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二人被人一刀致命,直中要害处。看来这杀手非他死不可!”秋影奴皱了皱眉头,再将这中陈设一一扫视而过,说道,“这师徒二人似是正吃着饭,猝不及防,便被人连连宰了!不过,死的不久,想来就在我们刚至之前一天。”
那后面的话,竟再也说不完了。
“天第一神医,呵呵……”唇角扯起一抹极其讽刺的苍凉,那瞎子伫立半晌,忽而缓缓直起身子,转身向外走去,拄着那桃花木杖。
没了进来时的焦急,此时她一步一步,亦步亦趋。
云秋荞和秋影奴对视一眼,目送着那在夕阳突然如同八旬老妪般的白色身影。那身影在夕阳拖出长长的影子,镌刻出几许坠落的苍凉萧索,此时那影子没了从前的扬神采,没了向来的潇洒如故。
那影子明明是稳重的,却似是在颤抖,又如同这西的日光,坠落的苍龙,永远坠落在黑暗之中。
和来南陵郡时一样,说说笑笑、谈天说地地。回去建康的路上,三人依旧是说说笑笑。
只是,一路上,秋影奴和云秋荞未曾言语,反倒是那瞎子一人不停地叽叽喳喳。
时不时将自己这八年江湖游离的逸闻趣事说与二人听,又或是将自己每年回到柔然后的事情说出来,又将自己年少在栖霞寺学武时,趁师傅玄心大师睡着,将他老人家好不容易留着的长胡子给一刀剪了,最后被他老人家一剪刀把头发给剪了。
本是极其有趣的故事,到头来说完,也只得她一人仰天大笑,那二人却只是应景回话,到底是笑不出来。
心只叹,不知何时才晓得过来,原来这小白龙到底是个能说会演的人。
连他二人自己心头都是嗟叹惋惜,更别说小白龙了。若非此时太清楚这瞎子得而复失的难过,此时见她扬声长笑,这二人非以为那个潇洒如故行为张狂的北白龙又回来了不可。
这般一想,又才明了,也许她这八年江湖闯荡中,那潇洒狂放的性子,莫不是她隐藏住自己内里那些不堪往事后足足演绎出的。
这么一来,除了小白龙自己,生怕这二人跟着自己一起伤春悲秋,一路不断说笑,谁又笑的出来?
回去的路似乎远了很多,来时两日路程,回去竟足足翻倍。
建康。秦淮王府。
王府大堂,秦淮王萧慕理坐于中央地席,左侧坐薛典,兰花瘦,右侧坐养易。
“王爷,昔日您请兵两万向柔然做聘礼,就为换得这小白龙。哼,可如今呢?这小白龙竟是瞎儿一个,您当如何交代?”养易道。
萧慕理看他一眼,并不作答,兀自轻轻扇着手中的缺月扇。这天气真是奇怪了,前两日还是寒风大雪,今朝却是阳光充裕,热气腾腾,一时之间还难以适应过来呀。
“养先生,小白龙是小白龙,可如今她已然嫁来南梁,先生对王妃不敬,也是对秦淮王之不敬,先生可得掂量些。”薛典说的轻柔,全然无责怪之意,教人难以反驳。
“薛将军所言有理。”兰花瘦提点道。
养易斜睨这二人一眼,懒得多言。
萧慕理淡淡一笑,道:“养先生如何这般性急?该是我们的,就定在我们之手。操之过急,并非明智。”
“王爷,王妃他们回来了。”萧建走进来禀报,几人同时一顿,萧慕理轻轻一笑,道:“说曹操,曹操到了!且唤她这位新王妃过来,给养先生泄一泄愤。”
萧建闻言,赶紧应声出了去。
小白龙一行人方才走至门口,只见萧建那年轻却高挑的身体迎面走来,“王妃,王爷有情。”
这几日,满城桃花却全数枯萎,无人再欣赏,只一些风流文士整日在外作诗吟唱,哭颂这十里桃花的悲惨命运。而建康天气已经恢复正常。
小白龙出去时还穿着貂裘,回来自是热着了。影奴才帮她解貂裘,谁知这萧建便来招呼,几人面面相觑。却也无法违逆,跟萧建而去。
当小白龙被影奴扶着进入大堂之时,云秋荞尾随而至,大堂内四人视线同时落在那白影之上。
萧慕理恰见养易那讥诮的笑容,又瞥见秋影奴正扶着小白龙,眼神顿时冷来。忽然,那将冷的眼神又迅速温和起来,萧慕理起身笑道:“还以为王妃此去南陵郡治眼睛定要费些时日,不想这么早便归来。”
小白龙明知没有理由将鬼医郎君的横死归为萧慕理身上,但听得他这般语气,尤其是瞎眼后耳力更为敏感,连一字一句的意思都听得出来,此时听得他微微嘲讽,心头有气,却难以发作,只得冷冷回道:“人都死了,还治甚么?”
“哦?”萧慕理闻言一脸错愕,薛典、养易、兰花瘦三人同时一惊。只是这三人惊讶便算了,以萧慕理这等遇事皆是一笑了之的人,何曾将真实心声吐露出来。
此时听得他这一声“哦”,小白龙倒未想到其他,只是联想到这人到底是未曾关心过自己眼睛,只觉心烦意乱,但却未表露出来,“王爷有何惊讶?心头不早就算计好了,我这一双眼还是瞎了的好!”
若是之前的惊讶表情都是萧慕理刻意演出来的,那么此时听得小白龙这一句,他更是不禁一愣。那惊讶之色,如他这般最会隐藏七情六欲,竟也是掩藏不住了。
但很快地,他施施然一笑,走过去将小白龙轻轻搂过来,极其亲昵温柔,说道:“是了,若瞎了一双眼,并且治不好,能换得王妃能生生世世留在本王身边,到底是瞎了的好。薛将军,两位先生,你们道,是也不是这道理?”
萧慕理这一番话说的极其温柔,兼之又是笑意盈盈说的,眼中满含着邪恶的暧昧,众人闻得只觉这秦淮王是开着玩笑,调戏小娘子。连同小白龙心头亦是这般以为,是以,众人皆未将他这句了不得的话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