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尔捻眉,似是在与内心深处的自己做斗争,沉吟良久,这少女猛地抬起头来,振声道:“其他的我都答应,即使是风步伊。不过,关于那甚么雪灵月……说实话,我不知那雪灵月是甚么,它于你说的天有何干系,故而,我现在不能答应你雪灵月的事!”
风起阴仰天长叹,连着大笑三声:“兴许是我寿命快尽啦,竟能感觉到将来。这便够啦!终有一日,你会为你最爱的,会在雪灵月上留你的痕迹的!哈哈哈哈!”
歌尔声色不动,只看着那老人大笑不止。忽然,风起阴猛地双臂一举,纵生长啸,这一啸之威,排山倒海,震狮倒虎,石内尽是浑浑响应。
歌尔大惊,意识地便使出自己那不足为人道的内功抵御,同时用手按住耳朵。忽然,似是有一股极强的力道将自己卷住,震惊之余,见着自己小小的身子似是被什么推波助澜般向那石阶上的老人。
“哈哈哈哈,小妮子年纪虽小,敢用那狗屁内力来和老夫对抗。这性子,甚好至极!”风起阴又是纵声长啸。
素怜叹全无变色,只坐在轮椅间,看着拓跋歌尔被风起阴的内力席卷到高处。
歌尔一声尖叫,却发现自己双手于风起阴双手双双并拢,身子完全倒立过来,头顶风起阴之头,看向别处全然是反的。
歌尔尖叫之余,只察觉到有强大的力道从自己的双手和头顶处全数向身体里涌进。她年纪小,又是阴性的女子,那风起阴修行的可是近七十年的纯阳之内力,这般全数运输近小丫头的身子,她哪里受得了,眼泪汪汪大哭道:“够啦够啦,我不要你的内力!”
“小妮子身子好的很!不要老夫这一身内力,让你修行个七八十年,再去找你的叔叔,都成孤老太婆了!那时找他何用?他要你个老太婆,又有何用?”
风起阴一声怒斥,如同百万雄狮呼号,气沉丹田,混沌之气再次从身蒸蒸而上,途径周身以及身中奇经八脉,翻腾血液,向头顶冲击而去,大有地气天成之势!
歌尔觉得自己身子完全受不住,随时快要倒坍来,偏生因风起阴在此,自己两手两脚似是被绳子悬挂一般动弹不得,只得以吃饱了还得继续吃的痛苦忍受着,直至昏昏欲睡。
…….
十一月的封灵岛,秋风朔朔,芦苇飘荡四处。深秋的阳光透过蓝天射向星宿海,湖面沼泽反射着盈盈金光。
这一日,红橙黄绿青蓝紫七小岛上的各路人马在七岛主的率领,全数往封灵岛上城堡而来。
这一日,星宿海的七个岛屿上插满了才情,以封灵岛城堡里里外外插满了黑色的旗帜,那各色的旗帜在秋风中呼啦啦作响。
这一日,安静了近十年的封灵教再度掀起惊天骇浪。
这一日,无主的封灵教重新有了新的尊主。
这一日,那十年前为大火焚烧而死的“草原女魔王”、小尊主——风步伊再度重生!
封灵教上上、里里外外安排了大半天,待至午时正点,一切已准备就绪。红岛主领着六位岛主、一众副岛主以及一众职位在前的属分别立于封灵殿内两侧。
今日的封灵殿,难得地多点了几盏油灯蜡烛。这阴冷了十年的大殿终于有些温度了。
闹儿推着坐在轮椅上的素怜叹上了大殿最高处,却也只是将怜叹公子安置在尊主座椅的右侧。无论是曾经风步伊活,还是后来风步伊死,怜叹公子永远都静静地坐在右侧,从不有半分的逾越。
即使一众属多次恳请怜叹公子坐上这位置,这不苟言笑的公子始终不置一词。
似是在他心里,区区尊主之位,他从不放在眼中;
又或是,他根本就坐不过去;
或者说,他素怜叹一旦坐上去了,无人搀扶,永生都离不开了。
“尊主到!”一声石破天惊的呐喊从大殿之外渐次传到大殿之内。
“属等,恭迎新尊主!”无论是外面岛上的,还是封灵殿里面的,无论是男的,还是女的,一时之间,全数垂首。
素怜叹面无波澜,瘫坐在轮椅上,举目望去,只见殿外一片紫色弥漫,遮住了视线。一个身着青色锦袍的女子在几个侍女的拥戴之缓步走来。
拓跋歌尔缓步向中央石阶高处走去,双眼落在那高处的宽敞大椅之上。
她回忆着这一年来自己经历的种种,无论是哪一种上离死别,死里逃生,她都没想过,今昔、今日、今天,自己会在这里!自己会坐上那中原人口口声声说的邪教——封灵教的尊主之位!
她还小,难掩惧怕。她每走一步,心脏都会剧烈地跳动,双腿都是剧烈地抖动、颤抖!
可是无法。这全是她的抉择!也是老天给她的抉择!
是了。她若该死,那么,当初全家被宇文泰杀光的时候,龙姐姐就不会从天降!她若该死,当初就被白飘飘一掌劈死!她若与叔叔无缘,当初自己与师傅和白飘飘坠落雪山落在寒潭之中后,就不有与叔叔这一番纠葛!她若与叔叔无缘,两度在沙漠中遇难,就不会为人所救!
叔叔是个大英雄,自己若是他的负担,那老天应该让夺走自己性命才是!
可是,没有!一切都没有发生!
是老天让她活着!她该活着!她该与叔叔一起!是叔叔一时失去了理智!是叔叔怕自己不会武功,拖累他!
那自己就好好活着,重新站在他面前!那时候,叔叔一定会知道谁才是他一生所爱,谁才是那个足以与他一生一世的人!
拓跋歌尔缓步走上台阶。素怜叹看着这不满十四的少女,她长的美,不似之前风里来雨里去的狼狈,她今昔描了胭脂粉黛,稚嫩青涩的面庞上和那一双盈盈欲动的双眼间竟有着不属于她的厉色与决然。
越来越像了。
消失了十年,再度回来了么?素怜叹玩弄着修长白皙的手指,回忆着十年前那不可一世的少女,那个和眼前这人想相似至极的少女!
拓跋歌尔立在座椅之前,目光在椅子上来来回回扫视一圈,唇角轻轻浮起一抹浅笑,“叔叔……”
忽而,她长袖一挥,腰身旋转至极,挺直脊梁,坐将上去,冷冷地俯视着方众人。
红岛主等人全然没料想到当初从沙漠里带回来、被他们冷眼斥责的少女,今日竟然坐在那个空了十年的位置之上,皆是心神俱凛,齐齐躬身跪,俯身喝道:“属等,参见尊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