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之后,并没有太阳,反而是阴风阵阵,吹的衣服凌乱头发四飘,阿文一路脚步如似的赶回了司籍库。
和无忧在书库里找了老半天,终于找到了记载闫东运河修建的资料。
十年前,为了拓展闫东与周边其他省份的水运发展,刘昭派了二十多人去主持修建之事,其中就有庄肃、关振斌等人,只是十年前,两人还不是将军和御史。
阿文又对照了弹劾崔浩仁的大臣和当年参加运河修建的大臣的名单后,心中已经完全明白了。
无忧见她笑的莫名,问道:“有什么发现?”
阿文将资料重新放回书架上,才缓缓道:“今天这件事,还要追溯到十年前运河的修建,当时负责主修的大臣,最高的,已经爬到了将军的位置,最小的,也是个五品少卿,这些人里面有大半,都是今日弹劾崔浩仁的人,你说,这里面有什么猫腻?”
无忧想了想,“你是怀疑当年他们在运河上掺假,偷工减料,现在崔浩仁负责重新修缮,必定会发现当年的事,唯恐后者给皇上奏明了,所以先手为强。”
“bingo!”阿文响指一打,翘着二郎腿摇啊摇的,“庄肃从马上摔来,肯定是假的,他行军打仗那么多年,骑马跟走路似的,能摔吗?”
无忧面露疑惑:“既然他也参加了运河的修建,知道偷工减料若是被发现,他们就吃不了兜着走,可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举荐崔浩仁去?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这可未必---”阿文笑着起身。“我去阳一阁一趟。”
庄肃此举,分明是想借刀杀人,他知道崔浩仁一旦去了闫东,当年那些大臣就坐不住了,一个个不得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最后他再让人放出一点点风声,说只要群臣弹劾崔浩仁。这件事就能就此掩盖过。那些慌了神的人还不得跟着照做。
阳一阁内热火朝天,打铁的抬木头的烧火的,总之一走进来。就像走进了一个暖炉,匠人们一个个都汗流浃背,大冬天的光着膀子也不嫌冷。
袁柯多半都是守在这里的,见阿文进来。笑着上前道:“文姑娘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
因为知道刘昭对阿文的看重,所以后者虽然只是个司籍。他说话也很礼貌客气。
阿文笑道:“我这段时间潜心研究火药的制作,终于有了些眉目,想与几位师傅商量商量,再拿去给皇上过目。”
“竟然真有眉目了。”袁柯对阿文又多了几分崇敬之色。给她指了路。
兴德宫内,刘昭愤怒的将一摞折子扔在地上,怒吼道:“贪赃枉法、草菅人命、欺男霸女-----这一条条罪名。朕竟然不知道他崔浩仁有这些本事?这些吃饱了撑着没事儿干的,难道以为朕眼睛是瞎的吗。”
景公公面上为难:“皇上。崔大人前脚刚刚走,后脚这些折子就如同洪水一般袭来,这未免太可疑了些,崔大人这些年在百姓眼里,也算是个清正廉明,若是真的有这回事,想必总会留些尾巴。”
“朕岂能不知道,朕生气的是,这些人竟然如同约好了似的,他们难道以为朕是蠢的吗,这哪儿是弹劾,他们是在威胁朕,让朕以为怕了他们,难道没有这群蛀虫,朕这个皇帝就真的当不去了?”
景公公忙给刘昭顺气,一边劝道:“皇上您消消气,保重龙体要紧,这些人不过是仗着他们串通一气罢了,您再一生气,就真的着了他们的道儿了。”
刘昭心头窝火,“是不是朕不处理这件事,明日他们就集体罢朝,还要来个跪兴德门。哼,真是反了天了。”
阿文老远就听到刘昭的震怒,快步走到门口道:“烦请公公通报一声,就说阳一阁的阮子君求见。”
小太监也见过阿文几次,知道是在刘昭面前得脸的,为难道:“姑娘,皇上里面正气着呢,你这会儿让奴才进去,岂不是往老虎口上撞,有什么事儿,你先等等,午再来?”
阿文脸色一横,“我来找皇上可是有天大的军机,耽误了,到时候可就不是惹恼了皇上那么简单,而是掉脑袋的事,你尽管进去通报,皇上自然不会说你什么。”
小太监左右为难,见阿文脸色不好,只能期期艾艾的应是,进去通报,不一会儿,就带着讨好的笑出来,“姑娘进去吧,皇上等着呢。”
阿文这才垂首恭敬的走了进去。
刘昭心里怒火消散了些,问着阿文:“你来找朕,可是火药有着落了?”
阿文恭敬的将一张方子递给景公公,一面道:“这是奴婢和那些师傅研究出来的,目前虽然还不能达到理想效果,可也稍有成就,奴婢斗胆请皇上移驾阳一阁,去一看便知。”
刘昭暂时将朝堂上的事放在一边,起身准备去阳一阁,景公公忙跟了上去。
工匠们知道皇上来了,一个个诚惶诚恐又小心翼翼。
阿文让人找了块空地,将研究出来的火药燃了,虽然威力不至于惊人,可对于从未见过的刘昭等人来说,这已经是万分惊喜了,刘昭的心情瞬间从阴雨天变成了阳光普照天。
“皇上,这火药几乎都是这些匠人师傅们研究出来的,奴婢也只是班门弄斧了几句。”阿文谦虚道。
其实她说的是老实话,她隐隐记得化学里学过一些火药的成分,就将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了这些匠人们,没想到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还真让这些人弄出来了。
阿文见刘昭心情很好,一扫阴霾,就在景公公耳边说了句,后者听后点头,又在刘昭身边道:“皇上,静怡轩的腊梅开的不错。”
刘昭笑着嗯了一声,一撩龙袍,朝着静怡轩去。
偌大的静怡轩,散发着幽幽的梅花香。
阿文和景公公两人都垂首跟在刘昭后面。
二人默不作声,倒是刘昭率先感慨起来:“这腊梅闻着好闻。”
阿文不卑不亢的道:“腊梅到了放开的时节,自然飘香四溢,可人们闻到了香味,却只以为是梅花的功劳,忘了是面这层土给了它营养,才让它绽放,常言道:吃水不忘挖井人,否则那就是没心没肺了。”
皇上既然给了他们安定的生活,这些大臣竟敢藐视天子的权利公然放抗,这不就是没心没肺吗。
景公公心头吓了一跳,额头冷汗直冒,刘昭好不容易才忘了方才的不快,她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刘昭眼神凌厉如刀子一般,直刮的人心神具颤,好在阿文心里素质过硬,面上沉静而淡然,没有丝毫的紧张和害怕,这让刘昭不禁对她又刮目相看了几分。
良久,就在景公公吓得大气都不敢喘的时候,刘昭却忽而笑道:“你若是身为男儿身,朕一定封你为内阁大臣。”
“奴婢不敢当。”阿文恭敬道,“奴婢还在阮府的时候,那时候还是大夫人主持中馈,奴婢记得当时有个婆子,很得大夫人的喜爱,每逢过节的时候,都多赏了一寸尺头,于是院里的其他婆子就心有不甘,有一天,竟然像商量好了似的,全都不干活了,这些婆子也都有家室,多是仰仗着阮府过日子,奴婢记得,当时大夫人就找了府上的家丁,将带头闹事的两个婆子的家人都请到府上喝茶,说是有什么心结,当面解决了就完事了。”
景公公听的心头大骇,去看刘昭的脸色,后者却一副沉思的模样。
刘昭看着阿文的眼里,多了几分打量,好一会儿才问道:“你给朕讲的事阮府内宅的事,这自古内宅和前厅都是两码事,未免将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可都是阮府的事儿不是,虽是内宅之事,但也与前厅有着息息相关的联系,唇亡齿寒,皇上,这本是一体的,怎么能分开而论呢。”
事情正如刘昭预料的那般,第二日,兴德门前竟然跪了几十位大臣,一个个嚷嚷着若是不处理崔浩仁这件事,大家就长跪不起。
明显赤|裸|裸的威胁。
刘昭气的摔了桌子摔凳子,大骂那些以犯上的大臣。
崔氏急的哭红了眼,连写了十多封家书给崔家的亲戚,可事到临头,那些亲戚生怕被牵连,谁还愿意出马帮忙说情。
远在闫东的崔浩仁也得到了消息,焦虑不安之,考虑自己是否要快马加鞭的赶回京城,可就算能赶回去,只怕到时候圣旨已经来了,他崔浩仁这辈子,难道就要这样完了?
这就是群臣弹劾的威慑力,此时谁还管那些罪证是否属实,就算是为了安抚这些激愤的大臣,也会选择息事宁人牺牲个体。
阿文坐在榆钱树悠哉的嗑瓜子,一面对对面的无忧道:“放心吧,皇上不是那种息事宁人的主,昨天我说的那番话他既然没有反驳,这就说明了,他很认同,我估摸着,这些闹事的人,午就该退了吧。”
无忧却面色沉冷,他跟在刘昭身边十多年了,对后者的脾性了若指掌,但凡能利用的人,后者就不会轻易放手,不禁担忧道:“你昨日进谏,实在不该亲自去,以后恐怕他不会放过你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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