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元瑞、程元吉兄弟二人到时,偏殿上正是一片忙碌。
陈湘如到怡春宫时,王贵妃正面露愁容。
见罢礼,陈湘如抿嘴坐在贵妃椅上,宫娥们奉了茶点。
“母妃这是怎了?”
王贵妃轻舒了一口气,“唉,你表哥王连病了。”
京城已经有人传开了,说王连是因喜欢上容乐公主,得了相思病,没想就病倒了。
赏荷宴那日,但凡见过陈湘如的男子,哪个不说她美了,除了罗大将军的儿子似乎对她没意思,哪个男子不会多看两眼。
陈湘如道:“让宫里的御医出宫瞧瞧。”
王贵妃也想护佑娘家,要是能把公主许给王家,王家这皇亲国戚的位置就算牢固了,她早前是贵妾,而今是贵妃,是副后的位置,可必须提携娘家父兄侄儿,这样她与程元瑞才可以走得更远。
王嬷嬷自知王贵妃的心思,轻声道:“可不是呢,贵妃娘娘也想出宫探望,可又要掌理六宫,哪能轻易出宫。”
陈湘如垂眸,想到王连那病,既然表兄妹,她去探望一番也无不可,道:“母妃,今日儿臣来,还有件事想与母妃商议。”
王贵妃道:“何事?”
“苏南道一带自战乱之后,生灵荼炭,百业待兴,儿臣想请职去苏南道亲自督导,重建江南三大织造府,恢复百业。”
王贵妃摇了摇头。“你一个女儿家,又是一国公主,岂能远行?”
“母妃。我也是孟国皇家的女儿,既然享受了这份尊崇,就得替皇家做些事,而女儿自幼在江南长大,对那边颇有感情,想尽一份自己的心。父皇那儿,还请母妃替儿臣周旋。”
“你呀……”末了。王贵妃又忆起旁的事,“说到做生意。你三个舅舅倒是颇有经验,我们王家除了是书香门第,家中也有些生意,尤其是你二舅舅。最是个懂行的。”
陈湘如明白这话的意思,“江宁织造府乃是三大织造府之首,这织造府郎中一职许父皇早有主意,但苏州、扬州织造府郎中一职还能谋到,这亦是世袭官职。”
王贵妃笑容更甚。
不可能三大织造府都是王家的,但谋一处也成。
陈湘如道:“母妃后宫事务繁重,女儿领着王嬷嬷代母妃去舅父家走一趟,也好探望表哥。”
王连是因她病的。
要是陈湘如去了,许王连的病就能好大半。
*
吕连城病了。可导致吕连城生病的陈湘如没露面。
他躺在孟京城内的驿馆里,面容苍白,一夜之间。两鬓更添白发,仿佛一个没了生气的老者,静静地盯着帐顶。
慕容宸坐在一侧,冷冷地看着吕连城。
他曾是欣赏吕连城的,可最瞧不得吕连城将陈湘如看得太重。
“吕连城,你那日说要给我一个解释的。你不会真想把洛阳白白送给孟国吧?”
吕连城不答话,一动不动。直勾勾地盯着帐顶。
慕容宸道:“说啊!解释,你不是要给我解释么?”
他还是不吱声。
慕容宸走到榻前,冷声道:“你就要死不活的躺着,王家有个王连,早前也与你一般,容乐一去探望,她前脚刚走,王连后脚就好了。
容乐公主请命去江南重兴百业,而这次她去江南,便是要修缮江南三大织造府。
这孟国越来越有意思,容乐要去江南,便有不少的少年才俊也纷纷请命要去江南,这才几日,苏南道一带的知县、知州实缺全都满了……”
吕连城的眸子转了一眼,问道:“她要去江南?孟帝还是不肯把她许给我么?”
慕容宸笑了一,“她现在喜欢的人是杨韫,听人说,为了嫁杨韫,她自请孟帝降她为县主。而杨韫呢,为了她甘愿放弃丞相的位置。”
这样痴情的男女,听到世人耳里谁不感佩,这事已经传遍了孟京大街小巷,人们感动于杨韫与容乐公主的真挚爱情,觉得他们爱得很真、很深。
吕连城腾地坐起身,一把抓住慕容宸的手,“太子,帮帮末将,只要让末将娶到她,让末将做什么都行。如果没有月亮,我不知道自己活着的意义,我……”
慕容宸很厌恶吕连城这个样子,可他也同样见到过吕连城意气风发的时候,他们是朋友,更是君臣。
“吕连城,快起来吧,一会儿孟国的瑞王殿要过来。我瞧着,瑞王殿是动了心的,且听他是如何说的。”
这小子!
慕容宸摇头,一听说程元瑞要来,爬得比猴子还快,先前还要死不活,转眼间就像换了一个人,似乎他并没有生怕。
二人正坐在驿馆的花厅里吃茶,便有人领了程元瑞来见。
见罢了虚礼,程元瑞坐在厅上,斥退了左右。
程元瑞扫了眼慕容宸与吕连城,道:“不瞒燕太子和吕将军,我父皇就吕将军的提亲是有心的。”
吕连城双眸熠熠,不争气地露出几分喜色。
他原是杀手,喜怒不流于形色,可听到程元瑞这话,竟按捺不住了。
在那喜色之后,又忆起杨韫与陈湘如的相爱之事,不由得一阵神伤。
慕容宸道:“我那边还有事要处理,你们先聊,我一会儿就过来。”
他离开,是给他们一个说话的机会。
但他们谈论的话,还是会一字不少的被他知道。
程元瑞道:“容乐虽是个女儿家,可这心思,还真非寻常男儿可比。她不是不喜欢吕将军。而是不能也不敢。”
吕连城一脸迷茫:“为何?”
“吕将军曾与容乐朝夕相处,以你之见,她是朝三暮四之人?”
吕连城摇头。
昔日。陈湘如说不喜欢慕容宸,即便后来慕容宸咄咄逼人,她也不会动摇半分,可见是个心意坚决之人。
“容乐非朝三暮四之人,那么她做这一切就有她的原因。她不愿嫁给将军,是想着有朝一日,倘若孟、燕两国对峙。她是助夫君还是助自己的故国,她只是不想为难自己。
容乐博览群书。最得我父皇欢心,以我之见,她与杨韫有知己之情,更有故交之谊。但绝不会有男女私情。只是,两相权衡取其轻,在嫁你与嫁杨韫之间,她选择了后者,因为她不再是早前那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她是孟国的公主,她所做的一切选择都必须为孟国所想……”
程元瑞面露几分难色。
吕连城只留了一个侍奉茶水的丫头。
程元瑞长长地轻叹了一声,“容乐被人劫持,从范阳到孟京。她吃过很多的苦,也受过很多的委屈,吕将军可知是什么人算计了容乐?那些人又是如何待她的?容乐是一个骄傲的女子。越是骄傲的人,面对那些痛苦便越不能忘怀。”
吕连城急切地道:“你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程元瑞摇了摇头,“我不能说一个字,因为你知道其间的原由。”
什么原因,竟让程元瑞不能说。
“在这件事里。获益最大的人是布设那一切之人,我能说的只得这些。”程元瑞站起身。“吕将军,我会说服父皇给你一年的时间。一年之内,你若真有八百里山河为聘,我想父皇会乐意将容乐许配于你。”他拈了一枚碟中的红枣,“容乐再有几日便要去江南。”
“我想见她。”
程元瑞摇头:“你不能再贸然入宫,听说过大漠狼族么,夜狼昨儿就入宫了,做了我父皇的贴身带刀侍卫,另有狼族三刀客:红狼、蓝狼、白狼已进入宫中,而红狼已是容乐的贴身侍卫。”
夜狼,与吕连城齐名的大漠杀手。
武功也吕连城不相上。
何况还有狼族三刀客在。
燕国有鹰族襄助,孟国便有狼族襄助。
就连狼族的族长也与孟帝达成了默契,孟帝答应给他们足够多的粮食、布匹,而狼族亦会派人前来孟国。
“吕将军,容乐不愿嫁你,还有一个最大的原因,便是她不想让你他日为难。良臣不侍二主,你既选择了燕国,便只能是燕国的臣子,即便燕国有对不住你的地方,而身为臣子的你,也只能忍气吞声。”
吕连城面露痛色,“月亮性子坚韧,绝非见异思迁之人,她所说所行定有她的苦衷,就算我现在想不到,终有一日也是会想到的。”
只是,听她说出那般绝情之话,还是让他难以承受。
他近乎央求地道:“瑞王殿,我要见月亮,我要见孟帝,拜托你再给我一个机会,在一定会感激不尽。”
如果把陈湘如嫁给吕连城,就能得到一员虎将。
吕连城的智勇他们有目共睹。
还有一座洛阳城,更有他所说的八百里山河,太诱人了。
“你先等着,我尽快安排你入宫见容乐。”
“多谢瑞王殿!”
他何曾这般低声气过,可为了心中的女子,他抱拳行礼。
程元瑞说完自己的话走了,只留一脸沉思的吕连城。
陈湘如还喜欢他,只是因为两人已变的身份,有了诸般的顾虑。
程元瑞出了驿馆又往杨丞相府去。
杨韫正在书房里读书,见他到来,便各自落座奕棋。
陈湘如与杨韫的婚事,孟帝只睁只眼、闭只眼,没说同意,也没说反对,更没提将陈湘如许配吕连城的事,这件事就这样悬着了。
这样的事,若在寻常百姓家,怕是女子的名节早有碍,可因陈湘如是孟国的公主,又曾是流落民间的公主,百姓们除了赞赏外,还多了一份同情与宽容,市井之中并没有传出不利陈湘如的话,有的都是好的,比如有人赞她是孟国第一美人、才女。
程元瑞走了几子,道:“杨丞相,你的年纪不小了。本王替你保个媒,将我舅家嫡女许你如何?”(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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