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如墨的子里,被自己运气救治此时沉沉睡去的小白龙安静地躺在小床上,显得格外的安宁。
御梦侯却是孤身立在竹窗前,借着窗口望着天边夏夜的残月,静心听着那瞎儿的呼吸,任凭漆黑笼罩在自己身上。
半晌后,他才重新扣上竹窗,自己动手点燃一盏油灯,悄无声息地走到床边坐,将油灯搁在一旁的竹凳上,借着微弱的火光,静静地观察着她沉睡的样子,听着她微弱的呼吸。
越这般看着,越这般听着,不知怎地,深沉的黑暗之中,步六孤痕竟莫名其妙地苦笑起来。
是了,他从未这般亲手照顾过一个女人,也从未这般安静地看着一个女人睡觉的样子。
可是,今夜,他所有未曾做过的第一次在今夜都做了。
“小白龙……”
“慕月……约突邻慕月……”
步六孤痕以一种几不可闻的声音呢喃着她的名字,微弱灯火的眼神和神色是从未有过的落寞凄楚。
“我虽明知不该对你有多余心思,可这世上,再没有一个人能如你这瞎儿这般,赤心地为我步六孤痕做一桌菜来。”
漆黑之中,他缓缓前倾身子,摸索着小白龙的手,借着黑光看着她紧闭的眸子,感受着她手指的冰冷。
“你道是一份报恩之礼,却叫我步六孤痕如何能忘。我不奢望其他,只盼你能看我一眼,只盼你留在我身边,莫要与我作对,可你却始终不明白,非得曲解。小白龙啊小白龙,你到底是装作糊涂,还是当真不明白?”
他忽而眸光一沉,猛地按住小白龙右腕上的伤口,疼的她在梦中都不由得眉头紧锁。看着她疼的龇牙咧嘴,御梦侯冰冷的唇角再度荡起一个轻微的弧度:“你也知疼了?你这冷血无情的瞎子,也知道了疼痛是何滋味了?既然怕疼,又为何如此气我?”
“彩灵雀与你……我终究是得选你的。”他目光渐渐温柔来,放开紧握着她手臂的手。
“我不想成为和父亲一样的人,可你为何又要逼着我成为那样的人呢?”他趴身子,低头,以极其近的距离看着小白龙的面容。
一点一点地往靠近,任着两人高挺的鼻梁一上一的轻轻触碰,摩擦,带着男女之间肌肤的蠢蠢欲动。而后,如蜻蜓点水般地在她有些发白的唇畔一碰。
沉睡的小白龙似是感知到这唇畔的怪异,再度皱眉,有些不耐烦地微微转头,朝里面偏去,躲过这一丝冰冷的触碰,让他吻了个空。
御梦侯阴冷一笑,重新坐起身来,幽深的目光紧盯着摇晃的油灯不放,灯火在他俊逸的面容上投明暗分明的斑驳光影,让他的目光在摇晃灯影之显露着可怕的狰狞。
“爹爹,您抓不到那叫扶御梦的女人,而孩儿虽流着您的血,却决不会步您后尘!”
他冷冷一笑,将那摇晃的灯火一口气吹熄,残留一室无尽的黑暗。
“是我步六孤痕的,便要紧紧抓在手里!”
夏日的清晨亮地特别早,还在卯时初刻,天边已见浅白色的光晕。秋影奴一宿未睡地等候在外。当然,他也不敢睡,不知道慕月在那雪狗鞭手里,能否活命都不知,教他如何睡得?
一夜时间已然是急不可耐,见天微亮,还不知慕月生死消息,秋影奴再是忍不住,再也不管不顾,趁着门口将士对自己没有丝毫防备,如一头狮子般地忽然猛地冲将子里。
“步六孤痕,你把慕月怎地了?”
当秋影奴冲进子里,后方追上来魏国士兵之时,众人只见那小白龙依旧睡在床上,身上的被子被人特意盖的好好的。一旁紧挨床榻的竹椅上,步六孤痕半躺其中,并未睡去,只是注视着睡去的小白龙。
秋影奴跑将过去,神色间甚是紧张:“步六孤痕,你对慕月做了甚么?她怎么还没醒?”
浓郁的氤氲淤积在他明亮的两眼之,步六孤痕并没有责备将士将秋影奴放进来的意思,起身说道:“她失血过多,我只点了她身上重要穴道,为她输了些维持生命的真气,虽无生死之忧,可若没好的药材治疗,却也难醒来。”
听得慕月无生死之忧,秋影奴稍微放心,可又听慕月在这深山野林难以醒来,也不由得凝眉:“那我带她回竟陵!”
说罢,走到床前,正要将小白龙从床上抱起,忽地只觉身上胸口处被人狠狠一点,动弹不得,正是步六孤痕趁他不备点了他穴道。
“本侯不知你同这瞎儿是甚么关系,但她害地我齐魏两国差些发生大战,可是我魏国罪人,怎可让你带走?”
步六孤痕并不理会他,将小白龙打横抱起,转身向外间走去:“本侯将她带回长安治疗调养,自能救醒。你的穴道,十二个时辰后,自会解开!”
见小白龙被御梦侯带回长安,又听得他渐次飘渺的声音,秋影奴心愤恨不已,面容扭曲,可却动弹不得,只得僵硬在原地,听着魏国兵马渐次远去的声音。
待过了十二个时辰,正是黄昏时分,御梦侯带着小白龙已然走远好久。心忧那步六孤痕当真会对慕月如何,秋影奴不管不顾自己饿的前胸贴后背,也不理会天色渐暗,连夜策马往竟陵回去,请求梁军救出慕月。
秋影奴一刻也不肯马不停蹄地赶往竟陵,已然是四日后。此时的竟陵夏意苍苍,满城炎热,似是深处蒸笼之中。
此时恰逢梁国五将之一的端首将军朱广超领兵来见秦淮王,如今领兵在竟陵城外休养生息。
而与此同时,派往契丹的韩子高也派人回消息:
韩子高同佘金命人乔装成齐国强人,往齐国与契丹边境濡水扫荡而去,引起边境骚乱,大贺阿鲁达果然领着契丹士兵大举杀往濡水平乱,不想韩子高佘金早已在此设好埋伏,在濡水两岸埋了一里长短的**,炸毁了濡水堤坝,阻断了大贺阿鲁达与契丹士兵的联络。
大贺阿鲁达着了埋伏,为佘金等高手生擒,关在安乐郡。韩子高又命人炸了个与大贺阿鲁达身形甚是相像的契丹士兵的尸首面目全非,只将阿鲁达衣服首饰和兵器全数放在着士兵身上,作为伪装身份的佐证,又留了好些诸如刀、剑、戟、矛的齐国兵器在濡水河畔。
而秋影奴独自回来竟陵的消息却是惊扰了安静的竟陵城,萧慕理同众将士见了秋影奴,听他将小白龙假扮度母而让爨兆煌答应出兵和在鲁窟海子发生的事情全数复述,众人听了,皆为小白龙为成仁义而自割腕脱血之事所称赞,可同时却也为这御梦侯之才能聪慧而恼火。
担心这御梦侯将好不容易请动的西南藩王给弄回去不成,还将小白龙给带回长安,就此而连夜议事。
兰花瘦道:“既然韩子高、佘金已经将大贺阿鲁达控制住,又伪装了阿鲁达的尸体,看来不出数月,契丹之主大贺陂剌便会和齐国挑战了!后来之事,我们无须担忧,但齐国眼来兵,我们需得防之!”
萧慕理盯着面前的黄布地图:“本王已命侯安都、王琳从岭南和从闽越之地调兵南上,驻守长江和淮河口岸,暂时无碍。倒是魏国,听秋先生说,御梦侯对小白龙此去滇池甚是怀疑,如今魏国也已出兵,我们暂时等不得爨兆煌和爨瓒出兵了,我们得先手!”
“王爷此言甚是,可是我们不得硬碰硬。”陈霸先道:“末将有一计,既可救王妃,兴许还能顺便取襄州!”
“说!”
陈霸先道:“眼有一招离间之计可用之。王爷应该知道当初王妃假扮萧白龙前往襄州取地图,最后还带回来一个褚少娘!闻说这驻守襄阳的魏将司马狂当初因为萧白龙拐走了褚少娘,对王妃怀恨在心,上次更是为杀王妃而间接害死了‘龙鳞将军’。当初令杀萧白龙的是御梦侯,这回救小白龙的也是御梦侯啊!”
兰花瘦眸光顿时矍铄,心思明亮:“陈将军言之意,是打算用离间之计?”
“不错。我们不若派兵佯装杀往襄州,说让步六孤痕救走了王妃如今身在襄州。那司马狂对王妃甚是憎恨,得知此事,定要步六孤痕杀了王妃。”
兰花瘦说道:“如今虽不知这步六孤痕对王妃是否是真心,但此人能在鲁窟海子能连夜救王妃,兴许是对王妃心生惜才之意,不愿杀之。如此这般,这主仆二人定会心生间隙。我们趁势取襄州,救出王妃!”
萧慕理点了点头:“陈将军所言甚是,这司马狂同那死龙的事情本王倒有所耳闻,自己的主子救自己的仇人,而且还是敌国之人,对这御梦侯定要生出间隙之心。”
“可司马狂要御梦侯杀了慕月,御梦侯当真杀了慕月怎么办?”秋影奴急忙问道,对兰华寿提出的这个计策的忧虑表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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