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宸扫视左右,目光定格在陈忠嗣身上,道:“我遣你为信使,你去孟**中,告诉吕连城与罗大将军,此州我们让给他们了,但往后的事,还望孟国莫要多事。马上开拔,传令南雁关攻打闽国,这是太后之令。”
他一转身,从一个长盒子里掏出一纸《檄文》,“这是征讨闽帝孙术的《檄文》着人传抄,张贴各处。”
慕容宸原想独吞闽国,可他的用心被吕连城识破,又有孟帝遣兵十万前来增援,被迫之,慕容宸为不空手而归,只得暴露本心,从中攻打闽国,与南雁关前后夹杂。
闽帝没想,原以为是支援的,竟是引狼入室。
前方,不时传回各地失守的消息。
燕国兵强马壮,又是北方人,身强力壮,南方人在力道上难以抗衡。
他未曾料到,南雁关竟囤兵二十万,而慕容宸亦只领了二十万人马入闽。
闽国亡了!
吕连城轻轻松松又捡得一城。
这一场闽国的战事像是一场大戏,戏剧性地发生了改变,亦如当年,孙术有了称帝之心,搅得闽郡一带不得安宁,却很快就落了帷幕。
当燕国攻闽的消息传至闽宫,燕国和亲郡主、闽国淑妃愣怔良久。
一个是她的娘家人,一个是她的婆家,她何去何从,斥走左右,她独自含泪梳妆,待闽帝大发雷霆步入宫中时。淑妃已服毒自尽。
自吕连城攻闽以来,程醉蝶的日子就不好过,闽帝时常拿她发泄一通。早前一月还好,后来对她生厌,因生气她未能搬来孟国的救兵,一怒之索性将她贬为乐坊伎人,还将她赏给钟爱的臣子玩乐。
此刻她听到消息,正穿着血红色的衣裙立在乐坊的舞台上,张扬的声声大笑。
“孙术。你完了!你完了……哈哈!我要回孟国了,我还是孟国最尊贵的安康公主。”
她不会死。只要离开这儿,一回孟国就是她得意之时。孙术不是宠爱淑妃么,以为燕国可靠,不曾想燕国调头又灭了闽国。这势头不比吕连城轻弱半分。
闽地很少雪。窗外起了雨,毛烟细雨,似女人最温柔的泪。
程醉蝶依旧张狂地大笑着,一声又一声,这笑声久久回荡在宫中。
她恨这个地方,恨这个践踏了她的闽宫。
只要她回到孟国,她一定要欺负她的人都不得好死。
正笑着,一名宫女惊慌地进来,道:“公主。宫里都乱了,你快藏起来,若被他们发现就惨了。燕国领兵的主帅是燕太子。待他入宫,你就没事了。”
这宫女就想替自己寻找一份依靠,程醉蝶到底是孟国的公主,比淑妃有依仗,只要程醉蝶想回孟国,她就一定能回去。
拉了程醉蝶。曾在乱躲了起来。
元孟二年正月十八,闽国灭。闽帝孙术弑尽后妃、子女后。于宫中**身亡,其死状凄凉。追随闽帝的臣子,忠心者也相随自尽,而更多的臣子则选择了做降臣。早前的闽国土地,一半被吕连城所夺,另一半成为燕国之地,自比三分天变南北两国各分秋色。
*
宁海官衙。
吕连城道:“罗大将军,这里就交给你了,本将要回孟京迎娶公主。”
他说的话做到了,八百里山河恭手献予孟帝。
陈湘如不在这儿,他不会留在这儿,还是赶紧见陈湘如要紧。
罗勇一脸惊色,这可是他辛苦打的城池,“吕将军这就要走?”
“罗大将军想为我践行?”
罗勇只是好奇,若换作是他,也难做到如此洒脱,好歹也要等朝廷的文书来。“正是。”
吕连城摆摆手,“践行就免了,他日在与容乐公主完婚,罗大将军请早,再备份厚礼就成。这里有你我很放心,我这就回孟京。”
半炷香后,吕连城骑在汗血宝马上,带着他的十万人马撤离闽郡。早前攻打闽郡,他不过五万人马,每攻一城,俘来的将士就被他收入帐,而他手的校尉升为副将,副将升为将军。
这个人到底在想什么?攻八百里山河,却是如此轻易就放手了,仿佛他辛苦一场,只是到闽地赴一场,宴会散了,他也要离去。吕连城,这人让他看不懂。他罗勇征战大半身,先效忠大周,而今效命孟国,却从未遇到过像吕连城这样的人。
吕连城离开闽郡,人未至孟京,关于他的传说便再度在孟国大地上漫延开来。
茶楼里,说书人正绘声绘色地演说着吕连城与孟国容乐公主的爱情故事:“江山谋,群雄战,美人欢,寸步必争之时,偏有这么一位乱世英雄不爱江山爱美人。”
说书人搁茶盏,慢慢吞咽,扫视着茶楼里的众多客官,缓声道:“要说容乐公主,可谓是女中豪杰,乃是我国皇帝最宠爱的公主,虽是女儿身,可亦是我朝最有才华之人。至江南,不过数日,重建两大织造府,江南百业俱兴,当真厉害了得,真真是巾幗不让须眉。”
此刻的陈湘如已离苏州,在扬州停留月余后,又回到了江宁府。
江宁府陈家大院的淑华苑内,陈湘如端坐主位,难掩喜色,更怀揣着期待。
要见面了!
终于,随行的嬷嬷进来,禀道:“公主,从西北回来的人到了。”
陈相正一家早就期盼落叶归根重返江南祖居故土,而陈维永兄弟三人则有些不同,陈维源早在凉州生根扎土,而陈维滔更在那边挣了一份可观的家业,他们两兄弟是不愿回来的,但陈维永愿意回来。
虽说陈维永兄弟几人都是在祖父陈将宏任上出生的,可小时候常听父亲陈相正提到故乡的事,族人居住一起的陈家庄,还有让族人们引以为傲的陈家大院家主,甚至连陈将宏能高中入仕都少不得陈家大院的帮衬。
陈湘如仿若又过了百年,前世今生的交替,谁能想到,陈银欢居然会是陈将宏的孙女,又与前世的陈家大院有了联系。
一个衣着随常百姓衣裳的男子进了院门,身侧跟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他是陈将宏的幼子陈相仁。陈湘如回想前世,她是见过陈将宏的两子一女,当年陈将宏高中入仕,离开江宁府陈家庄时,这陈相仁不过才一岁余。若干年后,陈将宏的母亲仙逝,他曾丁忧回到故乡,在陈家庄待了三年。而那时,因为陈家大院与陈家庄的矛盾,陈家大院已经很少过问陈家庄的事,但每年还是会送一笔供奉银子过去,平日与族人少有往来,每岁一年一度的祭奠还是会参加的。再后来,陈将宏三年孝期一满,又带着妻儿离开陈家庄,这一去,直至陈湘如病逝,都再没有见过陈将宏。
“草民陈维永(陈相仁、陈维江)拜见公主殿,千岁岁!”
往事如梦,她愣愣地看着膝前的几个男子,年纪大的,瞧上去亦有六七十岁,而中年男子看上去亦有四十多岁,就连最年轻的也有三十多岁。
陈相仁长得酷似陈将宏,一样的眉眼。
只是她记忆里的陈将宏是一个儒雅又不失健壮的男子。
再看陈维永,五官里亦有三四分与陈将宏相似。
鲁喜妹轻声提醒:“公主,是不是得请他们起来了?”
陈湘如回过神来,这一杀,时光交错,她有些忘了,自己是在前生,还是在今世。
相似的眉眼,却不是曾经相识的那个人。
“快快请起!你们都是陈道台的后人?”
几人一愣。
鲁喜妹笑着招呼道:“几位先起来,今儿一早公主听说你们要来就候着了,连地方官员的拜见都一并推了呢。”
陈维永面露感激,只觉得这位容乐公主长得好生面善,他似在哪里见过。
陈相仁正有些手足无措。
陈湘如道:“喜妹,带几位年轻后生去偏厅用茶。”
除了陈相仁、陈维永的几人随喜妹离去。
陈湘如赐了座,她斥退左右,示意二人用茶吃点心。
陈相仁出生和成长于陈将宏最得意之时,却在他将要入仕之时,陈将宏获罪,全家沦为戴罪之身,家中女眷被贬为官婢,而他们更是发配西北矿场做苦役。
老了,在外漂泊一生,总算能回到故土。
叔侄二人的衣裳虽不是崭新的,却也是最整洁利索的。
陈湘如道:“二位可还记得陈维泠?”
“泠儿……”陈维永突地起身,瞪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陈湘如,激动之情难以言表,“公主知道维泠的落,她……她还好么?”
陈湘如定定心神,轻声道:“她是我母亲,已经过世多年。”
“泠儿没了?”陈维永顿时失魂落魄地坐,神思恍惚,他还能忆起当年全家获罪,妹妹陈维泠方才几岁,她死死地拉住他与母亲的手,心里直叫嚷着:我不要和母亲、大哥分开,我不要……
可那些官差,到底强抱了陈淮泠离开。
只那以后,一家人天南地北,他们成了矿场的苦役,而陈维泠被贬官婢,虽然早出嫁的姑母曾写信来说,寻着了庶妹,却一直没找到陈维泠的落。
陈相仁一路过来,还在想,他家是烧了什么高香,竟有孟国的贵人要助他们,更令镖局一路护送,好吃、好住甚至还给他们钱花,赶路虽苦,却是这几十年吃得最好、过得最好的日子。(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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