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长生眉峰一挑:“彩灵雀回来,说明小白龙离开梁国了。”
那彩色的鸟儿四处晃着脑袋,御梦侯面色越看越冷,忽而站起身来:“长生。”
“侯爷,有何吩咐?”
御梦侯看着那骚动不安的鸟:“你派人传话给统帅,就说本侯在府里设宴招待他老人家。让他今夜过来。”
“是。”陆长生愣了愣,随即离去。
御梦侯轻点着那鸟儿长长的嘴巴,疲乏的神色中荡涤着几许无可奈何:“当真是个祸端,你说是不是?”
滇池,夜郎县。
早在晋朝之时,爨琛便被晋朝皇帝册封为宁州(滇池境内)刺史,两百年里,爨氏一直以主人的身份管控昆川一带,镇-压了几次政治动乱与民族纷争,使滇池一带百姓安居乐业。
而爨氏之主因为滇池离中原王域地理距离甚远,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已然是这滇池国的国主。
但从几十年前开始,爨氏先主爨琛便已经有意无意地向北朝投降,但先主爨琛投降魏国之后,将滇池政权交与自己的两个儿子,爨瓒和爨兆煌。
这两兄弟在滇池内是出了名的意见不合,长子爨瓒一心想要投靠魏国,而爨兆煌却是个“硬汉”,希望能保住自己疆土,不愿向任何国家俯首称臣,是以,在投降之事上从不妥协。
如此这般,爨氏两兄弟各自管控二十万滇池兵马。爨瓒于北边南宁州称王,率领二十万兵马,人称“北藩王”;
爨兆煌于滇池境内夜郎县称王,人称“南藩王”,占据南边土地,率兵二十万。兄弟二人各自称藩王,秋毫无犯,共同支配云南全境,以及巴蜀中西地区。
当小白龙与秋影奴快马加鞭前来夜郎县时,正是午时正点,两人肚子饿的咕咕作响。这滇池乃西南方,大部分居民乃少数民族的蛮夷之人,饮食起居摆设与中原大为不同,秋影奴带着小白龙便往夜郎县里一家蛮夷人的饭馆里简单吃了些东西。
秋影奴边吃边道:“慕月,我倒是奇怪了,你为何不去找爨瓒,而是来夜郎县找爨兆煌?”
小白龙笑道:“这你就不知道了罢。这爨瓒跟他父亲爨琛一样,心里有些投靠魏国倾向,可这爨兆煌却不一样,是个愿意以性命来保家卫国之人。所以当然来找他啦。”
“那你打算用甚么办法来说服爨兆煌帮助我们出兵驱退魏国?”对小白龙说服爨兆煌出兵的法子,秋影奴表现出极大的兴趣。
“这个你就不用担心啦,山人自有妙计。快吃快吃啦,影奴,稍后咱们找家驿馆暂时歇息,然后出来见见滇池的风土民情,开开眼界。”
秋影奴自己也是饿的前胸贴后背,见小白龙不再说话,自己便也开始吃起来。大约一个时辰后,两人才出了饭馆,找了一家不甚起眼的驿站休息了两个时辰,又出来夜郎街道上闲逛。
“慕月,我们要这般闲逛多久,为何不去找爨兆煌,你不担心魏国兵马打来么?”
小白龙不以为意,笑道:“影奴你别说其他的啦,咱们好不容易偷得半日闲暇,来到滇池,咱们玩耍一天再说其他嘛。你快帮我看看,这滇池都有些甚么?”
秋影奴见这瞎儿毫不担忧魏国出兵之事,似是胜券在握,心疑惑,可也无法,只得四处看起来,一边看一边替小白龙解说:从百姓服饰到住宅,从皮肤到长相,街道布置,全数告诉给小白龙。小白龙也听得极其认真开心,那脸上的喜色,好似她亲眼看见了这滇池的风土人情一般。
“慕月,我倒是奇怪了,这滇池远离中原十万八千里,不想到,这里也会有如此多的佛堂神像。”秋影奴目光流连在夜郎县的建筑之上,心啧啧赞叹。
他的确只在中原南北两地见到过这么多惟妙惟肖的精致佛堂塔舍,菩萨雕像,没想到这滇池偏远地方也会如此,疑惑的同时也不由赞叹。
“这有何奇怪的。”小白龙悻悻然一笑:“影奴,看完啦?咱们去找爨兆煌罢?”
“这么快?我才看的兴致盎然呢。”
“咱们得先把爨兆煌的长相和住所摸清楚了,再出来玩罢。好啦好啦,我看不见,你可得给我做指示呢。”说罢,小白龙拉着秋影奴便快速走起来。
爨兆煌的藩王府邸位于夜郎县中央,府邸面积几乎占据了整个夜郎县的三分之一。府邸外,藩兵府卫守卫极其森严。
当秋影奴走至府门前,已是戌时时分,正要光明正大地走进去,却不想被小白龙拎住衣领,如鬼魅般身上了宇。
这藩王邸极其大,秋影奴帮她观察府中情况,小白龙带着他在黑夜之中来回舞,终于落在了爨兆煌卧室的院子里一棵百年参天的老槐树之上,暗中观察着府中的动静。
此时正是初夏时节,昼夜时间也不算太晚,府邸里人已然吃过了晚饭,在外嬉戏一会儿,便各自歇息去了,是以,此时的藩王府入了深夜,便都安静了来。
“好了,你们都去歇息罢,王爷我来照顾便好。”门前,一个女人开口说话,声音甚是温柔。
“这是谁啊?”小白龙轻声问道。
秋影奴细细一看,只见那女人衣着华贵、珠钗首饰佩戴,容貌清秀,放低声道:“不知,不过看她打扮,应该是这爨兆煌的王妃或是小妾之类的。”
小白龙似是明白地点了点头,便又侧着身子竖起耳朵细细听来。那女人便端着热汤推开房门进了。待到房门紧闭的声音传来,小白龙当即带着秋影奴从槐树之上到顶之上。
秋影奴小心翼翼地拉开一片琉璃瓦,只见子里光线通达,陈设精良,随即传来两人说话的声音。
“王爷,喝点汤歇息罢。您这般批各藩镇的文书已经一天时间了。”那女人说话轻声细语,如夜莺般柔软,端着热茶往里头走去。
秋影奴又轻轻挪开一片瓦,视野更开阔了些,这才见方的子里,五盏油灯点燃之处,一个年约三十的年轻男子坐在桌案后,挑灯披衣,专心致志地看着堆积如山的文书。
这男子衣着和夜郎县百姓着装无甚不同,但棱廓分明,形容英俊,穿戴华贵,气宇轩昂,秋影奴认真看了这男人半晌,心渐次得出了判断,嘀咕道:“这人应该就是滇池南藩王爨兆煌了罢。”
“真的啊?长啥样?好看不?”小白龙趁机低声问道。
“你个瞎子甚么时候还想着男人的模样?”秋影奴朝她翻了个白眼,并不理会她,又认真观察起来。
“你放着罢,本王自会打算。”爨兆煌并不看这女人,依旧低头看着桌案上文纸。
“啧啧,听声音这爨兆煌是个年轻人哟。”小白龙以密音传入之功朝秋影奴调笑道。
秋影奴知道自己不会这等武功,怕与小白龙对话,露出破绽,被人发现,只得三缄其口,任由小白龙一人以密音传入之功打趣说笑。
那女人摇了摇头,叹息道:“王爷啊,恕小女多嘴,自一月前王妃因病去世,您便一直这样夜以继日地看各郡县长官送来的文书,这一月时间,您上床睡觉连十天都没有,您看看您,都憔悴了好多。王妃她黄泉有知,见您这般怠慢磨折自己身子,恐她难过啊。”
爨兆煌拿着毛笔的手不由一抖,深邃的双眼紧紧凝视着桌案上的文字,却丝毫不肯挪动。似乎,那上面的文字已然幻化成自己那日思夜想的妻子的容貌。
那女子见王爷被自己说动些许,当即端汤过来,放在爨兆煌的桌案上,细心为他盛了一碗热乎乎的山药汤。
“曦儿,你……无须待本王如此啊。”爨兆煌抬头看着她为自己舀汤的模样,不由得放毛笔,长吁短叹,拉过这女人的手,神色颇是怅然。
“姑媃她与本王青梅竹马,这才迎娶她过门不过半年时间,她便这般带着我们的孩儿撒手人寰,你叫本王怎能睡去?”南藩王说话的音律亦是极其低沉颓丧,让人听之便觉无缘故的凄凉。
“原来她女人死了?想不到这藩王挺可怜的。”小白龙继续以密音传入之功嘟哝着,反倒是秋影奴比她更加认真地观察一切。
“除了夜以继日地看着这些文书,本王还能做甚么呢?呃……”爨兆煌眸中含泪,似是发觉自己这眼泪来的不合时宜,强人所难地兀自苦笑:“你也去睡罢。”
曦儿对王爷这副模样颇为担忧:“王爷,小女还想陪着您。您这般独自留着,小女也不放心啊。”
爨兆煌走至窗前,缓缓推开窗户,负手而立,凝视着窗外含苞待放的槐花:“本王虽念想姑媃,但如今天动荡,大半滇池子民还在本王一人之手。本王不会死……”
“王爷……”
“你去吧,让本王一人静静,也莫让人来打扰。”
曦儿见爨兆煌心意已决,再劝诫了一句便离开,留爨兆煌一人。爨兆煌看着万里星空竟大半个时辰,而小白龙与秋影奴不知从哪里来的闲情逸致,当真在顶上等了半个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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