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文掰着指头算自己已经活了多久,然后又一门心思的想自己还能再活多久。
邢璐很怕黑,不敢一个人睡,阿文没来之前,他晚上是几乎不睡觉的,等白天了才会睡上一会儿。
所以阿文来了之后,他终于找了个借口和阿文一起睡。
阿文真怕他哪天醒来,发现旁边睡了一具冰冷的尸体,这对一个这么小的孩子来说,实在是太具考验了些,也影响幼小心灵的良好发育。
她想了想,便道:“你也不小了,该有男子汉的气概,总跟大人一起睡,说出去也让人笑话,况且总归有一天你会一个人睡的,所以从今往后,你就一个人睡吧。”
邢璐嘴巴一瘪,不满的嘟着嘴道:“我不想一个人睡,我现在可以跟姐姐睡,长大了可以跟媳妇儿睡,我为什么要一个人睡?”
阿文被问的哑口无言,顿了顿,继续开解道:“姐姐总有不在的时候,你将来的伴儿总有离开的时候,你得适应一个人面对一切。”
是啊,得适应一个人。
阿文觉得这话其实是对她自己说的,就算命不久矣也无所谓,她现在,真的没什么遗憾了,人这种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再遗憾的事,眼睛一闭,就什么都没了。
她笑了笑,不再去关注自己还能活多长时间,而是拉着邢璐起身道:“走吧,去抓鱼,今天给你做剁椒鱼。”
邢璐欢喜的直拍手,一大一小相携着走出门。
傍晚的时候,虽然阿文说过不要邢璐跟她睡。可那小子却是个黏黏虫,赖在床上怎么拽也拽不起来。
阿文没办法,只能再忍他一晚上,并且发出最后通告:“今天是最后一晚,明日是决计不能让你再跟我睡的。”
邢璐鸡啄米似的点头应是,“姐姐今晚就先接纳了我吧,明晚我们再说。”
阿文轻笑一声。将被子给他盖好。许是太疲惫的缘故,她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这一觉,阿文觉得自己睡了很久很久。久到什么程度呢,就像是过了十年百年之久。
可这种感觉,她却一点也不陌生,她想起自己魂魄附身在花月身上的时候。就是处于这种混沌的状态,难道她要死了?
阿文看着周围白茫茫的一片。不知道要往哪儿走,有了前一次的经验,她索性坐在原地不动。
漫无边际的空旷感,极其压抑。虽然已经有了一次经历,可依旧是有一种能将人逼疯的架势,而阿文就在这种诡异的空间中。将自己身心都融了进去。
邢璐一晚上都瞪大了眼睛看着阿文,一直到天亮了。他才从床上翻来,然后坐在外面的外的台阶上望着远处。
坐了差不多一个时辰,终于看到远处有马车若隐若现,他倏地站起来,眼神里有着激动。
马车很快就驾到竹林外,从车上跳来两个人,一瘦高,一矮老。
瘦高个子看上去像是大病未愈似的,脸色苍白至极,只是一双星目看上去却深邃而有神。
他怀里还抱着一个人。
邢璐疾步跑上去,语气听上去有些急:“姐姐昨夜寅时断的气,我一直帮她捂着身子,现在还缓和着。”
瘦高男子淡淡的嗯了一声,抱着怀里的人就往里走,而矮老人则尾随其后。
待到进之后,男子将怀里的人放在床上,与阿文并排着,然后则对身后的老人道:“可以开始了。”
老人呵呵一笑,从怀里取出个水晶球一样的珠子。
他面露不舍和痛苦,“这可真的是最后一颗了,这世上最珍贵的两颗锁魂珠,竟然都给了这丫头,我还想等着老了给老哥一颗我一颗呢。”
他嘀嘀咕咕的抱怨,男子却没听见似的,拉着邢璐走出去,顺便将门带上。
内静悄悄的什么都听不见,邢璐失望的嘟着嘴,将偷听的耳朵收了回来,来到男子身边安分的坐。
男子面如冠玉,只是除了脸色苍白些,看上去虚弱了些,其他都好的让同为‘男人’的他嫉妒。
邢璐扭头看着男子,很是费解:“言哥哥,你既然知道文姐姐的灵魂只能在这里待五年,为何不跟她解释清楚你是为了她好?她又不知道五年一到,若是魂魄不离开,就真的要灰烟灭。”
言慕嘴角微微一扬,温和的看着他,“等你将来遇到那么一个人,你就明白了,有时候解释反而是多余了,我解释的越多,她反而更容易反感。”
言慕了解阿文,她是个很有主见的人,在知道那样的真相后,她的心是愤怒的,愤怒之,就算他说的再多,也不可能扑灭阿文的怒火。
就算阿文不怪他,可两人之间就存在着无法磨灭的隔阂,纵然原谅了,那隔阂却还在,与其这样,不如让阿文恨着他。
他知道,愤怒的阿文,一定会来找自己报仇的,所以他并不担心找不到阿文。
邢璐却还是不理解,“言哥哥你大可以直接跟文姐姐说啊,反正那个刘文也活不过两年,两年之后,文姐姐还是会回到这具身体中,她若是早知道,你也不会挨这一刀了。”
顿了顿,他眼眶一红,强忍着没有哭出来,却哽咽道:“璐儿听段老头说你只有几年可活,他是乌鸦嘴是不是?”
虽然嘴上这么说,可心里,他却是清楚的,那一刀,虽然偏了些,可终究损伤了心脏,能活来,已经是奇迹了。
邢璐越想越伤心,别过头去抹眼泪。
言慕望着院里几只欢快嬉戏的小鸡,拿着鸡食走过去喂鸡。
直到快中午的时候,胡算子才抹着汗走出来,坐在台阶上喘气。
邢璐抓住他的手急切道:“怎么样了?姐姐什么时候醒?”
胡算子瞪了他一眼:“哪儿那么容易,你以为这是上街买菜啊,这是换魂,搞不好是会要了我老命的。”
他又转身对着房内喃喃一句:“这可真不是我说的,一开始他就知道啊,这不能怪我,老天爷可千万别怪罪我啊,我都舍弃了两个宝贝了,长生不老也没指望了,你可千万要让我再多活几年啊。”
邢璐哼哼两声,跑进去,花月的尸体已经不在了,只有刘文静静的躺在床上,一副熟睡的模样。
他走过去,拉着阿文的手又红了眼眶,“姐姐,这段时间你好好在这里休息,我若是有时间,会来看你的,你可要好好保重啊。”
道完了别,邢璐恋恋不舍的走出去,却看到言慕正往外走,他追了上去,“言哥哥你不留?你要去哪儿?”
言慕略一想,笑道:“去很远的地方。”
邢璐拽住他的袖子不依,“不行,姐姐还没醒过来,你也要走,那我怎么办?我要跟言哥哥一起去,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他抱住言慕不放,颇有些耍赖的感觉。
言慕无奈摇头,拉着他的手一起走,“你若想跟着,那便跟着罢。”
还没走到马车边,迎面却又有一人驾马而来。
邢璐嘴巴一嘟,乖乖的跑到一边儿玩儿去。
无忧跳马,先望了眼前面的竹,看到胡算子坐在门前,心中松了口气,这才对言慕道:“你真的要走?不等她醒过来?”
言慕摇摇头,微微一笑,“好好照顾她。”
无忧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声音中有着隐隐的愤怒:“你知道的吧,你早知道花月就是阿文,你甚至纵容她的报复,刘玄也是你故意让我救走的,到头来,你竟然将皇位传给了他,你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想什么?言慕眉头微微一蹙,又立马恢复过来。
他其实想的并不多,只是一心想着阿文而已。
他承认,刚开始确实是为了让刘文活过来,才擅自将阿文的灵魂扯进了这个时空,这是他酿的错根。
因为一开始就错了,所以,他不会给自己找什么理由,他甚至不会用解释来求得阿文的原谅。
他知道,阿文是眼里装不半粒沙子的人。
良久,言慕才缓缓道:“言奕,谢谢你没有抛弃我这个不称职的哥哥。”
他朝邢璐招了招手。
邢璐笑嘻嘻的跑过来,拉住他的手,有些兴奋又有些好奇,“言哥哥,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你不是要跟着我走吗,还怕我卖了你不成?”
邢璐摇头晃脑的爬上马车,然后将帘子掀开等言慕坐上来,才道:“我才不怕呢,言哥哥一定会好好照顾我的。”
无忧望着渐渐远去的马车,哥,其实我也要谢谢你,谢谢你没有抛弃我。
他怔了很久,才转身朝竹走去。
胡算子站起身,拍了拍屁股,摇头叹息:“真想不通你们这些年轻人到底在想些什么,姑娘过个一年半载的就能醒过来,这点时间都等不起,可惜,可惜呀。”
无忧脸色微微一变,没有做声,默默的走进内。
床上的人看上去很安详,嘴角挂着一抹浅浅的弧度,就像是睡着了似的,面色也不像之前那么苍白,脸颊看上去很是红润。
无忧在床头坐,指尖轻轻抚过前者的脸颊,眼里满是柔情。
至少,至少让我在这个时候,陪在你身边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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