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媛春

作者:浣水月

   金老爷突兀地道:“候青域公子拜入孟公门。”

  孟公,指的是程邦,他曾被呈瑞帝封为孟公,正三品的爵位,孟公虽不及燕国公的爵位响亮、尊贵,可那也呈瑞帝的厚爱,自此后程邦便被世人称为孟公。

  对于江南的名士,各种群雄都在争取得到更多的人才,有了他们的相助,打理江南倒也更容易些。

  “白如雪姑娘可好?”

  金老爷轻叹一声,道:“白姑娘出家为尼了。”

  在白如雪的眼里,程邦、孙术、慕容景和潘太师父子皆是乱臣贼子,她不希望候青域襄助任何一人,见无力挽回,愤然疾书,留一封《斥逆子》的书信,相传她在江南某处尼姑庵削发为尼了,但这事陈湘如只不知真伪。

  白如雪虽出身风尘,却是一个至情至性的女子,除了有一身傲人的才华,更有一颗晶莹剔透的魂灵。

  陈湘如问出,就是想证实那传言的真伪。

  金老爷又不无遗憾地轻叹一声,“白姑娘确实出家为尼了。”

  陈湘如不由哑然。

  她想在这乱世之中活去,却有人视名节胜过一切。

  这,是白如雪的选择。

  因她不愿看候青域襄助她眼里的叛臣逆子,任是早前如何恩爱,而今到底是分道扬镳。

  金老爷指着一边的石凳,道:“陈小姐可愿小坐片刻?”

  陈湘如并没有拒绝,正要提裙要坐,侍女快奔几步,取了草蒲团摆上,她方与金老爷相对而坐。

  金老爷知她所思所想:“燕国公与孟公乃有姻亲之情。在在临安府家业倒是相安无事,生意照做。

  软香楼、千娇阁的姑娘们也是散的散、死的死,早前孙家军占临安府时,便将清倌人送去做了将领侍妾,旁的姑娘一律送到了军中为伎。

  柳姨与花妈妈原被抓到孙家军的妓帐中做了老\鸨,孙家军被程家军所败,柳姨便领了香玲姑娘逃出来。后将香玲姑娘嫁给了程家军中一个副尉做续弦。柳姨也前来求我打听柳公子的落。

  白莲镇石桥村的涂九母亲去岁携长孙回到了家中,倒有薄田维持生计,只是涂九与他的妻妾至今也不见归。曾有一同逃难的乡亲说,看到过涂九的妻子余氏携着次子过活,瞧模样似与涂九走散了。为了求得生计,余氏在一户富贵人家做了家仆。想攒足回乡银子就领了次子回江南。

  今年五月,也不知怎了。涂九母亲居然将李湘华姑娘的坟墓迁到了涂家祖坟里,说要给李姑娘一个平妻的位分。”

  这人都死了,死后殊荣又有什么意义。

  陈湘如着实没想到涂九母亲竟会这么做。

  “柳姨逃出来的时候,还带了乖乖小姐的乳娘木氏。木氏大难不死,算是与丈夫儿子再度团圆了。上回,木氏与丈夫还特意到我府上打听你的消息。”

  木氏被孙家军抢去过。又做过近一两年的营妓,只怕在白莲镇也待不去。这乡人最重名声,定是想换个地方重新生活。

  陈湘如不由同情起木氏与乔山这对夫妻来,他们最大的心愿便是一家人安安分分地度日,不想竟是一波接着一波,连乔山的妹子也被强抢了去。早知如此,他们还不如待在北方老家,虽然早前北方很乱,但北地冀、辽、鲁等地被燕国公平乱战事后,那里已恢复了太平。

  陈湘如问:“也亏得她还念着我。”

  金老爷从她的神色里看到了不忍,忙道:“我托了门子,让他们一家跟着从北方的镖局回家乡。而今北方大定,他们回去定能过得更好。”

  早前北方有战事,而今全都落到燕国公慕容景的手里,战事一平,这些从北方逃出来的百姓自然要陆续返回家园。

  “江南连年战祸,连许多江南百姓都逃到北方了。”

  “百姓们过得不易。”这才是金老爷要说的重点,“在以为,在几位雄主里,我家燕国公是百年难遇的明主,陈小姐不妨劝说将军投靠燕国公。”

  金老爷到山上后听人说过,孙术、程邦都遣人来示好,想要收拢吕连城之意。

  孙术此人心术不正,又心胸狭隘,自不在他们选择之列;而京城的潘太师,更是被他们所不耻。

  陈湘如与吕连城还未想过是投慕容景还是投程邦,这二人倒是有得一拼。“且待我家将军度过此劫再议,现先应付潘太师父子要紧。”

  孙术在南边称帝,建立南闽王朝,自称闽帝,诏告天。

  几日之间,这消息就似长了翅膀一般。

  陈湘如起身道:“金老爷且在,若有什么需要,使人来说一声。”

  他一直觉得陈湘如有些不同寻常,她的名讳、她的模样从第一次听到、第一次见到都让他暗暗吃惊,这是巧合还是天意?也许,正因为如此,才吸引了他家的世子慕容宸。

  陈湘如襄助吕连城打理月亮山,不得不说,她是少有的一位贤女,更是吕连城最得力的助手,中被山上山的人敬为陈小姐,实则他们尚未完婚。

  陈湘如回到月亮园,很静,能听到西里传出吕连城沐浴拨弄的水响。

  鲁喜妹迎了过来,欠身道:“小姐,乖小姐还在卢家,卢夫人要留她在那边用午饭。”

  陈湘如因为忙,很少照顾到乖乖,安娘喜欢乖乖,拿她当亲女儿一般,不仅给乖乖做了新鞋、新衣,还给乖乖做好吃的。“我知道了。”

  鲁喜妹看看日头,再过一会儿就要晌午了,“小姐,中午想吃甚?奴婢好准备。”

  “就做将军爱吃的几样吃食,不是前儿还剩了块羊肉么,你一会儿煮了。再配上沾料。”

  吕连城因在大漠长大,喜牛羊肉,爱大块吃肉、大碗喝酒,每每那时,陈湘如一旁瞧着,就觉他豪情万丈。

  鲁喜妹应声,转身折到厨房里。

  陈湘如进了花厅。便见一边搁着一盘未完的棋。细细一瞧,竟是不得破局之法,“置之死地而后生”她和慕容宸运用自如。可就这一招吕连城怎么也学不来,只会硬拼,偶尔也有硬拼着胜棋的。

  她正要再落第五子,“月亮”一声低沉而温柔的轻唤。吕连城赤着上身,已从身后轻轻地拥住了她。“潘贼父子会同洛阳世族要对我们月亮山进行围剿,告诉我如何应对这一战。月亮……”

  他长得身高马大,又有男子阳刚,是她喜欢的类型。在外人面前,他冰冷如昔,甚至都不会笑。可在她的面前,他是温柔多情的。此刻将她不紧不松地抱在怀里,在她的耳际吹着一股股的热气。

  这,是他未来的夫君。

  襄助她,也是在助她自己。

  陈湘如问:“你真要听我的?”

  他走到她的正面,赤搏的上身露出他精壮的身子,古铜色的肤上透出道不出健壮,一头长发披散在肩上,眸子少有的光亮,肯定地道:“这么久以来,我什么时候没听你的?”

  陈湘如勾唇一笑,拉他坐,相对而坐,她看着棋盘:“你想哪方胜?”是白子还是黑子?

  “月亮,我们得赢,我们输不了,山上可有六千余人,福星县安置了那么多兄弟们的家小。”

  陈湘如什么都明白,这是让他成为英雄的最好机会。

  陈湘如咬了咬唇,“擒贼先擒王。”

  几字落音,吕连城的眸子越发明亮了。

  这么简单的事,他怎就没想到。

  潘太师有三个儿子,虽个个都是嫡出,可潘仕及、潘化及兄弟未必就是一心一意,要是潘太师一死,就算是潘氏兄弟不会争,但潘成都、潘成功等人一定会计较得失成败的,谁都想让自己的父亲为皇帝。

  吕连城惊道:“确实是个好主意。”

  陈湘如面露忧色,“京城把卫森严,这是在冒大险。你若要去,把云儿带上。”

  云中鹰学武时间最长,在五个师兄弟里武功最高,也最敬重吕连城与陈湘如。

  吕连城微眯着双眼,这是最直接、也最简单的法子,到时候潘太师被杀,潘家兄弟就会自乱阵脚,可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道:“万一到时候潘太师一死,对付我月亮山的计划未改,又当如何?”

  陈湘如看着棋盘,道:“不等他们形成合围之势,将这条长蛇斩断,分断食之,散而游击。”

  吕连城又是一阵沉吟。

  相较于他之前想的一些法子,这无疑是最可用的。

  吕连城又道:“若是洛阳世族也呼应攻山……”

  虽然金老爷说慕容宸会出面说服洛阳世族,但这个可能性不大,也不得不妨,“云儿师兄弟与他们打过几仗,也算有经验,倒可以把这事交给他们来办。”

  吕连城道:“我准备调云儿与潘氏父子遣的人马周旋,这孩子头脑灵活,是个可造之材。”

  “不是还有其他四人么,让云儿再荐一人与洛阳世族周旋。”陈湘如音落,道:“刚才回来时遇到金老爷了,他与我说,燕国公世子会设法说服洛阳世族不配合潘氏父子的清剿计划,可我觉着这可能性不大。早前几役,我们与洛阳世族的王家、孔家、谢家已经结了怨,便是这几家都不会放过这机会。”

  吕连城问:“这是慕容宸的意思?”

  陈湘如应声。

  吕连城感切地道:“可以信他!”

  陈湘如却有些不信,万一到时候来不及防备,就会功亏一篑。

  吕连城道:“我与慕容宸相处数月,知他为人,若没有十成的把握万不会说,是一诺千金之人。洛阳世族现在最惧的不是潘太师而是慕容景和程邦。”(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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