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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元瑞抱拳道:“杨丞相,告辞!”转而看着一侧惊魂未定的陈湘如道:“我再不会伤你,刚才是我喝醉了,你别怪我。”神色里含着愧色,倒不是敷衍所说。
他蓦地转身,疾步消失在夜色之中,心却早已是惊涛骇浪:怎会是这样?怎会……难道这民间还有一个他素未蒙面的骨肉手足?
就凭那枚胎记,足可以证明陈湘如的身世有异。
也许,与他们孟国皇家还有关联。
杨韫满是狐疑,以他对程元瑞的了解,只进行一半的事是万不会撒手的。程元瑞撒手,是因为陈湘如身上有与他一样的胎记,他突地忆起了那个传言……
如在梦中的陈湘如,惊魂未定,紧拽着衣襟,心里一阵莫名。
杨韫关切地道:“陈小姐,你没事吧?”
陈湘如摇头,想到程元瑞身上那枚一样大小、形状的胎记,就道不出的疑惑。
难道这仅仅巧合?
杨韫道:“陈小姐,告辞!”
退出花厅,携着小厮快步离去,他急速赶来,就是想护住程元瑞,却没想只是虚惊一场。
*
夜色中的程元瑞,脑海里无休止地浮现着陈湘如肩胛那枚殷红的胎记,那样美丽的颜色,红色果真比他身上的青色要好看得多,偏偏又嵌在她的肩上,就似纹上去,不,那是与生俱来的。
程元瑞打小就没有同母的兄弟姐妹,就连长兄程元吉也能与程醉蝶情同一母同胞,唯有他,没有交好的兄弟姐妹,一则因为他打小得到程邦的关爱最多,究其原因,便是他身上的那枚青色胎记,长的位置、形状和大小、颜色与程邦身上的一模一样,再加上他的容貌,更有七八分酷似程邦。因着这缘故,他自小就得程邦喜爱。
就连他祖父孟国太上皇也时常夸赞:“真是我的乖孙子,呵呵!人长得像,连我们程家的胎记也是血脉相传。”
因他听得多了,便知身上那枚胎记不是偶然得来,是因他祖父有、父亲有,而他也有,他记得他的五弟元兴身上也有那样的胎记,却不是长在肩胛上,而在胳膊上,因这缘故,也被父祖识之为祥。
夜色中的皇宫,重重殿宇,高敞巍峨,斗拱,无穷无尽的宫阙楼阁,在这宫灯稀疏的夜色里,旷寂而清冷。兜转迂回间,在宫门钥之前,程元瑞回到了东宫。
他坐在内,眼前又是那枚鲜红的胎记,过了良久,方才回过神来,令内侍太监去唤嫡妻周氏。
周氏见他心事重重,暖声问道:“殿找妾有甚事?”
程元瑞摆了摆手,吩咐道:“明儿一早你早些去母妃哪儿,这事我不好出面,但你可以告诉母妃,不能让大皇子等人抢了先。”末了,斥退左右,与周氏说了陈湘如身上那枚胎记,周氏也是暗暗吃惊,一一应是。
*
次日清晨,陈湘如因昨夜未睡好,还在睡梦中,就见侍女入得内室,禀道:“小姐,宫中王淑妃的懿旨,要请小姐入宫。”
王淑妃?她可从未见过,好好儿的叫她入宫做甚。
陈湘如片刻之间就在心头绕了几圈,很快忆起昨夜发生的古怪事,难不成与程元瑞有关。
若是不去,可看那架式,分明就是来接她入宫的,入宫的车辇已经备好了。
只是,这平白让她入宫又是为哪般?
她身上有着一枚与程元瑞完全一样的胎记,这着实太让人匪夷所思。
贴身服侍的侍女已经换好得体的衣袍,服侍着陈湘如梳洗完毕来到二门上,大管家等人已经候在那儿,大管家笑道:“小姐一路走好。”这话听来,倒似陈湘如再不会回丞相府似的。
陈湘如微微颔首,上了车辇,在轧轧的声响着,一步步远离了丞相府,却又步步近了皇宫。
在宫人引领到了怡春宫。
即来之,则安之。
任有多少疑惑,相信用不了多久都会一一得以解开,陈湘如吐了口气,进了怡春宫大殿,但见大殿上首位置上坐着眉眼有几分神似的妇人,年岁大的约有四十岁左右,年轻的不过二十岁上。
“民女拜见淑妃娘娘!娘娘万福!”
王淑妃细细地审视着陈湘如:那饱满的额头,那深邃有神的眼睛,真与孟帝程邦一般模样。暖声问:“听说,你是洛阳的月亮美人陈小姐?”
陈湘如落落大方地应答一声“是。”
王淑妃瞧在眼里,怎么瞧都是一个有教养的女子,言行得体,更难得的是她身上的那股子骄傲,与周氏使了个眼色。
周氏问左右道:“香汤都备好了?”
有嬷嬷应声“是”,走近陈湘如道:“小姐请随老奴去偏殿沐浴。”
陈湘如一听这话,越发肯定与昨晚发生的事有关。
王淑妃轻声道:“好孩子,你只管跟嬷嬷去,泡了香汤,换身得体的衣服,去吧。”
陈湘如垂首,静默地跟嬷嬷离去。
王淑妃叹了一声,道:“模样倒是极好的,那额头和眼睛跟皇上一般无二,我瞧着定是真的。你把罗太妃请过来,她是太上皇跟前的人,这事儿也得请她拿主意。”
周氏道:“母妃,儿媳早前就派人去过了。”
“她是长辈,我得亲自到寿宁宫请人,你在这边好好盯着,代我瞧瞧,这事儿马虎不得。”
周氏又应承一声。
陈湘如褪了衣衫,有嬷嬷和宫娥服侍,正泡着,便有周氏也进了偏殿,那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她左肩胛上那枚胎记看,周氏勾唇笑了一,与嬷嬷道:“照规矩办吧。”
嬷嬷应声,便有宫娥捧了点宫砂的物件来。这点宫砂,倒与有人拿着鞭子、剪刀的验身要容易接受。陈湘如忆起几次被人牙子转卖,至今想来也觉得耻辱,感觉所有的尊严都被赤\裸\裸地践踏,可她却不能与那些讲什么道理,只能如一个死尸般地听人摆布。
大半个时辰后,陈湘如换了身橙黄色的宫装,又梳了高贵的发式,又来了一个比王淑妃稍年长的妇人,嬷嬷道:“小姐,把那胎记给罗太妃瞧瞧。”
陈湘如见周围都是女子,这才松了衣襟,露出左肩胛那枚胎记。
雪白的肌肤上一点红,宛如严冬腊月雪野上盛开的梅花,刺目诱人。
罗太妃左看右瞧,只觉得那胎记又熟悉又好看,却依旧反复细瞧着,“太上皇身上的胎记便是红色的。”
总不能说陈湘如许是太上皇的血脉。
这事来不得半点马虎,王淑妃问:“小姐的出生地在何处?”
陈湘如答:“江南临安府。”
“今岁多大?”
“九月初二就满十八了。”
罗太妃又问:“你生母姓氏?”“她是做什么的?”“你知道你父亲的姓氏名讳么?”
陈湘如一一如实答了,“我生母姓陈。”“是秦淮琴师。”
蓦地忆起每年三月烟雨朦胧时,陈银欢就会如约赶到西子湖畔的凉亭里,在那儿一呆就是一天,她在等一个人,一个多年来从未出现过的男子,他曾许诺陈银欢,说有朝一日会回去带她们母女离开那个是非地,给她们母女一个安稳歇身处,可直至陈银欢离逝,那个男人都未出现过。
“小时候,听我亲娘提过,说我父亲姓孟,名讳上修远。”
罗太妃与王淑妃花容失色,孟修远,孟公乃是程邦早年的封号,修远不正是程邦的小字么,他居然会化名孟修远在外头惹一段风流债。
世人知晓程邦小字的人不多,但罗太妃与王淑妃知道,是她们在程邦身边数十年,但外间都称程邦为孟公。
陈湘如又说了陈银欢等孟修远的事,陈湘如低垂着头,神色里掠过一丝悲伤,“我娘一生都在等他,她临终时告诉我说,若是有朝一日我能见到他,让我代她问她一句话。”
王淑妃听了陈银欢的事,同为女子,心一软,颇有些动容,一侧的周氏更是含着泪,问道:“她让你带什么话?”
陈湘如眼里含着泪,她同情陈银欢,更多的是一份敬重,“这话,陈氏只当面问他,请二位娘娘恕罪,我不能告诉你们。”
就算她是卑微的,但她也有自己的骄傲与珍爱。既然年幼的她答应了陈银欢,定要当面问那人,她定会做到。
罗太妃拉了王淑妃,两个人在一旁小声地嘀咕起来,又从陈湘如的容貌上评头论足一番。
陈湘如是美人,是难得一见的美人,而那额头、眉眼间又有那人的模样,再加上那枚胎记的佐证,她的身世之谜即将解开。
罗太妃笑道:“淑妃,你细心照料着她,且留她在你宫里住。”
王淑妃欠身道:“有劳太妃了。”
罗太妃拉着陈湘如的手,满是温和地道:“别想太多,听说你近来染了风寒,好好瞧病吃药。”
“是。”陈湘如低应,这声音听到耳里就让人觉得舒服,“二位娘娘认识我亲生父亲?他是谁?”
罗太妃道:“会知道的,安心养病。”
又叮嘱了几句,罗太妃领了宫人离去,很快就回了寿宁宫见太上皇,斥了左右,说了陈湘如的事。
太上皇先是一惊,而后问道:“你可瞧清楚了?”
罗太妃道:“我和王淑妃,还有我身边的嬷嬷都瞧得真真的,这还能有假,那眼睛和额头可不与你和皇上一般模样,身上那胎记是红得像梅花,还有那形状,与太上皇身上的一样。”
可那姑娘说了,她的生父叫孟修远。
太上皇道:“皇儿这是怎么闹的,在外头生了个这么大的女儿竟也不知道,来人,去把皇上给请来。”r115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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