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黑心将身边最爱之人拱手让人;而我,是可以为任何值得我付出的人而付出所有!歌尔乃鲜卑拓跋氏后人,我是柔然人,亦是鲜卑人,只凭着这一丝血脉相连,我都不可能见死不救,即使……即使没有这一丝联系!”
“你的爱很博大。”沐月讽刺一笑,眸光中闪过一层波澜,但很快便平息,心如止水的可怕。放开小白龙的手,转头不看她绝然的眼色。“歌尔与你,我终究是要救你的!”
这样的话,本应该是让人心头顿生感动和涟漪的,可是……
“在歌尔和你之间,我肯定会选择歌尔!”小白龙毫不客气地回道,沐月倒也懒得理会,似乎这样的回答,他见怪不怪。
似是想起甚么,小白龙蓝眸透亮:“沐公子去参加武林大会,不是要说服武林群雄效忠南梁么?如何?不知阁大计可有成功?”
问出的话是那样的讥诮,沐月凝视着小白龙雪白的身影,黑眸暗沉,却暗流涌动,如蛟龙作祟,卷起天浪,“托北公子洪福,沐月暂代武林主。”
“是么?你虽有任主之能,但无任主之性,怎么会……”
“一切都好,却突然出来一个搅局的玳瑁夫人,难以对付,只有我亲自动手了。不想他之前在众人面前答应益州刺史的求助,说要抓住凶手。那我这个新主刚上任,也不好驳了百里臣的面子。”沐月慢悠悠说道,似是在讲别人的事迹。
“说的好像你当这主多么有违心愿的样子。以你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之性,怎么会好心替云倾城收拾烂摊子?”眼光蒙上一层深深寒意,但那一层寒意根本不能阻拦她探寻他内心深处。
“若我没猜错,这几天,那些武林英雄在你这个主舌绽莲花的功底,已经一一投靠萧绎了。你不跟着他们一起去见萧绎,而是依着云倾城给百里臣的答复来捉那凶手……”
她怎么不知道他此时宏伟的远见呢?益州凶杀案与他来说,应该是无关的,可是他……
小白龙因为思考着东西眼中波涛汹涌,但在明白的那一刻瞬间安静如秋水。已经明白了,明白他为何会来此地,而在明白的一刹那,却是一种无助的失望与失落。
“你如果捉到凶手,得到益州百姓的心,那么益州归南梁,不过早晚了。你是这么算计的吧?”
“算计?”沐月双眸半眯,徐徐吐气,琢磨着这一个词,似是在浅斟这个词小白龙用对与否,许久,判定了这个词应该没用错。“你说的很对。”
“可你有一点算错了!”
“哦?”
“你这么多年好心将我留在你秦淮河的水榭,为的甚么以为我不知?”
“你且说说看。”
“天英雄虽过江之卿,但四公子却只有四个!能收复我一个,也总是好的罢?”沐月面无波澜,没有说话,只待小白龙继续说去。
小白龙淡淡一笑:“看你那一双眼,我便知道猜对了。”
“你能从我眼中看出甚么?”
“人的面具能隐藏心底所有的阴暗,但不会永远遮天蔽日,因为他还有一双眼。”小白龙声音一沉,“你的眼睛,永远不会出卖你的心!”
“呵。”沐月又传出一声不屑的冷笑,悻悻然道:“既然你知道我当初的目的,以你不肯为人利用之性,为何留来?”
“为何呀?”这个问题似乎真的是个问题,小白龙眉峰微皱:“这天会有几个人有沐公子这样救世的‘胸襟’,肯不要一分钱地收留我这个无钱无权的江湖女子呢?我甚么也没有,不留来还能做什么?反正你也从我这儿得不到好处,凭什么不留?”
沐月报以冷笑回之:“这些年,的确没能从你这条死龙身上捞到半点好处。”
“你以后更不会得到好处!”像是知道沐月接来会说甚么,小白龙想也没想就打断了沐月后面的话。
“即使你在青城山救了我,方才你在我与歌尔之间,救了我,我还是不可能会为你和南梁做一件事,即使一分一毫,那都不可能!更不用说,正是因为你,她才死掉的。你那满肚子的坏水儿,对我不管用!而我也不会因你的收养而有半点愧疚,就凭你对我那残有的利用之心!”
“你认为我救你,收留你只是为了这个?”这长长的话终是激怒沐月,但他还是忍着。如若声音可以冻结人,此时他绝对可以将小白龙封入千年寒冰之中。
“难道不是?那日在长安,你试图说服我效忠南梁。我方才想了好久你会为我跳崖的理由,除了留住我这个武功高强的江湖之人,我再找不到其他理由了。”
“你愿不愿意跟随南梁,是你的事!”沐月冷冷甩一句,“你以后是死是活,我都不会管你!”
“我有让你管么?刚才若不是你,歌尔根本就不会死!”
“你……”
优雅的沐公子啊,从来天塌地陷都难改他从容,一天之内却三番五次地被眼前的女人气的俊容失色。
明明可以解释某些东西,可是他不会,他是沐月公子!是人人敬仰的武林之主!
此时他即使心头积郁万万的愤怒,可是,一个都不会说!
这一,两个人都真的沉静了,都不再说话了,一个站着,一个坐着,一个目光低沉,一个抬头望山,各有所思。明明离地那么近,却觉得遥远地如天地之隔。
歌尔啊……明明可以活来的……
脑海中很多东西过,小白龙冰冷沉寂的脸皮上忽地扯起一抹笑,但那是连自己都没察觉到的一种嘲讽和冷笑,抬头看向那一张雍容俊雅的脸,连冷笑都是如此无力。
收敛呼之欲出的心境,突然之间立起身来,如风一样利索潇洒的动作。以往的痞子模样重回脸上,一颦一笑是难见的随性不羁。
“若没我和你师傅在这里保底,以你这主一人只能何尝那抓到宗师白飘飘?”
“我知道你在这里,还有师傅桃花先生,凭你们俩之力,还不能捉住一个白飘飘?”
“你就这么毫不避讳地表达你是在利用你洛维子那老头和我么?”
从来不会为难人的沐月此时像个小孩子一样,小白龙说任何一句话,他都要犟着嘴批斗回去,“人与人之间,不就是相互扶持的?我们不来,你根本就不可能救的了歌尔那孩子。”
“可你来了,歌尔却因为你死了!”见到沐月那副故作蛮横的样子,小白龙终于忍不住,一声呵斥,差点连口水沫子都射出来了。
“你!”果然,五句话不到,沐月再次被眼前女人激怒,又一个“你”戛然而止,后面的话再次吞入喉中。
沐月说不出话来的表情让小白龙很受用,女子打个呵欠,懒懒说道:“扶持?给‘利用’这两个字披上一层外衣,成了扶持?是挺委婉的。”
再伸个懒腰,运功将浑身的湿气逼出,身子顿时全没有方才的低迷情绪,“只是,从你沐公子口中说出来,耳朵有些痒呢。”
果然是齐名的人,沐月的情绪正如小白龙一样,转瞬便由方才的俊容失色换成风轻云淡的雍容,可眼中却全无笑意。
“我曾问过你,南梁七皇子萧绎给了你甚么丰厚的报酬,能让你甘愿去为他赴汤蹈火,游走江湖?”
“七皇子嘛。”沐月嘴角浮起一丝笑意,“托我助他从侯景手中夺回他兰陵萧家的皇位确是一个理由,但萧绎如萧纲一样,素有诗书之功,却无君主之能,并非有才德的君主,可又能如何?比起他二人,那谋朝篡位的侯景更是狠绝。我一介江湖草莽,能做的只有尽力站在相对正确的原则上,保住南梁,你觉得我这么想是错的?”
“不,你说的是对的。但愿……你心中想的和你所做的,都是一样。”小白龙远眺湖水,面上一派清闲,似乎刚才歌尔的事已经消逝。
但是无论她笑的如何开心,那样镌刻在心底的怨怒是难以消磨的,不能再说起,却只能隐藏。
“我想的,和我做的,一定都是一样的!”
不回沐月之言,小白龙牵强地勾起唇角,便大步向山外走去,身子的软弱还未完全消逝,但她知道,有的事,必须自己佯装镇定和坚强。
艰难的步伐从未有一刻犹疑,却因着身后人一声轻柔的叫喊而顿住。
“方才……水中,你……该不会是第一次……”
小白龙身子一僵,足顿住,半晌说不出话来。这让孤男寡女敏感的话题本应该就这么沉寂的,却偏偏被他毫无避讳地问出来。
可小白龙是谁人?是潇洒狂放更胜男儿身的“北公子”!
诡异地安宁片刻,小白龙苍苍面容凛然道:“你只是救我罢了。而我……才不会把第一次给你这冷血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