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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兵们整齐有素地站列在几队,又有每辆马车前站着的四位士兵,各护着一辆辆或寻常、或已破旧的马车,甚至还夹杂着几辆无篷的牛车,这么多马车,不在一百五十辆以。
不是说只得九十车的财宝么,以她对吕连城的了解,不可能将剩的九十车全都交给慕容宸,要交出去了,往后月亮山如何生活。
陈湘如顿时明白,这里面怕不止九十车的财宝,许还有旁的。
官船停稳,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男子上了甲板,一袭深蓝色的蟠龙袍,抱拳唤了声:“三弟。”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瞧着面熟的男子,着的是棕色祥云纹缎袍,举止儒雅,中等个头。
只一眼,陈湘如有种想哭的冲动。
这少年瞧上去约莫二十来岁,那眉眼竟像极了陈相贵、她前世最疼爱的幼弟,就算没有十分,至少也酷似的七分。
慕容宸回道:“二哥。”看三斤指挥着士兵从一间偌大的房间里抬出一只红漆箱子,道:“陈大人,这是钱财名簿。”慕容宸从他护卫手里拿过一本厚厚的簿子递给了少年。
少年接过,拿着簿子进了库房,一只只的箱子已经打开,或装着满满的金元宝,或是统一的官银,耀人眼目,清点完毕,他就用笔勾划一,然后令人绑上箱子抬船去。
陈湘如似被吸住了一般,定定的看着姓陈的少年,他突地抬头,正迎视着她,眸光一移,想说什么,终是忍住。
就在她瞧得入迷时,慕容宸控制不住地问道:“你认识陈忠嗣?”
陈湘如这才回过神来,他不是陈相贵,这其间相隔了几十年来,江宁府已没陈相富、陈相贵这二人,倒是有他们的子孙后嗣,一知晓她前世用尽一生守护的陈家败落,她连去江宁府一探的想法都没有。
慕容宸笑道:“他是我堂姑母的儿子,也算是自己人,他虽不懂武功,但账目做得好,又最细心,就在军中担任粮草官一职。”
说起来,这还是一桩亲上加亲的表弟,陈忠嗣的母亲是慕容宸的堂姑母既范阳府宝山县镇北候府的嫡小姐,陈忠嗣的父亲乃是长平伯府的嫡次子、是燕国公府老夫人的亲侄儿。
她真是失态了,不好意思地垂眸。
慕容宽抱拳问道:“三弟,这位小姐是……”那样盯着陈忠嗣看,真让人觉得奇怪,人倒是长得清秀美丽。
慕容宸道:“陈小姐,这是我二哥。”
陈湘如款款欠身,“见过慕容二公子。”
慕容宽细细地审视了一番,抱拳道:“这位就是名动天的月亮美人、将军吕连城的红颜知己。”
陈湘如又是一欠,“二公子谬赞,小女惭愧。”
官船的库房里,全都是一只只箱子,有红漆的,这定是月亮山的,还有一些看着陈旧或是刚做的木箱,虽都合着,想来那里面装的全都是金银钱物。
月亮山有多少,陈湘如是知道的,可这里的东西有两个月亮山的都不止。
慕容宽笑道:“三弟此次在京城、洛阳收获颇丰,这一次我们燕军未来三年的粮草、军饷都不愁了。”
“哪是我一人之功,刘先生和吕将军都是帮了大忙的,待事成之后,还得替他们请功。”
陈湘如欠身退去,回到自己的房间,过了大半个时辰,还见有士兵上船搬运东西。
月亮山的财宝是有,可更多的怕是从京城过来的。
吕连城将盐贩密道献给慕容宸,倒还真是方便他行事,居然神鬼不知的将京城的钱财、宝贝都通过秘道运到了洛阳。如果整个京城的宝贝都到了慕容家手里,孟公就算得到京城,那也只是一个被掏空的空城。
慕容宸正与慕容宽小声地说着话,一会儿笑,一会儿严肃,因隔得远,陈湘如并不能听见他们的谈话内容。
直至一个多时辰后,船上库房的东西才被搬空了。
双方交接盖印,慕容宸又与慕容宽、陈忠信说了几句闲话,多是要他们代问几位军中相识的好。
慕容宽道:“三弟还得赶回范阳,不留你多作停留。一路顺风!”
慕容宸抱拳上船。
陈湘如站在船窗前,看着岸上举臂挥手的陈忠信,越瞧越觉得他长得像陈相贵。
许是她想多了,这世上总有几人长得相似。
晚上用过饭后,陈湘如站在扶栏处,仰头望着星月,这样的夜,吕连城也会看天,是在观天像。
“月亮。”慕容宸轻呼一声,“吕连城也教会你观天像了?”
“我可不会。”她笑着,“京城、皇宫、潘家……的财物得不少吧,怎会是今儿这么一点东西,旁的还在洛阳?”
他先是一愣,随后云淡风轻,顺着她的视线望着天空,“刘先生说过,现在的天像乃是三分天之兆,而最明亮的便是孟公与我父亲。”
这言之意再是明显不过,他日的帝王在这二人之间产生,谁主沉浮尚且难料。
“我取了月亮山的九十车财宝不假,这京城的东西……我可没动,要是动了,孟公可是极聪明之人。”
陈湘如才不会信呢。
她看着数百个士兵鱼贯往返,光是搬运就用了一个多时辰,一箱以一万两银子计,少说也有一千万两,何况其间还有几十箱金元宝,生辰纲财宝里是有金银,但绝没有这么多。
“你的野心够大,先拿个被你掏空的京城和孟公换,还让他以为,你没动皇宫、京城的财宝,就算是他换了,他**若从密道取城,还能打他个防不胜防。”
话一落,慕容宸微眯着双眸,掠过两分杀气,要不是她是吕连城的未婚妻,是自家人,他还真狠不得杀了她。
“太聪明的女人,有时候让人恨得牙痒!”
凝视着月夜这张美丽的面容,他突地明白,为甚吕连城唤她“月亮”,可不就是月中嫦娥、月仙子,轻盈、美丽而纯洁。
他话题一转:“不过我慕容家自来最欣赏聪明人。”末了,正色道:“今儿这些话,你在我面前说说便好,换作旁人不可说出一个字,否则都会给你惹来**烦。”
他变得太快,瞬息之间喜怒转换。
陈湘如冷声道:“我省得。”
根本不领他的情,若不是他,她才不会说这些话。
只是不知道,聪明的孟公能否识破慕容家的诡计。
不过,用苏南道数州易换京城,怕是苏南道各地都被搜刮得没有多少钱财了,早前是孙术搜掠一番,再是程邦搜刮一番,短短两年间就被搜刮了两回,哪里还有什么贵重东西?
用一个没有钱财的京城,换一个民不聊生的江南数州,倒也是差不多,不过京城未经战火的洗礼,百姓还算多,还算过得“安居乐业”,只是这繁荣仅为假相。
慕容宸道:“既然睡不着,再对奕一局如何?”
即便他刚才的样子很吓人,给她引来了些许的不快,当他温和地训问时,那些许的不快便已放,这许是前世遇到了太多堵心、不顺的事,她已经习惯将不相干人给她的不快抛于九霄云外,又或是前世真的过得太不开心,今生她只想快乐、轻松在活着,将一些负荷尽数抛。
陈湘如道:“在外面奕棋吧?”
“好!就在外面。”慕容宸扭头朗声道:“三斤,取棋盘,掌纱灯。”
在外面置两只绣杌,再一只小案,相对而坐,吹着夜风,披着星月,又茗茶可品,又可品酒奕棋,真真乃人生快乐,只不是她与吕连城。
*
这厢,陈湘如乘船远去;那厢,吕连城正站在院子里,仰头观天。
东里传来乖乖的哭啼声,这几日一到夜里,乖乖就对鲁喜妹吵嚷着“我要姨姨!”闹得鲁喜妹一阵心酸,不由得陪着乖乖哭了一场,伍大娘到底是过来人,斥骂了鲁喜妹几句“这么大个人,哄不住孩子,倒陪孩一道哭了。”
鲁喜妹越发生气,道:“伍大娘,小姐待你不好么?她被劫走了,你不担心么?这都几天了,还不见回来,昨晚我做梦都梦到她了……”
吕连城也很想陈湘如,他们同院而居,朝夕相处,每日与他一同用饭,与他奕棋,还与他讲兵法、棋艺,听她弹琴,她的声音总是那样的柔软动听,是他一生听过最柔暖的话。
这个时候,她坐着燕国公府的大船,许已经快到范阳了吧。
月亮,你等着,来年五月十二我便风光娶你过门,让你做堂堂将军吕连城的妻子,一生一世我们都再不分开。
他虽能通过天像观出天大事,却看不透他与她之间的情深缘浅,也看不到有时候一个不经意的放手,却许是一生难解的遗憾。
*
范阳,燕国公府。
燕地首府范阳,亦有几家名门世族,这首屈名门自然就是这燕国公府慕容家;之后又有陈家、谢家、冯家。四大世家唇亡齿寒,又各是姻亲,几家走动亲近,加上陈、谢、冯家的子孙里有不少人在燕军中谋得差事,都以慕容家马首是瞻。
因地处北方,刚过一场雨,空气特别新鲜,今晨有了初冬的薄雾,微风吹来,带着几许泥土的气息。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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