告之于你。”
说罢,符夏当真不再另做他言,直接转身准备离去。
她自己心中再清楚不过。自己所做的这一切简直像是在赌博,若是赌输了。云牧阳也许会将他这些话一字不差的告诉沈靖,到时候,她的处境自然会变得极为不利,甚至于整盘局都会因为这一招而陷入死局。
但同样,她也明白,若想让云牧阳真正打心底里头相信这一切,唯有如此。
转身的瞬间,符夏幽幽轻叹。若是换成以前的性子,她必这不敢做出这般大胆的决定,难不成真是重生后被宁尘逍那个浑人给影响到了,动不动就习惯了赌个大些的来试试这样的荒唐做法?
“阿夏姑娘请等等!”看到符夏离开,云牧阳这才从震惊之中稍微回过些神来,他连忙上前几步,拦住了符夏的去路,似是一种本能。
符夏停了来,也没出声,只是默默地看着云牧阳。
“我……我……我相信你!”云牧阳咬着牙道了出来。那双美丽得无法形容的眼睛带着说不出来的坚定。
符夏注意到了云牧阳眼神中的坚定,同时也没有忽略掉云牧阳所说的相信后面的那个字——你!
不仅仅只是是相信她所说的那些话,更是相信她这个人。那是一种本能的回应,并没有经过刻意的掩饰与伪装。
事实上,当震惊慢慢退去,云牧阳根本找不出不相信符夏的理由。眼前女子所说的一切虽然极为不可思议,根本就不应该是她所能够知晓得这般清楚全面的,但事实便是一点都没有错。
对于沈靖,他本就并不真正信任,只不过目前为止找不到更好的合作者罢了,至于他的父皇。他的内心深处很早就已经明白了这一点,却只是自欺欺人的不愿去相信罢了。
符夏先前的神情。分明就是一个诡异的预言者,就连脸上那一刻的冰冷亦真实到了人的骨子里头。
他没法不去相信。更不愿意拒绝心底里这么多年以来,头一次真真正正的产生的一种对人的信任。
原来,他还有着可以信任他人的能力,这种人类的本能并没有真正的在他的身上完全磨灭消失!
符夏亦是愣了一,倒是并没有想到云牧阳竟然会这般简单,这般快的相信自己。
“为什么?”她看似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没有什么原因,信了就是信了。”这一刻,云牧阳再次笑了,只不过此次的笑容与着先前完全不同,不再那般冰冷表象,带上了几丝发自内心的温暖。
见状,符夏也不由得笑了笑,倒是再次对这云牧阳刮目相看起来:“也罢,既然你这般说,那我反倒安心一些了。”
“你……是预言者吗?”片刻后,云牧阳问了一句,随后又补充道:“在我们东云,预言者是有着一种特殊能力的人,他们可以看到一小部分的未来。”
“预言者?”符夏喃喃地重复了一声,而后露出一抹满意的神情:“我很喜欢这个叫法,比着我们北晋什么神婆之类的称呼好听多了。”
符夏并没有直接回复,但对于云牧阳来说这一点倒并不重要。
“阿夏姑娘,我想知道,我的未来是否还有一丁点的希望?”他再次开口,神色却是染上了说不出来的绝望与悲伤。
这样的真实情绪,云牧阳自己都不记得最近的一回是在多少年前,一直被他深深的隐瞒在心口的某一处,从不敢真正示人。
“你的未来到底最后究竟会如何,我并不清楚。不过,人只要活着便会有希望,而且你现在比以前更加清楚自己的处境,又怎么可能会没有一丁点的希望呢?”
符夏最后提醒道:“记住,你的身份很是特殊,留在北晋你一日你都有可能成为他人口中通敌叛国的铁证对象,所以千万不要介入任何人争储的旋涡,能避多远尽量避多远。还有一点,在没有足够的势力之前,不要回东云!”
她说的已经足够多,希望最终能够对云牧阳有所帮助。符夏心中当然并非嘴里所说的毫无所图,只不过的确并无任何恶意。
从近处来看,她自是希望多挖掉些沈靖的墙角,最好将沈靖原本的那些助力一个个全变成阻力。从长处来看,她若是能够真正的改变云牧阳前世的命运,那么她自己的命运的改变与掌握当然也就更加真实可行!
说完最后这两句,符夏没有再做久留,与云牧阳的这场对话已经颇久,再耽误去的话怕是容易引起沈靖的怀疑。
同时应该说的能够说的她都已经说了,再说话也无旁的益处。
云牧阳自然也是明白,因此这一回没有再多做阻止,而是默默的跟在符夏身旁一并往沈靖同符玲等他们的地方而去。
他没有来得及跟符夏说上一声谢谢,不过没说也好,毕竟有些事情根本就不是一声简单的谢谢所能够表达的。
符夏最后的几句话,更是让他整个人茅塞顿开,所有的问题所有的疑惑所有的犹豫所有的不确定都在那一刻化解。
虽然,他并不知道符夏为什么会这般帮他,虽然,他并不清楚符夏为什么会说“他们其实也算是同一类人”,虽然,他并不知道符夏为什么知道这么多令人觉得不可思议的东西……
可不论如何,云牧阳此时心中却是清楚的明白一点,对于身旁的这个女子,他愿意去相信!
那种从所未有的踏实感不知何时涌现,只觉得整个人都变得温暖了起来,对呀,只要活着便会有希望,只要有一丝的希望,他也得好好的活着!
不为别的,只为了今日这个让他心生温暖与信任的女孩子,只为这个真真正正郑重为他示警、为他解惑、为他拔开层层迷雾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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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第三更一万二终于全齐了,写得手好疼,最后一章也来不及检查错别字了,先更新,明日再捉虫改错,感谢谅解,谢谢~亲们晚安好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