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空气中似乎想起一声轻响,只是太过于轻,又在风中消散得太快,无人在意,而就在这声轻响响起那一刻,地上的冷言诺却突然动了,行动如风,手中一根银针携雷霆之势直射向某处。
动作太快,在那三名轿夫刚想转眼之时,却正巧见寒霜在金红色阳光映衬,笑得诡异森森的脸与一抹发白的光雾,然后,一秒,他们还未来得及出声,便直挺挺倒了去。
倾刻取人于命。
而与此同时冷言诺银针所射向某处,传来一声极低的闷哼。
“既然想置我于死的,又何必躲着不肯相见呢。”冷言诺银针出手后方才慢慢站起身来,看着闷哼声传来的某处,语气幽凉中带着淡淡的嘲讽,如果仔细听,还可见,声音里面似还极力压抑着什么等待爆发。
而这边,寒霜一剑击毙四人,依旧面不改色,此时她慢慢靠近冷言诺,呈保护之势,眸光同样盯着树林某处。
空气中似乎静滞许久,四周气息突然压来,天边金红色的光也逐渐减淡,拖着长长的尾巴从树林,枝梢抽身离去。
“哼,冷言诺,你果然不简单,不过,背水一站又何必这般信心满满。”随着粗沙难听的声音,一袭黑影渐渐从树林深处探出头,慢慢踱了来。
来人一袭黑袍,面具掩面,不是安王身边的黑袍又是谁。
“我从来都不简单,只是你没发觉而已,不过…。”冷言诺唇角突然一抹讥笑,“倒是不曾想,你竟是如等模样,你一向引以自傲的面容不是你最大的本钱,如今又为何要遮掩。”
不知冷言诺哪句话触痛了黑袍,黑袍手瞬间握紧,指尖青筋直冒,可是半响,又极为的放松压抑回去,抬起头,露在面具外的一又眸子如夜鹰般直勾勾的看着冷言诺,“冷言诺,你知道我等今日等了多久吗?纵然你会武又如何,那天香软筋散,我就不信对你当真无作用,不过…。”墨袍突然抬起食指点在唇边,很是轻柔的语态,“也没关系,我同样会让你插翅难。”
“你真的好可怜,如果我没猜错,你是毁容了吧。”冷言诺不理会黑袍的变态,只是就那般看着黑袍,声音清丽无波。
“…。毁容?……哈哈哈哈…”黑袍突然大笑起来,那笑声沉郁低哑,竟似午夜的狂风吹打砖墙,割得人耳膜生疼。
“是啊,我毁容了,为了对付你,为了活去,为了有一天,让你生—不—如—。”黑袍笑得张狂,笑得邪魅,最后几个字可谓咆哮,与此同时,周围风声忽忽,吹得树枝乱晃,那一袭黑袍更是在风中猎猎舞,往后飘扬,将女子美好的曲线瞬间展现出来。
“所以,你溜进天慕行宫给南湘仪毒。”相对于黑袍的张狂,冷言诺的声音却越发平静。
她曾经怀疑过,南湘仪身上的疫毒是楚浴染所,毕竟那个人,心狠手辣,心思莫测,明知南湘仪心仪她,也是能得去手的主儿,而且,初登大位,没有什么比让南国公主死在天慕,同时瘟疫蔓延更能蛊惑人心,挑拔离间,鱼翁得利,可是,她亲眼一件件一桩桩事的发生,楚浴染却没有丝毫动作,甚至于,在她认为,在传出她也身中瘟疫之后,云谷郡定然会有什么异常,可是没有,太过安静而古怪,后来她也怀疑是瑶华公主,但是,她长待深宫,个人之力薄矣,若无人暗中相助,实之难。
所以,她对此事生了疑。
“没错,南湘仪身上的疫毒是我所,只是…。”黑袍突然从那种几乎抽离的状态回过神来,神态有些低迷,“只是,中途又被你给毁了,你知道,当我知道你感染瘟疫之时是多少么的开心啊,待你死了……”黑袍越说越兴奋,“凭什么,你只是一个小小的庶女,什么都没做,却能得到璃王妃的位置,能得璃王万千宠爱,而我,而我…。”黑袍似想到什么难堪之事,露在面具的两双眼眸突然发亮,那种亮,是一种沉暗的,隐晦的,不可捉摸的,甚至带着一种妖冶的让人恶心的窒息感…。
“所以你成了暗处的鼠辈,专食人之遗漏,看透了瑶华公主内心对权力的渴望,看透了瑶华公主因为长寂深宫的彷徨?”
黑袍显然没想到冷言诺竟这般聪明,眸光变幻间,一种类似于极度的恨怨迅速蔓延开来,看着冷言诺,“是啊,你猜得不错,我曾经就与瑶华公主接触过,死了丈夫的男人,又不好男色,却长待深宫,如果不是圣人,那内心,毕定是有一样东西想要的,然后,我猜中了,虽然可惜事情被你阻止了,不过,至少,你想帮的天慕皇帝又少了个臂膀,我还是应该开心的。”黑袍越说越兴奋。
“所以,你杀了香叶,在其死后还妄图让她不得安宁。”冷言诺声音突然比风更冷。
黑袍闻言,眸光突然定定的看着冷言诺,用手指着自己,“对啊,是我,是你那丫鬟不争气,安王不过是看上了她,她跑什么,服从就是了,最后还不是…。”黑袍突然吃吃的笑起来,只是,那笑容在这渐渐暗来的天色里愈发让人觉得诡异然森,如行走在夜里的魑魅魍魉让人后背惊然。
冷言诺没动,寒霜亦没动,只是两人紧握手掌显示了她们此时的心情。
冷言诺将指尖深深的都似掐进了掌心,却仍不知痛般听黑袍看着自己继续道,“冷言诺,你知道吗,那丫头倒是倔得很呢,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伺候得安王很不舒服,所以,安王享用完她后又找了别的姑娘…。不过…。”黑袍突然又笑起来,“光伺候一个男人怎么行,所以…我就让我的属…。啊,只是不曾想,那丫头竟就这般死了,真是令人心疼。”话到最后,黑袍竟然还一抚额,一幅不胜可惜之态。
“最后你杀了她,让她暴尸雨泥,冷僵如木,带着最后的不甘了九幽黄泉。”冷言诺身子未动,站得笔直如松,一字一句更是掷地有声。
黑袍看着冷言诺,“怎么,心疼啦,我如此对待你心爱的丫头,你一定很心痛吧,可惜啊,当时有要事,我与安王不得不离开,没看到你伤心落泪那一幕,真是此生之憾。”
寒霜眸中突然涌出一团火焰,只是,心越怒,脚步却越发迈不动,就那般僵立在原地,似又想到那个雨夜…。
冷言诺却突然异常平静,双手负后,“不,你错了,我没有哭,因为…。”一刻,冷言诺突然飘身一起,直掀黑袍的面具,“冷言雪,我忍了你够久,你也该到了报还的时候了。”身姿如剑,风声如啸,直刮向黑袍,黑袍只觉一道身影突然急速向前,那身姿来得太快,而她又太过诧异,竟一子睁不开眼,只是在一瞬,顿觉面上突然一松。
“碎。”在黑袍刚感觉面上一松,睁开眼时,便看到那伴随她时日长久的铜制面具,在空中转眼成碎屑,而碎屑之后,冷言诺不知何时掀了那薄如暗翼的人皮面具,正眸光冰冷而可悲的看着她,那种冰冷与可悲里,一子就让她想到曾经的光艳,近日的地狱,那种交织的情绪在脑里瞬间乱成一团,只是还是抬着指尖指着冷言诺,“你,竟然当真没中毒,怎么可能,那天香软筋散,一路之来,就算你再过防备,却也不可能不中毒。”
冷言诺轻轻拍了拍手,看着对面面容狰狞可怖,犹如地狱恶神的冷言雪,轻轻拍拍手,一幅嫌恶之态,“冷言雪,你自己不也说我不简单了。”
冷言雪愕然一愣,随即想到什么,对着空中拍了拍手,顿时,周围十数道黑影倾数而来,转眼便将冷言诺二人给包围得密不透风。
“我就不信,今日你能安然无恙的离开。”被拆穿真面具的冷言雪此时一手捂着脸,一手指着冷言诺,一幅誓不罢休之态。
“你错了。”冷言诺冲寒霜点点头,方才看向冷言雪,“今晚不是你不让我离开,而是我,不能让你离开,冷言雪,你现在…。真的很丑。”话声刚落,冷言雪便闻听四周踏踏步声而来,那声音很规律,不像人若轻若无的行走,反倒像是…。在冷言雪梭然眼大的眼眸中,她看到数十位面无表情同样着黑袍的男子突然从四周涌出来,转瞬又在外围围了一圈。
那些围在最里层冷言雪的属浑身不自觉的一冷,不是因为害怕,他们能站至今天,又岂是贪生怕死之人,即使刚才,眼见冷言诺与寒霜一击割头杀人,面色都无半丝惶然,而是,此时些刻,他们分明感觉到,身后,明明什么武器也没拿就那般随随便便一站之人的身上,竟好像,没有任何气息,甚至于,当他们意识转头时,对方瞳孔空洞,竟似,没有灵魂的活死人。
这种气息太过惊异与悚然,冷言雪早非当日的的闺阁女子,只知道琴棋书画,不过几月时间,她的人生阅历与经历,与那些残酷的回忆,早已让她丢笔执剑,可是此时,她也被周围突然围过来的人给震慑住了,这种没人呼息而规律行人的,还是人吗?
“我说过,不会让你离开,香叶之仇,我想报很久了。”话落,冷言诺轻启薄唇似乎说了什么,一瞬,那些无人之气息的人一拥而上。
树林里,顿时厮杀成片,冷言雪眼看着自己精壮的属一个个倒,面色越来越难看,只是透过层层在黑夜里交错互攻的人影,眸光如一尺冰线直射向某处,她要让她死,要让冷言诺死无葬身之地,这是她最终的目的。
冷言诺此时与寒霜远远退后,没错,这些死士,只是九海一束,是那个明风赠予她的,一千死士,除了其余五百为了救寻些寻常百姓,另外五百全部被她藏于暗处,她从未动用过,可是,这一次,事关香叶身死,安王还不能杀,那她,就先杀罪魁祸手。
冷言诺感受到空气中落在自己身上极度怨恨与愤怒的眼神,同样迎上去,也在这一瞬,冷言雪以极其诡异的身姿,突然跃过层层人群如一道闪电般直射冷言诺而来。
冷言诺原本以为冷言雪会拿出什么利刃,却没曾想,冷言雪竟就那般直直而来,如一道黑色罡风,携着无可挽回的置死一诛,誓要将这所有化为终结。
“砰。”**撞击的声音,只是,冷言雪并没有如愿的撞上冷言诺,而是身子在即将靠近冷言诺时,冷言诺不过衣袖轻轻一挥,冷言雪便转了道儿,身体直接惯性朝一边树丛砸去。
冷言雪从草丛里爬起来,看着不过这么一会儿,就满体尸骸,血流弥漫的场面,看着自己带来的人一个一个倒,那双眸子里,突然色彩艳靡,那是一种愤怒到极致,绝望到极致,极其矛盾的一种光束,看得人心拔凉。
冷言诺轻轻一个手势,那些完成任务的死士方停动作,又慢慢的四处散去,不一会儿,场地上就只剩一堆横七竖八的尸体,以及尸体的对面,嘴角鲜血直流的冷言雪。
“从我初来南国看见安王那衣襟上的玉珠之时,便已经怀疑他与香叶之死逃脱不了关系,可是,经我多方试探,安王虽然自傲但处事小心,你亦非吴阿蒙,万不可能留如此重要的证据,所以,你是故意让我怀疑安王,让我对付他,然后,引起国之龃龉,只是,你没有料到,我会乔装先到南国,你一切的准备都来不及提上日程,你之心毒,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冷言诺清丽空灵的声音响在这血腥弥漫的树从里,显得有些森郁。
风起,吹来一林桂花香气夹在血腥味里,格外寂寥渗人。
冷言雪听着冷言诺话,一步一步越过尸体走过来,“没错,没想到,你的武功竟然如此之高,那些山村生活当真是便宜了你,不过,你不姓冷,你是一个野种,你是你娘不知在哪里…。”
“啪。”轻脆的声响忽然即至。
冷言雪偏了偏脑袋,并没有去捂瞬间就肿红的脸,而是更加讥诮的看着言诺,“你烧了丞相府,心又何不毒,你毁了我的根,毁了我的一切,毁了…。”
“冷言雪,如果不是你自己妄想一步登天,去算计南木宸,你又何至于落得那般地步,如果不是你爹你娘算计我,妄想登云梯,又何至于落于身死府焚的场。”冷言诺明显看到冷言诺微向颤动的双肩,唇角在黑来的天色里,勾起一抹残忍而可笑的弧度,“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人之所得,非一蹴而就,从头至今,你想想,有哪一件一桩不是你咎由自取,是你自己太自私,眼高于顶,只想着登上黄金梯,别人就全是陪衬客。”
“冷言诺,少在这儿假慈悲,我为了这一身武艺,失去了多少,又是你能懂的,今日,就是拼着我这一死,也定要让你粉身碎骨,化为灰烬。”冷言雪突然一子跑了过来,在她跑过来的同时,周身突然开始起了一层黑雾,随之而来的是面上异发可怖的面容,她的眼睛在开始流血,黑色的血,如黑色沼泽里拉人陷入地狱的泥浆。
冷言诺却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将寒霜往后一推,自己足尖一点,外衫瞬间扯,朝冷言雪丢了过去。
冷言雪明显已经有些不正常,不觉眼睛被衣衫一蒙,顿时一片黑暗,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叫嚣着似要冲出体内,然后,一瞬,她被一掌推倒在地,之前那些急剧散发的黑雾蓦然一停,又如只只黑手般退去隐于冷言雪身体某处。
冷言诺看着被制住行动倒地的冷言雪,上前几步,扯落盖住其头的衣衫,冷冷直视着她,曾经,冰花若雪,傲气自恃,如今,貌丑如泥,心若蛇蝎。
“我倒是很好奇,凭你的本事,不可能得这般手,学得这般武功,你为了这一身武艺,毁了脸,毁了声,就为了报仇,真是可笑到了极点。而且,你何时会这般手段,如此大的局,凭你不可能,说,你背后的主谋是谁,冷俊轩么?他没那个脑子。”冷言诺头身子微府,紧盯着冷言雪,气势咄然而。
冷言雪看着头顶上那张已经她恨至入骨,每每午夜醒来被毒蛇所拢,腐蚀欲哎的药物所苦时唯一激励她的想让其生不如死的明艳面容,眸光中升起腾腾黑雾,不过转瞬,便覆盖了大半瞳孔。
冷言雪看着居高临看着自己的冷言诺,瞳孔逐渐涣散不清,焦距虚晃,却依旧是笑着,“冷言诺,你可知那地狱门开之时,该如何到来,我就是在地狱之中辗磨过的人,辗磨而新生。”
“冷言雪,我是中毒至深吧,说吧,我身后之人到底是谁,不管是你还是冷俊轩,都没那个脑子。”
“冷俊轩?”冷言雪像是突然之间听到极为可笑的笑话般,轻轻一笑,只是这一笑,带着满目忧伤疮痍,黑血依旧从那双眼里不断的涌了出来,变得越发厌恶可怖,“冷俊轩他不是我冷家之人,因为,他了你,他了灭家之仇的仇人,冷言诺你说你命多好,你诸般害他,害他声名狼藉,滇沛流离,他却仍旧不愿意杀你…。呵呵…。我幕后的人是谁,你想知道吗?”冷言雪瞳孔间的血似乎干涸甚至于黑雾已经逐渐消散。
冷言诺看着冷言雪,“他在你身上了死祭,你不是想杀我吗,大仇未报,便毒性发作而死,你得多不甘。”
“不。”冷言雪眸色已经全暗了去,“我突然想到…。这才是最好的报仇…。我希望。…有…一天看到……”
“看到什么?”冷言诺语声威厉。
“哈哈哈……哈哈哈…。我不说…咳咳…。”冷言雪身子开始不断的扭曲起来,却依旧吊着最后一口气,“你不会知道他是谁…。”最后一句话似用尽了冷言雪所有的力气,话落,人尽,冷言雪那虚无的瞳孔终是全然失色,看着那一望如洗的苍穹,闭上了眼睛,眼角,血迹阴森。
“小姐,你说背后之人会是谁?”寒霜突然上前,嫌恶的踢了一冷言雪。
“不管是谁,总会有其目的,总会现身,先不管他。”
“小姐,那现在…。怎么处理。”寒霜犹豫着。
冷言诺看了眼地上冷言雪雪肉模糊的尸体,神情间一片冷肃,她想过一万种对待香叶仇人的办法,可是,却没想到,冷言雪早就被人毒所控。
初秋的夜风带着温润的凉意阵阵袭来,撩起冷言诺青衫裙摆,无声舞,冷言诺抬起头透过那枝叶繁荫的树梢,看着那一弯新月即升的苍穹,两行清泪自眼角流。
真凶既已死,香叶请安息。
冷言雪说我会哭,我没有,因为,凶手未死,我又何有姿格。
至于安王,不会太久。
寒霜看着冷言诺仰起的头,看着月光倾耀,那洁美如斯的脸颊上那晶闪烁的光点,听那无声之泪滴落血埃,心莫名的抽痛,香叶之死,小姐未流一滴泪,她在事后,也未当真纠结于凶手,因为她知道,总有一天,小姐会将杀害香叶的凶手绳之于法。
良久,冷言诺抬袖一抚,脚步微抬。
“小姐,这冷言雪…。”寒霜咬牙切齿的看着冷言雪的尸体。
“她竟然这般喜欢男人,那就与这些昔日里她最痛恨的男子葬身无底之狱吧,乱葬尸道,野狗叼零,都方不能解我之恨,化香叶之魂。”
一直躲在树林深处的女子骇然的看着远处一幕,张大了嘴,从最开始,她看见死士那一刻,便生生的被震慑住了,死士之流,她早在野史上读过,最是无心无情之人练造,见这一幕,比看见冷言诺的真实容貌更让她心骇与意外……想到一会儿会被发现,女子轻手轻脚的抬起了脚步欲以离开。
刚走没几步,便听头顶上传来轻笑声,“子舒小姐,这大半夜的逗留在此,可真是好雅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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