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闻京郊十里通往云县有一座云山,云山匍匐绵延,高沟深坡,陡峰突起,怪石嶙峋,山脉横亘千里,其中一条通往洪县的一条山道上长年盗匪猖獗,朝廷几次上山剿匪,可是奈何对方身手灵活,又熟识山路,可攻可退,可防可守,硬是奈何不了,至今为止除了知道这方盗匪的领头人是个刀疤长胡男以外,连对方有多少人,什么背景亦无所知。
所幸近年来这批盗匪也越发安份了,贫穷白丁不抢了,只抢有钱人。
因着此,来往商人宁可耽搁些时间走大道,亦不为了省事走山道。
而此时长长的的山道上,怪石嶙峋,山草芳香,春风阵阵,树叶微微唱响。一辆华丽宽大无人驾驰,任由马儿自由慢踱的马车伴着不算轻不算响的车轱辘声响在山道里。
马儿高大漂亮,也像是有灵性似的,不偏不倚朝着山道笔直而去。
那马车车帘上还缝着金线,因此在阳一耀一耀,颇为显眼,而马车车顶四角垂的晶莹剔透翡翠金丝穗儿,更是一飘一扬,灼亮财迷的心,整个就差没有写着,“我很有钱,快来抢我吧”。
“公子,你说他们会来吗?”马车里一位瓜子脸的看上去细致可人的小跟随看着自家亭亭若华丰神俊朗又满是贵气的公子轻声问道。
同时目光移,看着男子身上寸金寸尺的霞光锦而织的墨色锦袍,心里不噤咂舌,太奢侈。
男子似乎读懂了自家小厮的目光,一个白眼睨过去,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
那日南国太子进京后她去给小破孩子阅奏折,无意中从奏折里看到关于此处险地,她大概了解过,又翻了之前的卷宗,所料不错,一会儿就该出现了。
经昨日一事,想来丞相府在她那个便宜爹回来之前都会消停几天的,南木宸又因为一万两之事也必然会等待几日,她也有了足够的时间来办一些事情。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买路财……。”
前方突然想起耳熟能详的调调。
车上的男子与小跟随闻声一喜,却听车外前方又道,“识相的把银钱全拿出来,大爷们只劫财。”声音略粗哑,不是很年轻,听起来像是个三四十左右的男子。
随即车内小厮拔拉开车帘一丝缝儿看着前方挡住马车的**个山贼打扮的人,“前方何人,我家公子出外游山玩水,可不要挡了道儿。”
“出…。出…。出来,本…。爷瞧…。瞧。”一个结巴的的男子声音传了进来。
紧随其后,又一道较为爽利的男子声音笑着响起,“我说结巴,你能不能有一次不结巴,哈哈哈…。”
“你…。你……”结巴结巴了半天也没你出个什么所以然。
“快把银子交出来,爷爷们就放你们过去。”想必那位爽利的男了实在看不过去了开口道。
只劫财?那不是打乱了她的如意算盘吗,没错车里正是男装的冷言诺与香叶。
“嗯,你们只劫财,不劫色?”冷言诺突然出声,“你们要是劫色的话,本公子银子双手奉上。”
嗯?闻言,**个壮男山贼面面相觑,这莫不是个有毛病的,哪有人主动要求劫色的,纵然要劫,爷们儿又不是断袖,也劫女的啊,劫你个大公子做什么。
众人心里正在翻腾,却见轿帘掀开,马车内,一墨袍男子,衣袖与袍角都用金丝钱绣着繁复妖娆的花纹,衣袍摆还绣着一幅美艳仕女图,再往上,一男子,唇红齿白,温润如珠,眸光含情,此时正十分惬意的靠在马车里浅唇含笑的看着他们,真是美啊,比女子还美。
而后众人明白了,这一定是个断袖。
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今日冷言若是把花千尧的妖娆风情给拿来演绎得淋漓尽致。
“哎,二当家的,大当家一直不近女色,找来那么多的女子他也不乐意,你说他是不是喜好这男色啊…。”一名长相清瘦一看就有些贼眉鼠眼的山贼凑到最开始说话的那个左脸上有一颗黑痣声音有些粗的男子耳边低语。
“别乱说。”黑痣男子虽是如是说,可是面上也微显犹豫似乎对男子的话颇为赞同。
而此般对话自然避不过冷言诺,真是上天眷顾,有门,冷言诺突然轻轻跳车,动作无不风情迷人,活活一个伪娘造。
“本公子游遍京都,都没寻到合适的……凭生遇上山贼真是头一遭啊…”言罢,眼眸放电的看着贼匪中那唯一一个看上去较为瘦弱清秀的男子,不住的抛着丝丝电眼,小哥芳龄几何,好这口不,到爷这儿,看得那清秀的实在是不太像土匪的男子面色惶然一步步后退。
冷言诺见此,忽又一笑,用手捶胸,“来吧来吧,把我劫走吧,反正家也回不去了。”说着大大方方的上前几步,身姿要多婀娜有多婀娜,看得马车上香叶所扮的小跟随嘴角几乎抽得快变形。
原来她对自己的小姐还是不了解啊。太能演了。
“慢着,别动。”黑痣男子被称为二当家自然是这堆里领头的,突然开口盯着冷言诺,面色狐疑,大当家说过,小心谨慎为上,万一这伪娘子不怀好意,与朝廷联合…。那…。遂,又开口道,“你的银子我们不要了,你走吧。”
“二当家……”几个不愿意放弃如此肥羊的山贼几声哀唤,哀到一半却哀不起来,因为都被二当家那如铜铃般大的眼睛一瞪。
“怎么不劫了,必须劫,我被老子撵出门,说养了我世理不合,今天难得看到这么好的…。”冷言诺边说边朝着那瘦弱男抛电眼。
原谅她,不是她歧视,更不是她以貌取人,而是分析来,这几人中就这么个瘦弱的男子看上抛抛电眼还不会惹人怀疑。
闻言,那个精瘦有些贼眉鼠眼的男子遂又看向黑痣男子,悄声在其耳边说了什么。
黑痣男子一犹豫,一考虑,遂开口道,“晦气,此生头一次见着,自愿被劫财劫色的。”
“啊,你们是同意了,你们那里还有比这位公子更美的人吗?”冷言诺风情姿姿的朝之前那位清秀的男子又再度抛了个n个媚眼。
“有有。”二当家看上去是个纯爷们,对这些些颇有些不齿,似乎顾忌着什么,态度还算好。
于是,当先两人拉着马,冷言诺与寒霜与二当家和其余几名男子挤在马车里被蒙着眼睛朝着某处而去。
不过一块破布哪里能挡得住冷言诺灵敏的感官。
一路弯弯曲曲,走了大半个时辰,都没到目的地,而冷言诺却注意到,似乎,某个地方,走了两遍,转弯转了三遍,某处水声同样的频率击了四,冷言诺可不会以为这是因为山道崎岖,相似处较多,她研究过这山道和这山脉,此山脉冬日雾气弥漫,春日里花光明媚,杂草丛生,不可能有那么多的山泉流泄,所以转弯有相似,地方有相似,水声却是绝不可能,所以,他们是故意的,故意在原地转圈让自己晕晕忽忽,不明道路。
而对面坐着的二当家目光从头到尾一直落在冷言诺身上,冷言诺心了然,难怪这被唤作二当家的如此好说话,感情心思谨慎着呢,蒙着黑布,明明十拿九稳的事,还知道混淆视听,还一路监视。
因为蒙着黑布,太过沉静反而也引人怀疑,冷言诺一路微笑着一幅惬意之态。倒真像是要上门的女婿似的,一会儿问东一会儿问西,最后连二当家都问得烦了,钻出马车。
马车一路弯弯延延,左拐,右拐,左拐,右拐,甚至听到被车轱辘压着的碎石极轻微的扣响声。虽然极低,低若不闻,但是冷言诺听到了。
因这声响,细心的冷言诺发现,之前的不明的左拐右拐竟然类似于阵法,阵法之流也只是听师傅说起过,她也无心学,遂没有深究,但是她那师傅,似乎是个高人中的高人,平时教她习武时,随随便便指点一,也足可受用一生,所一些浅显的阵法,她倒是信手拈来,所以解决之法也如探囊取物般简单。
奇门遁甲,五行八卦,因势制宜,分阴阳,术术相连,这似乎是根据方位用石头作为载体的一般五行术术,但是对于一般人来说,足矣。
此时,马车似乎走入了一处山谷,陷入一片黑暗。
又走半响,周围隐隐花香草木清味传来,空气似乎都开阔怡然起来。走了不过一柱香时间,周围豁然光亮,浑身暖洋。
冷言诺与寒霜被请了车。
那位二当家走过来把冷言诺与香叶面上的黑巾一扯。
突如其来的光亮让两人眼被刺得微微生疼,她们本可以抬袖遮挡,但是太过聪明,反应过快的人反而惹人怀疑。
“哎,到了你们也不提醒一,晒坏了本公子的好皮肤怎么找夫人,真是…。”冷言诺一语一嗔,眉宇间轻佻魅惑俱是玩味,看得一旁的香叶与二当家等人一个激灵灵。
而后二当家却是释然的看着二人,目光又在冷言诺如天边五织云彩旖美渲丽的面上停留一瞬,似乎在思考着这幅面容是否能入大当家的眼。
冷言诺倒没想到这些,而是纵然如她,也在习惯了光亮看到眼前一切时,微微怔愣。
桃花源记有载,“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土地平旷,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其中往来种,男女衣着,悉如外人。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文中总结为世外桃源。
原来陶渊明写的确有其事。
香叶同样愕然,揉了揉眼睛,再揉揉,的确如此,这左转右转的山旮旯地方还有比自己自小生长的偏远家乡更美更纯朴更温馨的地方,这哪里是土匪窝,简直就是世外桃源嘛,处处都是家的感觉。
似乎满意于冷言诺与寒霜的表现,那个二当家与那结巴男子还有身后的其余土匪都扬起脸,面上满是骄傲。
一幅,傻了吧,没见过吧…。
“哇,没想到土匪窝里还有黄金。”冷言诺怔愣之后大声笑道,满是愉悦。
众土匪闻言,俱是哈哈大笑,而冷言诺注意到那个最初被自己调笑,清秀沉默的男子却始终没有说过过话,甚于在众人大笑时,他的面色竟闪过不自然。
“这里叫做无回谷,不去有去无去,是来了不想回。”开口的是那个说话爽利的男子。
冷言诺刚升起疑惑,这些人似乎对她的戒心远远不够,一听话语,遂想透关键,原来是笃定自己此生再也出不去。
你们能出去,本公子…。本姑娘怎么会出不去呢。
马车里几个山贼有交谈,冷言诺也知了,这个说话爽利的叫李,贼眉鼠眼的叫阿贼。结巴男子就叫结巴。
而那个被自己调笑的叫吴然。
那些怡然谈笑耕作的人见到冷言诺等人,也不奇怪,在被冷言若的外貌惊艳了一把之后,依然径自忙着自己的,并未停,脸上洋溢着安然平和知足的笑容。
远处还能听到朗朗读书声,冷言诺看头顶的天,再看看脚的地,一路过来,那些人还冲着冷言诺与香叶打着招呼,让冷言诺都几怀疑,她与香叶真是到了土匪窝?而不是到了类似世外桃源的地方?
随后二人被“请”到了一间子里,二当家说是晚上带她去见大当家的,而在进子瞬间,冷言诺远远瞧见对面几丈外另一间子里,一个玉白的身影一晃而过,这土匪窝竟有如此谪仙般的人?难道是那个没有会面的大当家,可之前查卷宗不是说是个刀疤男长胡子的男人吗。
“小姐,我们就在这子里待着?”香叶在把子上上左左右右研究确定无人偷听没有暗道之后,不确定的问道,当然了,这妞不会武功,如果偷听的人是高手她也是不知道的,不过确实没人偷听。看来这群山贼人对冷言诺记不清山路逃不出去极为有信心,纵然你有异心,你就两人能折腾个什么幺蛾子来呢。
而一旁的香叶看着冷言诺,以她对自家小姐的了解,实在不像是个守株待兔的主儿,当然了,丞相府那帮子人例外,小姐喜欢慢慢捏,她也没办法,寒霜说了,看戏就成。
“等吧,等夜深人静好办事。”冷言诺此时头也不抬一心研究着地上一队一队搬着细碎食物的蚂蚁,甚是无聊模样。
“小强呢,跑哪儿去了。”院子外突然一粗嗓子。
话落,便听得一个人急急的跑了过来,“三当家,小强昨天吃坏了肚子,一夜来拉了十几次,人都快虚脱了,现正在子闷头大睡呢。”是那个贼眉鼠眼的阿贼的声音。
“就那个贪吃货,罢了,大当家了吩咐不让人打扰他,二当家说带了两个人回来,你跟二当家说中午再带过去吧,如果大当家喜欢就留来吧,反正他们也出不去的。”
“好嘞。”阿贼应道。
趁二当家还未来,冷言诺悄然将这山谷摸了一遭,说是贼窝,其实是世外桃源,说有山贼,其实总共不过几十人。
与那些她所翻阅卷宗上记载的什么,千人之兵,流寇之众……全然不符。
看来,她原本的计划是要泡汤了。
中午时分,黑痣男二当家过来看冷言诺,犹豫再三,终是领着冷言诺向对面一间房子而去。
二当家将冷言诺领到一间房门间,便止了步。
房门紧闭,二当家上前颇为恭敬的敲门。
半响,里面传来颇为悠长绵延的一声,“进来吧。”
二当家看了眼冷言诺,遂推开门朝内而去,冷言诺紧随其后,姿态表情处处小受模样。
小破孩子,为了你老娘断袖做了现在连小受都做了,你要补偿我。
普一进门,冷言诺看着中男子,眸色闪过一丝诧异,几乎意识的就要开口喊出,“花千尧你是跟屁虫是不是,哪都有你。”可是,再仔细一看,这位男子眉毛要比花千尧细长些,五官虽然精致阴柔,但是整个装扮,气态看上去丝毫不似花千尧看上去那般女气,尤其是一双眼眸,暗光微微,毫无起伏,甚至可以说没有丝毫情绪,看上去有些黯然,不过是同样一张脸,稍微一丁点差异,就是天差地别,迵异二人。
但是冷言诺也很快认定面前这大当家绝不是花千尧,因为,他是残疾。
他坐在一轮红色的转椅上,面色微微显白,倒不是病态的白,而是当真肤色晶莹赛若雪,寒起冰尺若无暇,他的唇色也较之常人要白些,说白了看上有点像要行将就木似的。
一切略显深意的审视与想法能不过在心里过了一遍,冷言诺笑盈盈的,婀娜多姿的上前双手微微一拱,“这位就是大当家的,果然美人,天诚不欺我啊。”
闻言,男子本来平静的容颜波动过一丝颜色,随即看向二掌柜,转眼间明白了什么,轻声一叹,“元志你多事了。”
“大当家。”二当家无志面色闪过急色,急步上前,“给你好找了多少个女人你都不要,我们就以为你…。”
“哎……”男子苦叹一声,面色竟有些哭笑不得,遂看向冷言诺,“此山谷乃僻静之所,公子还是尽快离开吧。”
“哦?”冷言诺眉头微微一挑,“你们请了本公子来,哪有那么好容易打发的,本公子见这里风景怡人,陶冶心性,决定留长住,既然美人不喜欢,那本公子不近美人便是。”话落,冷言诺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跟在自己家似的。
不是冷言诺胆识过人,亦不是冷言诺自恃过高,而是她从花千尧二号身上感受到一股子纠结的情绪,明明是让他离开,可是眸中却露出一丝期盼。
他当然不会认为花尧二号是断袖,那就是必有别的意思。
出乎意外的,那些土匪对冷言诺与寒霜更加客气起来。
二当家元志和李非阿贼认为,大当家的是不了脸面,要不然不会允许冷言诺如此大啦啦的留来,以他对大当家的了解,能百般使计让官府放任他们的领袖绝不可能如此容忍一个非亲非故的外人在此,定然让她们失去这段记忆送出谷去,抑或直接灭口。
三当家却认为,这冷言诺背后想必势力极大,大当家故意软禁他。
入夜,夜深人静,明月圆润光洁照在天际处,抹抹清辉,映衬得整个山寨和谐怡然。
静,极为静,可是太静了,内的冷言诺看着窗外开得妖娆张狂的不知名野花,眉头轻皱,不知为何,心中总有不安。
然后,冷言诺低声对香叶说了什么,自窗跃出,不过又是眨眼功夫便无声无息的进入了大当家的子。
……。
“你来啦。”一句轻叹。
躲在梁上的冷言诺心一惊,被发现了?手指意识的就要甩出,而随即冷言诺知道那句话不是对她说的。因为在这位大当家话落后,从内阴影处走出一位一袭黑色斗篷把自个遮挡的严严实实,甚至于连性别都难以区分的人。
“区区匪首,你倒是当得惬意。”黑色斗篷的人声音似乎故意压低,极其沉郁暗哑,就像是风刮在半浸在水里的沙砾上让人极为不舒服。
冷言诺努力透过现象究本质,脑中确没有任何人物能与之重合。
难道是烈国的人?传言中与天慕国与南国相隔整个海域的烈国,因为地理原因,互不干涉,而天慕国对于烈国也相知甚少。
“你还是如此固执?”花千尧二号语气平平,似叹,似婉,乍一听好像千般情绪化为言语绵,再一听,其实又什么也没有。
“我向来固执,你不是早就知道。”
冷言诺在黑暗中睁着一双鲜明亮妍的眼睛注意着内的一景一物,注意着内的人,注意到外虽然极其轻微却依旧但是无形中强形的森冷气氛。
如果冷言诺没有猜错,外面有至少不少千人都拿着弓箭,强弩,但凡这内有丁点响动,或者什么手势,什么暗号,那转瞬间,花千尧二号就会被射成只箭猪,而自己同样如此。
冷言诺看到花千尧二号皱了眉,极为轻微,同时,见他微微一叹,“我跟你走便是,别扰了他们清梦。”
斗篷人似乎笑了,由于笑声极为难听,让冷言诺几乎觉得他是在哭。
“早知如此,何必让我如此煞费苦心。”声音带着胜利者的骄傲与沙砾露出水面那一晃的得意。
门,开了,无声。
隔着微微月光,冷言诺看到了白日里那个被她调戏抛媚眼的清秀少年,此时,他静静的立在门前,微微躬身,“主子,事已办妥,他们都中了迷香。”声音恭敬姿态虔诚。
只是声音听上去颇为冷,像是一张白纸没有任何色彩,较之白色里很不一样。
冷言诺面色轻薄,原来是卧底,只是这神态有些奇怪。
斗篷人朝着少年挥了挥手,少年转过身走了去,而在他身后,黑压压的人围在门口,个个眼神如鹰隼,手拉强弩,尖锐而冰冷。
如此阵仗只为对付一个坐轮椅的男子?这男子是谁?冷言诺疑惑起。
而内花千尧二号看着走出去的清秀男子,眸中闪过一抹幽光,在悠暗的黑夜里便一把尖利的刀光,“你竟然拿活人练死士。”沉冷质问的语气一改之前的平淡无波。
身后斗篷人没有回答。
闻言花千尧二号又看着门口,突然微微一笑,笑容中夹着丝不难看透的怅惘,“为了我,你们倒是真舍得本钱,一千名死士来请我,我可真不亏。”
“呵呵…。”斗篷人笑了,而冷言诺笑不出了,死士,没有人没有感情,为烈国皇宫用特殊的禁术手法所控制的无情无欲只知听从命令的活死人,这世上真有?
而且原来这少年叛徒最先是活人却被这斗篷人强行…。难怪白天看上去正常,此时一见竟然显得诡异。
冷言诺突然觉得恶心,花千尧二号就要如此被押送不知名处,或者死,或者一样的,活死人?然后以后会有更多的活死人?冷言诺自认不是一个善良的人,双手并不纯净,但是眼见那些年轻的无辜的人…。她突然觉得心很痛,似乎想起三岁那年被绑架时救自己的那个刚从警校毕业的年轻警察,那时他拉着她的手说,“不怕…。”
不怕…。
然后,一秒,冷言诺动了,墨袍带着风声,手掌竖起,以雷电之势朝着斗篷人袭去。
斗篷人只觉一道急风向自己而来,还未明白,白而细的手掌便在眼前。
一切不过刹那发生,此时的角度,除非那些死士轻功已至登峰造顶可以奔来阻止救人,又或者斗篷人武功同样臻于极境,才可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后退,而躲过这杀气必露的一掌,可是两样都不太可能。
然而,诡异了,斗篷人腰往后一仰,身子生生往左一让,整个身子再一个旋转,这样刁钻快速计算精致的身法,古今奇有。
可是斗篷人做到了,可是冷言诺也做到了,她同样身子一扭,手势紧跟斗篷人,没有半点偏离,步步毫厘像是经过千万次的计算般,一星不差。
“砰”极其沉闷的一声,一掌终是击住了斗篷人的胸膛,掌心的触感如此鲜明。
是女的?冷言诺跳入脑海的第一个认识,然而斗篷人受此一击并未停歇,反而脚尖一点,一个斜移,劲风忽忽,五指成勾向着冷言诺的脸而来。
一刹那间看着那成勾的五指,冷言诺想到了九阴白骨爪,那阴勾勾的指甲阴深似乎还泛着黑气,只要沾染一星半丝儿,那就是命丧九泉的场。
冷言诺眯了眯眼,身子不动了,她看着那五指逐渐放大,似乎一个慢镜头,然而当斗篷人刚要触到冷言诺面上时,停住了,虽然看不清面貌,但是一定有些慌张,因为她的手在抖,甚至于指甲都在颤栗,极其轻微便确实在颤。
“阁好身手。”斗篷人盯着突然出现并扣住自己的墨袍男子,语气无半丝起伏。
“彼此彼此。”冷言诺笑,手中直指斗篷人腰身的剑却未动半分。
斗篷人偏过头看了眼一直坐在轮椅上的花千尧二号,“原来你找了这样一个好帮手。”
花千尧还未开口,冷言诺却开口了。
“什么帮手,竟然妄想掳走本公子的压寨夫人,生生的破坏了本公子欲以偷香的情趣,实在该死。”语气暧昧不失凌厉,一点不违合。
花千尧二号似乎一点也不奇怪冷言诺的突然出现,更不奇怪冷言诺能制服斗篷人,同样对于冷言诺的的玩笑言论没有任何表情。
然后,斗篷人手指似乎轻微动了一。
“我劝你不要动,外面那批死士已经与你结了死契,只要你死,他们根本来不及进报仇。”花千尧二号绵长悠远的声音响在内,明明语速很快,可是却给人一种不慌不忙之感,甚至于冷言诺几乎怀疑是一个死人的魂魄在说话,声音有飘茫而悠远。
闻言,斗蓬人微动的手指又放,想到什么,急声开口,“不可以,你……”斗篷人话未完,便被花千尧二号袖子一甩,点了哑穴。
然后,整个山寨都亮了起来,火把通明,犹如白昼。
那些早已应该被迷香迷晕的人全部朝着子聚拢过来,最先的二当家与三当家径自穿过死士走到门口,看到内一幕,面色俱是诧异。
冷言诺看了眼站在房门口安然无隅的香叶,微微一笑。笑容鲜妍明亮,越发衬得外那群表情单一的死士多诡异之色。
“大当家你没事吧,还好这位小公子救醒了我们,这些是什么人啊?”二当家一进门便连声问道,表情可见关心。
花千尧二号微微一笑,以示安抚,“无事,你们且退,我要与这位公子说说话儿,记得我对你们说过的事情。”
二当家与三当家还有赶过来的李非阿贼等人一步三回头的看看花千尧二号又看看冷言诺与被冷言诺以剑抵着腰间的斗篷人眼神颇为复杂的走出内,还顺道关上了门,香叶也一同待在门外。
“放心吧,大当家不会害你家公子的。”内冷言诺听到内三当家安慰香叶的声音。
冷言诺突然有些想寒霜啊,如果是寒霜,她一定会双手一叉腰,恶狠狠道,“谁害谁还不一定呢,就你们那大当家的瘦模样……”
“我叫明风。”花千尧二号开口。
冷言诺眼神一瞥,你早说啊,作者打字都好麻烦。
明风对冷言诺的眼神不以为意,只是开口道,“今夜多谢公子相救,作为报答,这门外一千名死士送予你了。”
“送予我,与我心联一系,你以为我那么变态。”冷言诺冷嗤一声,满是嘲讽,说实话,看这人这一幅满满在成的德性,轻易就点住了斗篷人的穴,武功自然不弱,自己似乎被对方算计了,早知道本公子不救你了。
花千尧二号闻言一怔,须臾,莞而一笑,这一笑硬是给他那白弱莹泽的脸上平添几分仙气儿,浅浅画中人,悠悠瓶中仙。
“既然说送你,我自然不会让你身陷其中。”话落,然后,对面,斗篷人倒了去,不用上去查验,冷言诺知道此人已经没气了,因为他看到明风出手了,这人一出手就知有没有,武功比自己至少高了一倍,如果不是自己那五成真力不能动用,想必打这明风那还是唰唰的简单。
“你虽行走不便,但是完全有能力杀他,根本不用我出手,如今又拿别人的东西赠我,你真是好意思。”
“不会,因为这一千死士是如今世间仅存的一批,是曾经我自己用药炼制的。”明风话语坦然。
“天没有白吃的午餐,本公子也不会觉得大当家的是吃多了没事干。”冷言诺没有上前,脚步未动,只是斜看着明风眼神无豫。
明风此时将指尖掩回衣袖,冷言诺没有注意到指尖那一点幽黑,他看着冷言诺,“只是在虽然武功出众,可是时日无多,所以需要公子帮忙。”
冷言诺一撩衣摆,往一旁的椅子上一坐,“洗耳恭听。”
“我原本不是这里的大当家,是三年前受重伤被这里原来已经过逝的大当家相救,他们曾经都不是山贼,只是逃难而来的村民,他们当时发现了这个地方,于是少耕劳作,人多物少,又以抢人财物为生,我来后,教了他们更多的种菜方法,开垦贫地,浇灌种植,教他们读书识字,他们才偶而出去打动一些富贵的吃民脂民膏的人,所以,他们不是坏人。”
冷言诺眼光晃动,“我也没说我是好人。”
“呵。没想到临死前还能了解一份心事,上天果然待我不薄。”明风对于冷言诺的语气不以为意,悠悠一叹,犹如风中浅浅远去的尘土,“三年前的重伤虽让我度过这三年,但是卜星卦天,我最多活不过明日早上,但是有些事却不得不做。”
冷言诺神情一怔,眸光升起一丝同情,“说吧。”
……。
一个时辰后,门开了,冷言诺走了出来,神情间略显清肃萧索。
冷言诺一个手势,一千名死士无声无息的退了去,那个清秀的被弄成活死人的少年却还立在那儿,冷言诺走上前一个响指,随即有阵阵雾气飘向他,少年向地上倒去。
身旁的二当家接住了他。
“扶他去休息,你们大当家说他迫害不深,睡醒就好了。”
二当家元志扶着那名清秀少年,与三当家阿贼,李非,结巴一起看向内。
内,他们的大当家眼眸微合,安然沉睡着,如风般温然沉寂,翩翩暖风吹进来,拂起他的墨色发丝轻漾上那过分透明的面容,一个生命恬然走向自然深处。
“不要动他,明日我再来。”这是这夜冷言诺离开前说的最后一句话,风,撩起冷言诺的袍,勾勒出玉姿天成的气态,清俊鲜明的容颜在这黑夜里永存。
门口,二当家三当家等人看了眼冷言诺,眸光复杂。
大当家一直对他们说等一个人,难道就是在等这位公子吗?
冷言诺与香叶很轻易的出了山谷,遥遥回望,那山谷里月色笼照,大片大片的杂花杂草掩没在脚步无人处,萧萧瑟瑟,阻去多少归宁。
回到璃王府,冷言诺吩咐香叶去休息后,一切洗漱完毕,却就是睡不着,这种情况只出现在她刚穿越过来时,辗转反侧半响,看着天边那轮圆月,此时子时已过,可是月色清辉依旧流泄一地,衬得窗外那些含苞,或开或盛的芍药,鲜亮明媚,如朝晨女子的柔胰,如暮晚男子指尖的丝扣,清清婉婉,如一道温然如雪似花的气息…又如握着汤勺的手指…。以及如兰似雪的清雅香气…。然后男子的模样渐渐清明,不点而朱的唇,眉如远山黛浮过的风,眼如天边柔化的云……
然后,冷言诺起身,穿衣,她觉得作为璃王府的女主人,她应该去关心一丈夫的身体健康。
步入东厢院子,奇怪的是最是遵于职守的清一清二竟然没有守在主门口,看看东边的书房,一片黑暗,走廊上,照明的气死风灯在月色此时竟显得有些萧条疏落,而主内浅浅灯光悠悠宛像引路灯。
冷言诺上前推开门,门“吱呀”开了,内珠帘轻摇,轻纱拖地,再往前一步,床榻凌乱,桌椅倾倒,茶杯茶壶,茶渍乱成了团……冷言诺心微一紧,上前几步,无血,无打斗,心微松。
清一与清二去了哪里?山老呢?
思及此,冷言诺猛的转身,刚走几步,身后突然听到“轰隆”一声极其沉闷的声响,像是沉重的石门久远开启的声音。
冷言诺回过头,她看向床榻旁边的墙壁移开了,然后,一个身影走了出来。
随着人影走出,在他身后墙壁自动合上,阻住一片迷离温热的水汽,依然是锦衣玉润,疏朗流光,是皎月的辉光,呈晨起的迷雾,只是他的面色是不正常的白,几乎让她一瞬间想到那个已将生命耗进的明风。
冷言月偏过头看向窗外那轮圆月,今日好像是朔月,莫非…。
慕容晟睿看着面前不过几步之远的冷言诺,面色微微显过诧异,随即一笑,“王妃深夜造访是想……”依然是那么平缓的语调,温润的气质,丝毫不受苍白的面色与不佳的状态而影响。
可是冷言诺知道他此时定然气息不调。
这么许久,他在她面前一直是墨世流华的,高雅的,难以捉摸的,黑心的,她也忘了问他关于那个传言说的胎中所带寒毒,竟不曾想如此严重。
“你…。寒毒发作?”微微试探。
慕容晟睿看了眼满地狼藉,没有血色的唇微微轻扬,“如传言所说,活不过二十。”语气平淡似乎在说着无关痛痒的事。
“山老的医术很好?”
“所以连他都还没有寻到解决之法。”慕容晟睿轻轻走过来,看到冷言诺的表情,这一刻心竟然是微苦的,他有些后悔那日的冲动,又有些后悔那日没有冲动去,随即含笑道,“不过每月月圆发作一次,忍忍也就过了。”
忍忍也就过了,看这室内动静,还要躲进密室,那后面想必是温泉之类的,可又是要何等的忍?冷言诺看着慕容晟睿,明亮如星子的眸光纠转一瞬而散开,突然粲然一笑,“今晚月色很好,我们去赏月吧。”
二人刚要动作,便见远处香叶急急跑来。
“小姐,丞相府发生大事了,派人来请你回去。”声音急促但是眼角流转的光彩冷言诺自然是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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