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梁军安静至极.几十个西魏小兵趁人不备.悄悄地潜入梁军营寨之中.向粮库以及帐篷洒酒投惑.又向夜幕中发出烟火讯号.
见天上烟雾弹炸开.袁锦棠大喜.当即率剩西魏兵马全数冲向南山之脚.当大军冲入梁军营地时.只见大火冲天.烧的红透了半边天.却无人马嘶嚎.魏兵冲将进去.如入无人之境.
袁锦棠将四周一番打量.心顿生疑惑.直觉不妙.当即调转马头.叫道:“不好.快撤兵.”
魏军之中顿时响起鸣金之音.袁锦棠正欲撤兵.只见一大拨人马从山上冲将來.溅起滚滚狼烟.兵马之中.几根青旗招摇.大书“淮”字.当先一人手持长剑.背负红木画雀弓箭.银甲着身.驾马奔而來.正是秦淮王手.骑都尉养易.
“穷寇莫走.”袁锦棠大惊之余.又一拨人马从林间奔出來.火光冲天.旌旗飘飘.上书“郑”自字.当先一人身骑白马.手甩长柯斧.乃车骑将军郑柳然.
袁锦棠大惊失色.快马加鞭.欲要离去.不想此时前后偏生已被人包抄.无路可退.当即挥舞长蛇矛向郑柳然冲來.两人长矛、斧头挥舞如花.
袁锦棠乃西魏名将.武功厉害.且年轻力壮勇猛无比.见郑柳然与他交战几十回合得不到好处.养易沒性子继续等.亦是拍马舞剑來.骂道:“养易來战.匹夫莫走.”
说罢.养易冲将进去.一时三处军马混合一处.厮杀不断.郑柳然、袁锦棠、养易三大将领.一时之间摆丁字儿周旋迎战.连着厮杀.
袁锦棠厉害至极.单说勇猛能力.郑柳然、养易皆对付不得.但他再是厉害.却不能以一敌二.三人这般來來回回.厮杀好几十回合.各自皆是得不到好处.
眼见西魏军马被埋伏的梁军杀的折了大班人马.两边道路又被南梁军马围堵.袁锦棠别无他法.不敢恋战.当即率领残兵剩将向后山一路逃奔而去.
养易见状.对着袁锦棠去路.连忙搭弓射箭.只听倏地一声.见夜幕中一道火光过.火箭直取袁锦棠.袁锦棠应弦落马.鲜血从肩膀处汩汩流出.流淌不止.随行将士很快将他扶起马上.一行人狼狈不堪地向五华山上奔去.
养易、郑柳然怕是陷阱.皆是向另一方山林之中坐于青罗伞盖安然品茶的萧慕理请示.
萧慕理立起身.向五华山顶望去.他将那山顶看了很久.眸中波光涌动.似是在想着甚么.却是只字不语.养易、郑柳然看的心急.道:“王爷再不令追击.袁锦棠就跑啦.”
萧慕理举目望着山顶间.似是在细细地欣赏甚么东西.而后再看向养易、郑柳然二人.轻笑点头.亦是如风过山林.翩然落在一匹黑马上.率养易、郑柳然向五华山顶追去.
五华山上有一名震南朝的寺庙.名为白龙寺.寺庙不算凋敝.却也不算香火旺盛.
袁锦棠奔到山顶.回首一望.见山火光冲天.林中南梁将士如火蛇般绵延上山而來.他不敢怠慢.带着剩的几十残兵败将往寺庙方向而去.白龙寺历史悠久.袁锦棠见后方追兵.自己和一众将士又身负重伤.再跑不过为萧慕理追上.只得往白龙寺里面而去.
白龙寺主持和尚圆心大师已然八十高龄.得知西魏大将袁锦棠为萧慕理大军所追杀.又深知竟陵城一直乃南朝城池.秦淮王萧慕理美名天.是以.对袁锦棠的请求婉拒了.
袁锦棠急不可耐.请求道:“大师.袁某自守竟陵以來.素來与民无犯.今番只因家国大业.两军不得已交战.我军不幸落入秦淮王陷阱之中.死伤无数.大师出家之人.仁心仁德.何苦死心南梁.还望大师好心助我等.”
袁锦棠虽是西魏大将.但自守竟陵城以來.的确是与民无犯.周遭百姓居民倒也敬他几分.
圆心思前想后.念及他并非恶人.兼之此时白龙寺外残兵皆是鲜血淋淋.实为不忍.道:“阿弥陀佛.此番救助将军.还望将军今后征战天之时.切勿伤及无辜.”
袁锦棠心存感激.欠身作揖:“多谢大师.”
圆心差寺中小僧将袁锦棠一众人藏在白龙寺地窖之中.自己则率一群小僧在白龙寺外迎候甚么人的到來.
萧慕理、养易、郑柳然率大军上白龙寺外之时.天已然微微渐亮.东方部分泛起一层浅淡的鱼肚白.
圆心远远一望.见萧慕理端坐马头而來.气势不俗.心确实生敬仰之心.道:“阿弥陀佛.闻说秦淮王至此.老僧有失远迎.”
养易、郑柳然皆不是笨人.见白龙寺外地上枯草鲜血点点.几乎连成了几条错综复杂的红线.再顺着这红线延伸方向一看.尽头竟是白龙寺.心顿时明白过來.
养易怒声喝道:“老和尚.你也知秦淮王至此.安敢窝藏西魏贼子.还不速速交出來.”
圆心双掌合十.欠身作揖:“出家人不打诳语.袁将军等人的确在敝寺之中.”
“和尚清楚的很.”郑柳然提缰过來.捞起斧头.肃声说道:“那还不快速速交出來.莫不是.等着我一斧头砍你.老和尚才愿交出人來.”
“阿弥陀佛.见死不救.非佛门中人为之.将军若是要找到袁将军.还请一斧头砍死老僧的好.”
“你…….”郑柳然怒目圆睁.面色大变.捞起斧头.正要向那老和尚砍去.只听“吭”一声响.众人望去.只见萧慕理端坐马头.提缰徐徐走近.待至寺庙门口.马缓步向圆心走來.仪态潇洒.拱手向圆心作揖.“大师安好.”
圆心顺眼看着面前这俊雅非凡风神洒落的公子.心错愕惊叹.却极为淡定地回道:“秦淮王安好.”
萧慕理起身.微微一笑:“白龙寺为竟陵寺庙.竟陵为南朝城池.闻说昔时白龙引水.解救一方生灵.是以.我南朝前国齐武帝之子竟陵王萧子良为此寺庙取名白龙寺.足见此寺庙与我南朝渊源颇深.”
圆心早听得武林四公子之一沐月公子兼之秦淮王为人儒雅.美名远播.可今昔见之.才是确定.本以为自己窝藏敌军.萧慕理会同他这两员大将一般指责自己.却沒想到他开口只将这白龙寺的历史说将出來.弄得自己这老和尚颇是羞愧.
“王爷所言甚是.若无萧家先帝先王.无此白龙寺.”
萧慕理淡然笑之:“既是如此.今次西魏大军夺我南朝土地.攻取竟陵.大师焉助敌军.而不助我军.又是何道理.”
圆心愧怍回道:“阿弥陀佛.老僧乃出家之人.对天苍生一视同仁.见袁将军受伤严重.焉能见死不救.还请淮王见谅.”
萧慕理目光一一扫过“白龙寺”三字:“是了.说來亦是有缘.本王之正妃约突邻氏乃建康栖霞寺玄心大师之弟子.与圆心大师皆为佛家之人.哦.更巧了.俗名为小白龙.正与白龙寺之‘白龙’同名.”
“可是和王爷齐名武林四公子的北白龙.”
“正是.”
“真是缘分所至.敝寺实为有幸.能与北公子名讳相同.”
萧慕理凝视着这老和尚.依旧是一副风轻云淡平和模样:“正是如此.还请大师看在这等缘分以及我南朝江山之份上.交出袁锦棠等人.”
圆心看着这秦淮王.也不知为何.这儒雅的公子那深邃的双眼之中似是有一种席卷自己的魔力.让自己有些胆寒.可他毕竟是得到高僧.只是这般惊讶.却也不曾为这魔力屈服.
“王爷若一心想要袁将军.恕难从命.佛祖在天看着.老僧年事已高.只盼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老不死的.”郑柳然拍马舞斧.又要砍去.只见萧慕理猛地摆手.面上却是一片从容:“大师仁心仁德.晚辈好生敬佩.既然如此.本王也不加勉强.”
“王爷.”养易、郑柳然皆是一惊.大呼出声.连同圆心亦是震惊.盯着秦淮王:“王爷为何.”
萧慕理摇了摇头.身落于马上.拉住缰绳:“大师乃我南朝之人.若本王为追杀敌军而伤我梁国子民性命.更兼大师这等仁心仁德之人.要此江山.有何用.实非明智之举.”
圆心不想萧慕理说出此话.心骇然.见这秦淮王不仅容颜风姿绝世.品性更是一绝.心生喟叹.当即俯身作揖:“王爷仁心仁德.老僧愚昧.还望见谅.”
萧慕理轻轻点了点头.淡然一笑:“此次看在大师面子上.兼之袁锦棠在竟陵城中从不做伤天害理之事.算本王敬他英雄.暂且放他一回性命.只是.还望大师转告于袁锦棠.今次放过.但竟陵城早晚会在本王之手.”
说罢.萧慕理两腿紧紧夹住马腹.便提缰绳转头而去.养易看了半晌已然是明白过來.而郑柳然却更是不满.却也无可奈何.只得跟着秦淮王而去.
圆心目送萧慕理而去.心喟叹.当即跪地磕头:“淮王仁心仁德.恕老僧难为大梁效命此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