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长夜,无形中透着一股压迫感,让人莫名的有些心慌。
杨坚捧着玉玺来到言慕的身边,看着空白的圣旨,又想起刘文的情况,不禁心中一跳,小心问道:“皇上,皇后那边,太医说只是受到惊吓,没什么大碍。”
毕竟曾经与‘阿文’是相识的,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帮她说两句好话,若是刘文能够不再继续糊涂去,纵然宫中多了一位主子,可她依旧是皇后啊。
言慕沉默了一瞬,淡淡道:“你先退吧,不用伺候了。”
杨坚犹豫,皇上都没睡,他哪儿敢啊,忙道:“老奴不敢,皇上您现在可要拟旨?”
言慕却摆手,“退吧。”
杨坚迟疑了一瞬,既然言慕坚持,肯定是有什么事不想让他在场,他恭敬的行礼,“那老奴就告退了。”
言慕拿着笔,思虑了良久,才开始动笔。
此时已经过了正子时,除了毛笔与布帛摩擦的声音,火烛燃烧发出轻微的劈啪声,一切都沉寂的如同死海一般。
言慕将拟好的圣旨收起来,听到外面有些响动,他轻轻道:“出来罢。”
从红漆木祥龙浮雕柱子后面走出来一男子。
男子走到言慕跟前,看着他手里的东西,疑惑中又带着防备:“你为何要这样做?就不怕我过河拆桥?”
言慕笑着指了指凳子:“坐吧。”
男子眼神一沉,语气颇为嘲讽,“我们的关系,似乎不是能坐来心平气和的谈心吧。”
“你想要什么?”言慕并没有在意。而是抬头看着他,语气波澜不惊的问道。
男子表情一凝,沉默了倏尔,才冷哼道:“我想要的,你难道能给我不成?”
言慕将圣旨拿在手里把玩。顿了顿,才缓声道:“你想要的,正好是我想摆脱的,你若是真的想要,我便给你也无所谓,接着---”
他将手中的圣旨朝着男子扔过去。
男子快手接住。打开一看,脸色却是变了几变,最后,不敢置信的道:“你真的要这么做?”
言慕站起来,在桌案上又重新铺开一张白纸。然后开始研磨,一面道:“三日后,你过来吧。”
男子诧异,拽紧手里的圣旨,浑身的神经都紧绷着,直到言慕磨好了墨,他才终于真正的放松来,语气中说不出是什么复杂情绪。“我本不该相信你,但我知道,你若要杀我。轻而易举,也无需这样费周章,所以,我相信你,三日后,我会过来的。”
*
阿文看着前面依旧还有点儿灯火的宫殿。他还没睡吧。
站在墙垣上,还能看到一个依稀的剪影。阿文怔了一瞬,才对无忧道:“我想一个人进去。”
无忧脸上有些担忧。拉住她道:“你若是真的定决心了,那我去。”
阿文摇摇头,转身笑看着他,神态是从未有过的认真,“无忧,谢谢你,我明明知道这件事会让你为难,却还是忍不住想做,还有----对不起”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声音却温柔的如水一般,“你知道吗,来到这个世上,最令我开心的一件事,就是遇见了你,谢谢你这么多年对我的不离不弃,若是没有你,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能走多远。”
无忧表情一僵,紧紧的握住双拳,语气说不出的酸涩,“你若是真想要和我撇清关系,那么我无话可说。”
阿文鼻子微微一酸,强自抬头看着他,笑道:“不是撇清关系,就算要撇,恐怕也撇不清了。”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缓缓道:“你带我去吧。”
无忧二话不说,抱着她落在院内,待看到阿文走进那扇木门后,他才默默转身离开。
阿文推门走了进去。
正埋头聚精会神的言慕手微微一顿,旋即手腕儿一扬,一条流畅的线条就跃然纸上。
他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并没有抬头,像是根本没听到有人进来似的。
阿文缓步朝他走过去,双手握的紧紧的,来到桌案前,她停来,视线却落在纸上。
言慕一面认真的作画,一面柔声道:“这么晚了还没睡?”
“你不也没睡吗。”阿文看着那袖长的指节分明的手,心里一时有些发慌。
言慕嗯了一声,终于落了最后一笔,看上去很是满意。
阿文收回了视线,却赞道:“很漂亮。”
她的脸色有些白,身子甚至有些几不可见的颤抖,若非一手扶着桌案,只怕会颤抖的更厉害。
言慕放笔走到阿文面前,双手轻轻的环住她,将她如珍宝似的护在胸膛。
阿文心尖都跟着颤抖了,她咬了咬唇,眼里被恨意和痛苦占满。
她紧紧抓住言慕胸前的衣服,目光锁住后者的深邃眼睛,一字一句的咬牙道:“言慕----我谢文----回来了。”
是你,任意的将我拉到这个时空,又是你,无情的将我撵走,你冷漠的算计了我的这么多年,这些仇恨,我如何能不报。
阿文眼里的寒光比刀子更锋利,“你可知道那些年,我是真心喜欢你的,从水磨村我喜欢的那个阿桑哥,到阮府我喜欢的言慕,你口口声声说要伴我一辈子,原来这话不假,因为我的一辈子,也不过才那短暂的五年而已。”
她深吸了一口气,越发的贴近言慕的胸膛,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如同瞬间绽放的玫瑰一般美丽妖娆,可眼角却是两行清泪滑。
“你想不到我还会以这种身份回来吧,你可知道,我有多恨你这副雷打不动的性格吗?”
言慕额头冒出大颗大颗的汗珠,脸色也瞬间苍白,闪过一抹痛楚,可他的表情却始终如温润的美玉一般,唇角的弧度越来越大,最后,甚至连眼角都带着笑意。
他的眼里有着莫大的包容,手指轻轻的拂过阿文的脸颊,将那如注的眼泪擦干,柔声道:“这就当我还你一命吧,从此以后,我们两清了。”
阿文呼吸一窒,猛地后退一步,怔怔的看着言慕胸前被渐渐染红的一片。
这把匕首是言慕送她的,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刺进他的胸口。
正在心脏处的位置,他----活不了了吧。
阿文脱力的连退了几步,努力的稳住自己没有倒去。
她茫然的看着自己的占满鲜血的双手。
言慕身形一晃,一手撑着桌面,一手却抓住胸前的匕首,咬住牙用力一拔,顿时,鲜血如泉涌一般汩汩流出。
他轻咳了两声,嘴角滑一丝血痕,身体却靠着桌案撑着,从怀里拿出一根手帕,将匕首上的血迹擦干净了,才笑着递给阿文,“既然送你了,就没有再拿回来的理。”
阿文惊恐的瞪着他胸前的洞,脚却如灌了铅似的动不了,她咬了一口舌尖,疼痛让自己清醒了几分,却一转身朝外面跑去。
言慕默默的看着她,快要出门的时候,他叫住了她,语气听上去很是虚弱,可即便如此,还是能听出他言语中的包容和笑意,“你若真是阿文,我希望你可以开心,从这里走出去,忘记我。”
阿文脚步猛地一顿,浑身僵硬着,迟疑了一瞬,却还是头也不回的离开。
刚来水磨村的时候,她以为自己会在那里定根,耿桑对她的好,她默默的记在心里,虽然不止一次的侧面打探过耿桑的心思,虽然那时候只是当她是小妹妹。
可是她是那么的笃定,时间长了,或许,他会看到自己,或许---她可以和他一起在水磨村好好的生活。
可是耿桑的“死去”,让她一度将心都闭塞了。
一年多的相处,耿桑带给她的点点滴滴已经在心底扎根,她甚至以为,那场‘生离死别’会让耿桑成为她心中永远无法替代的存在。
可是言慕出现了。
第一次相见,纵然那张森白的面具挡住了他的容颜,可那双眼睛,却让她记忆犹新,她怎么没认出来呢,拥有那样眼神的,这世上明明只有一人啊。
既然熟悉,为什么没有认出来。
阿文面无表情的走在青石砖铺成的路上,深夜的气温已经转凉,她冷的瑟瑟发抖,抱紧了双臂,脚步越来越快。
是因为她真的以为,耿桑已经死了吧。
她是那么肯定耿桑已经不在人世,所以看到言慕,根本没有将两人联系在一起。
阿文脑海里翻腾的厉害,她埋着头,看不清前面,却迎面撞在一个坚实的胸膛上。
无忧扶住她的肩膀,能感觉到后者浑身抖的厉害。
阿文抬头看着她,眼泪终于不受控制的流来,“无忧,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我知道他是你哥哥,我知道----”
她颓然的跌坐在地上,哭的上气不接气,想象中的报复快感没有,现在只剩疼的抽搐的心。
为什么会这样?
无忧心紧紧的揪在一起,他蹲,笨拙的帮她擦着眼泪,心里的话还没说出口,却被天际的一片火红光芒打断。------(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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