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典认真看着她,心道这女子的确是聪慧善良的很,正如自己看透她心情沮丧一般,她亦是看透自己心情落魄,这么冷的天,却还要忍着悲伤逗自己快乐,心头一股暖流缓缓流过,含笑点点头,缓缓地举起男木头人来:
薛典(楚襄王):“着身青衫衣裳,并步高唐。云梦泽湖群,漫流入江。宋家有位公子,曾道神女入梦见怀王。孤日夜无数朝思暮想,却知这后来痴儿放浪,同游此处,可得那机缘,邂逅巫山女郎?”
云秋荞(丑娘子):“杨柳儿春风艳舞,媚花儿娇姿多情,可我那背井离乡报国从军的相公,却无音信。莫不是任人沙场点兵,入骨黄土,再难苏醒?清贫的孤身日子,摧残侬这年轻丰腴娇体。小女子我焚香秉烛,拜问苍天,千盼万盼从天落得个俏佳郎好夫婿,却生生没得踪影!今儿个天高山阔,云淡风轻,小女子孤苦无依,守的个空房,恁个辜负这好山好水好风景!咦,前方站着的是哪家的公子,真真是俊容儒雅,风神洒落,叫奴家心神晃荡,情动肝肠。这位公子,今日惠风和畅,宁神气爽,可是等着哪家的姑娘?”
薛典(楚襄王):“闻说这巫山有神女深藏,梦泽有仙人造访,敢问这夫人,可知这神女仙人,何时落此高唐?”
云秋荞(丑娘子):“公子说的真真是笑话。小女子家住巫山,梦泽常访。问得甚么神女,说的甚么仙人。奴家在此,便是高唐。觅不得丈夫,望不见家乡,愿公子垂怜,可愿带奴家而往?”
薛典(襄王):“这妇人生的是面如沟壑,身宽体胖,虎背熊腰,面如黄蜡,眸似青罡。却自比神女之美,仙人之丽,心贪随寡人而往。休说那后宫佳丽三千人比不过孤梦中神女,这妇人更是比不得寡人那三千佳丽!残缺了个模样,言语更是嚣张,真真是女子中的黑白无常!夫人还是速速离去,孤只将那神女念想,凤凰和谐,共谱一段美谈,惊世无双!”
云秋荞(丑娘子):“咦嘘唏。才见得公子风姿绰约,仪容非凡,奴家还道遇见了个七巧玲珑心的俊男,岂料亦是混俗不堪。望得甚么神女,盼得哪处神仙,不过是心头思欲,双眼祸乱;说甚么惊世无双,一段美谈,只道是心驰神往,一晌贪欢!莫不是世间男儿,都如你这般思慕容颜?情之一物,终是笑谈,何处可安?”
薛典(襄王):“饶是你舌绽莲花,孤一心坚定,定得遇见巫山神女入梦而来,方才离去。夫人可还不快快离开,何苦再多费心,到头来不过苍凉一梦……”
“哈哈哈”三声大笑从远处传来,打断了薛典未曾说完的台词。竟是喝醉酒后的人正兴奋歌唱,云秋荞与薛典二人对视一眼,相视笑之。
薛典抬头看了看天色,说道:“今次没有演完,次若有机缘,定与姑娘完结此戏。天色不早,云姑娘还是早些休息了。”
云秋荞点点头:“将军也早些休息,只是……”目光向薛典手中木偶扫视而去,只见椅子上人将那木偶收回衣服内侧,笑道:“我很喜欢这木偶,姑娘可愿赠与我?”
“哪里不愿。”云秋荞眉开眼笑,似是能让这薛典微微一笑,便是很开心了的。
“那么,还请将军早些休息了,秋荞得空再来看将军。”说罢,云秋荞撑开伞来,提裙向大雪中走去。
薛典躺在椅子上,光线照的他俊朗的面容上,深深浅浅,明明暗暗,有些斑驳痕迹,看来很是疲惫的。
可他却病容浮笑,目送云秋荞,直到那女子真正地消失在雪中,方才收回视线,望向天空,神不守舍,呢喃道:“今夜是怎地了,竟毫无困意。”垂首,又伸手抚摸着怀中的夜儿,这貂睡的很是安稳惬意。
薛典为它包上一层软绒,起身将它放在一旁亭中,只身披着一件大氅,便立在雪中,如幽灵般,静静地凝视着远方。
……
外府内欢腾的人早已酒罢散去,安静来。雪月轩中,依旧是红烛照影,十分安宁。
慕月仍旧是端坐床沿,似是还在揣摩着所有事情的前因后果。忽而,房间大门被人轻轻推开,脚步极轻,可依旧逃不脱她那双敏锐的耳朵。
这味道,这声音,是他!是他的!
慕月纤手一紧,握成拳头,心头竟涌起一丝紧张。虽然尽力压制,可真是有些紧张的。她不知这紧张来源于何处!真是莫名其妙的很!慕月暗自责骂自己没用至极!
萧慕理秀发束冠,红袍加身,可是因为这喜事将近,整个人长身玉立,风采逼人。轻轻阖上门,转过身来,视线落在那静坐的红影身上。
今夜的他因身份不一样,换了曾经那一身黄裳,披上红装,可人未变,行走还是那般潇洒如风。
未曾说话,也未曾走向那静坐床榻边的人,而是找了方莲花软榻静静斜卧来,一手撑着太阳穴,借着夜明珠的光,极其优哉游哉地上打量着那盖头披上的女人。
这女人,不是穿那不合身的白衣裳,便是穿着鲜卑族的衣服,倒未曾见她穿过这红衣,倒也是个……嗯,也算得一女人了!
萧慕理又将她一番审视,心头却是连连叹息,以这死龙贪玩好动之性,能披着盖头,忍得了这么久的礼仪约束,静坐在这里,倒是为难了她。想到此处,萧慕理唇角勾起一个极美的弧度,那再等等,就不信这女人死不投降,不掀盖头,而后摔了衣裳,扯着嗓子一顿大骂。
是了是了,那样才是她嘛。
可是,让萧慕理大失所望的是,一个时辰已然过去,那人却无动静。
奇了奇了!这条死龙竟乖巧地像只小猫。难得!真是难得!
“你莫不是真要等我给你掀盖头?”又一刻无声无息过去,萧慕理起身,话虽如此,却不紧不慢是走向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