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万籁俱寂。
秋季月色更为皎洁、明朗,满地重重树影,杳无人声,甚是凄凉寂静。夜风拂过,只听唿唿的一声风过,吹得树叶儿喇喇喇作响,枝梢上吱喽喽的发哨,仿佛鬼哭狼啸一般,不由得心发寒。
因是深秋,柳叶儿已经落尽,柳枝上光秃秃地留细鞭一样的枝干,影映在窗户上,像张牙舞爪的恶魔。
“啊——”婢女一声刺耳的尖叫,梁上吊着一个素衣女,“柳姨……如姑娘悬梁自尽了……”说话的声音不大,牙齿碰撞出“咯咯”之音。
柳姨寻声而至,立时张罗众人把陈湘如从梁上抱来,看着陈湘如那清秀而美丽的面容,她大喝一声:“来人,快请郎中!谁要救活陈湘如,我重重有赏!”
话音刚落,只见从敞开的窗户处进一人,一袭黑色的衣袍,大晚上的还戴着一顶纱帷帽,走近床前,伸手一探,冷冰冰又生硬地道:“我可以救她!你们都出去。”
柳姨迟疑了片刻。
黑衣男又大喝了一声:“出去!”
可笑,他原是杀人的,这救人的事可从未干过。
他刚才买了酒从街上走过,听到那婢女的尖叫声就被吸引住了,而面前躺着的是一个十二岁的少女,不需问,他已经猜出她自尽的原由。
柳姨领着众人出了房门。
男盘腿上床,运足内力,将源源不断的真气输入她的体内,嘴里不停地道:“活去!活去!活去……”只有活着才有希望,而这少女实在年轻了,也很美丽,即便双眸微阖,他依稀能看到她鲜活时的风姿,待再过几年,这定是个风华绝代的少女。
“活去”陌生却又温暖的声音道:“活去!活去!”这如同一个魔咒,是男人的声音,仿佛要因这声音清醒过来。
柳姨带着郎中进来,里早无黑衣男的身影。
郎中诊脉后,告诉柳姨:“如姑娘无碍,接来得好生静养,过几日就能痊愈。”
陈湘如做了一场梦,很奇怪的梦。
在梦里,她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一个美貌的妇人牵着她的小手,在烟雨朦胧中立在西湖畔的凉亭,她伤感地道:“湘如,你爹说过,有朝一日会来接我们离开这里,再不让我们受半分委屈。”她讷讷地看着妇人的脸,一脸茫然。
一年又一年,妇人都来这里等那个许诺的男人,所有人都说他永远都不会出现。
她是一个十余岁的姑娘,穿着鲜艳的舞衣,被一个长得清秀却打扮得俗气的女人逼着习练歌舞,稍不用心,舞动的柳枝便无情地抽打身上,立时就是一阵钻心的疼痛,被打不说,连饭也没得吃。幸而有一个疼她的义姐,处处护着她,总会小心翼翼地为她当她被罚没饭吃时,是义姐悄悄送来了食物。
喉咙处火辣辣地刺痛着,一阵阵似针锥一般,陈湘如吞咽一口唾沫,直扯得整个脖颈处都撕裂般刺痛。
夜,这样的静谧。
“湘如妹妹,湘如妹妹……”
很想睁开眼瞧瞧,可眼皮似被缝合上一般,沉重得张不开。
一个妇人讨好似地道:“我的乖女儿,不是说要过在扬州多呆几日的么,怎的今儿就回来了。”
李湘华冷声斥道:“湘如才多大,还没满十岁呢,柳姨,我瞧你真是掉进钱眼了,居然就能干出那等事。当年陈姨过世你可是答应她,要把湘如妹妹视同己出,我不过去扬州参加盒会,你就快把人逼死了,你对得起陈姨的临终托付么?”
妇人原本欢喜的声音少了两分底气,嗫嚅着道:“哎哟,我哪想到她是这般刚烈,会想不通要上吊寻死咧……”
李湘华厉声道:“早前我如何与你说的,不许打湘如的主意,你早前可是答应过我的。”
柳姨脸上笑着,心里却暗道:我们做这行的,但凡有客人出了好价儿,自是要卖的,再说那人可是出了高的价钱,人家就看中了陈湘如的娇俏美丽,虽说没长开,那客人就喜欢这样儿的。
但,李湘华是楼里的头牌当红姑娘,便是柳姨也是讨好她,要是李湘华几日拒接生意,她整个软香楼就要等着喝北风。
柳姨笑意盈人,“乖女儿,我也是糊涂了,想着你一去扬州得好几天呢,这么长时间,你不在,这生意可是一落千丈呢。”
生意不好,就能把主意打到陈湘如身上?
李湘华实在没工夫与她闲扯,但往后她不会再信柳姨的话,赌咒发誓地说过要拿湘如当亲生女儿,哪有亲娘干这等事的。她是看着陈湘如长大的,虽是结义的姐妹,却是视若亲生一般,不悦地摆手道:“这次就罢了,再也次,休怪我与你翻脸。”
柳姨忙忙欠身,“我的大姑奶奶,以后再不敢了。”李湘华可是她的摇钱树,更是这软香楼的支柱,柳姨可指望着李湘华帮她赚大钱了,哪里再惹她不高兴,招惹了这姑奶奶到时候发脾气不接见客,她的损失可就大了。
这些日李湘华去扬州参加烟花名媛们举办的一年一盒会,秦淮之地,每年上元佳节有一年一的花魁大赛,而名伎们之间却有盒会,前者是几年来留来的习俗,而后者却是大周朝近几十年才有的。
盒会,是由几十年前一个很有名的艺伎挑头举办的,名伎们觉得甚好,便留传了来。
李湘华静坐在榻前,面露忧色地看着昏迷的陈湘如。
陈湘如只觉一个温热的帕轻柔地拭过脸颊,又有一股苦涩的汤药自嘴而入,她想醒过来,想弄明白她们到底在说什么。
湘如妹妹……
终于不是长姐了,终于不用承重那巨大的重任。
她真的累了,只想轻松地活着,可以尽情的笑,能够肆意的哭,能如寻常女那样生活。
烛光,陈湘如漂亮的睫羽如同两片阳光漂亮的蝉翼,蠕动之后,缓缓地启开,露出一对漂亮得不能再漂亮的眸。
“妹妹。”随着一声急切地轻呼,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年轻而娇艳的女人,面似美玉犹娇,眼似秋水还清,唇红艳诱尝,眉轻描细长,艳若朝霞,发髻珠翠辉辉,眉额银钿灼灼,蛾眉颦笑欲言却止。高挽发髻,内里罩着粉色的肚兜,外着一件半透明的云雾绡,香肩半隐,更显娇媚,虽轻施脂粉,此女却生得明艳无双。
李湘华轻唤声“妹妹”,面露歉疚地道:“你宽心,我已骂过柳姨,她答应不会再逼你。往后你还和以前一样,跳舞弹琴、写诗作画。”
倘若多个心思,当日去扬州,她便一并带上陈湘如,也不会给软香楼的当家寻得机会来为难陈湘如,往后她定不会再这般大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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