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大一级压死人。
侯亮这会子就是这种感觉,如果压着他的是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子,他心里只怕还能痛快点。偏偏压着他的还是个毛头小伙子,这就让人更加憋屈了。
深吸一口气,克制着额上突突跳的青筋,侯亮努力心平气和的说,“李大人,就算你的官职比老夫高,但凡事也得讲一个理字吧?这叶氏售卖毒豆芽,害出人命,难道不该问罪吗?”
李雍把缰绳一甩,自有从后面赶上来的铁牛接过。
他拿下头盔,走到侯亮面前,定定的看着他,“她售卖的毒豆芽,是本官许可购进,今天中午营中的数千将士才刚刚吃过。你这么说,是在指责本官,有意对部下投毒?”
这,这简直是蛮不讲理!
侯亮气得脸黑如锅底,说话也不客气了,“李大人位高权重,你军中之事,老夫可不敢过问。不过现在是在潞州境内,吃死了百姓,不知本官还够不够格过问一声?”
叶秋终于找到机会说话了,“思思还没死,你干嘛总说我害死人命?我从一来就求你们请大夫请到现在,侯大人,你难道就光顾着治我的罪名,怎么就不肯请个大夫来救人呢?难道说,一定要等到人被毒死,才好定我的罪?那你究竟安的什么心?”
“混帐!”侯亮不能对李雍怎样,可对叶秋,他可不用客气,“大人说话,有你插嘴的份么?不管你今天怎么抵赖,思思就是吃了你的豆芽才出的事,谁也包庇不得!”
李雍等他脸红脖子粗的吼完,这才静静走到叶秋面前,看着她被打得肿起来的半边脸,眸光暗沉。
叶秋知道自己不好看,不自觉的伸手想挡。可她的胳膊,还被那卫队长死死抓着。
男人低头看了看,那卫队长忽地后背一凉,不自觉的就松了手。
叶秋赶紧走过来,捂着脸跟小媳妇似的,躲到男人身后。想想还是跟大腿悄悄告了一状,“就他打我。”
男人没吭声,只瞟了那队长一眼,看得那人浑身冷汗直冒,不自觉的又退了一步,辩解道,“大人,属下也是……也是为了查案,这,这妇人反抗……”
侯亮忍不住道,“李营长,这是公事,你可不要太偏袒人了!”
男人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再用眼角余光瞟瞟缩在自己身后,跟小老鼠似的叶秋,想了想,没再追问下去,只道,“依云楼的老板,出来说话。”
杜大娘不敢怠慢,赶紧出来,“请大人吩咐。”
李雍开口不谈案子,只是问她,“思思姑娘是西秦人么?她是怎样卖身于此?卖身银子几何?”
叶秋不懂,思思姑娘那天不是在她家说了,她是南楚人么?这男人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可杜大娘却是脸色一变,再看侯亮,也骤然沉了脸。
“思思是老身从南楚买来的官婢,当年的卖身银子,作价七十两。”
李雍略回头,扫了叶秋一眼,“你是西秦人么?有户籍么?”
这不废话?叶秋继续懵然中,我不是西秦人还交的什么税,当的什么村长?到底啥意思,这个光用秋波她看不懂啊?
秦彦赶紧跑了出来,伸手把糊里糊涂的叶秋拽到一边,低声道,“按西秦律法,你若是良民,杀一个贱籍之人,尤其还不是西秦之人,只要能赔得出她的卖身银子,原主就不得追究此事。”
叶秋眼睛眨了眨,还有这等好事?那今天就算思思死了,不也跟她没了干系?
“大人,她说,愿意出七十两银子。”秦彦等不及,干脆帮她作主了。
李雍瞥她一眼,淡淡嗯了一声。
叶秋忽地想明白过来,反正大腿当前,她也胆气也壮了几分,管他怎么回事,先赶要紧的说,“那钱我回头就送来,不过思思是不是就归我了?那你们还傻站着干嘛,赶紧帮我请个大夫来救救她啊!”
到底是条人命,这些人怎么就不着急的?
“大夫来了,来了!”称心从马车上跳下,扯着个白胡子老大夫就下来了。
叶秋出事被抓走,家里就忙活开了。
功夫最高,但最不通人情事故的小道士被留下看家,保护蔓儿和地瓜,小伍去了军营,老蔡去请颜修之,称心就去找秦彦。
秦彦听说是豆芽吃死人了,当即想到可能会用到大夫,自跟了颜修之出来,让称心去请大夫,还指名要请百草堂的老大夫。
他的医术在潞州是数一数二的好,万一有什么事,人家也容易看出端倪。
眼看着称心要拖着大夫进去,侯亮虽然不乐意,还还真不敢阻止。
哪怕李雍只带了两个亲兵跟上来,但他可是西秦年轻一辈中赫赫有名的战神,侯亮还真不知道自己带的这队虎狼之兵能不能打得过他。
况且他身份又高,官职又高,所以侯亮只能据理力争,“李营长,你这样袒护叶氏只怕不好吧?就算思思不是西秦人,可谁都知道她是依云楼的红姑娘,身价何止千万?就七十两打发了,这未免也太欺负人了。杜大娘,你说是不是?”
杜大娘哪里敢说话,倒是颜修之道,“一个活生生的思思,自然是要值钱些,可她现在就快死了,别说成千上万,就是七十两又有谁要?侯将军,要不你问问在场的众人,还有谁愿意来竞价?”
你!侯亮又一口气噎在嗓子里了。
再看左右一眼,自己的那些手下本来有人想要竞价,可又无一不在李雍冰冷的眼神下退却了。
谁都不是傻子,如果这时候出头帮着侯亮,可能转过身就被这男人给干掉了。
这神仙打架的事,他们又没有免死金牌,做什么要出头?
只是屋子里,大夫看过思思之后,却觉得事情不太妙,“思思姑娘虽有脉象,但中毒已深,若是不能让她尽快吐出来,便是神仙也救不了了。”
叶秋听着,忙进屋推那小丫鬟,“快!跟我去拿豆芽,把新鲜豆芽捣成汁,灌她喝下,我有办法催吐。”
侯亮怒道,“你这豆芽本就有毒,怎么还要害人?”
颜修之呵呵一笑,“方才半天无人竞价,那思思姑娘便已经算是给叶氏买下了。她要如何救,自然由她负责。侯将军如此义愤填膺,莫非你有更好的办法?”
侯亮恨不得一刀把思思杀了,哪肯救她?眼见讨不到便宜,便嘲讽道,“说的也是,反正有颜大人和李营长做保,这已经成了叶氏的家务氏,我又何必在此多管闲事?走!”
“不能走。”
侯亮没想到,此时李雍不见好就收,反而把他堵住,道,“就算是个贱民,难道能让她无辜惨死在你我面前?那二位治下的潞州城,成什么了?”
这最后一句,已经隐带凌厉和质问了。
颜修之垂首沉默,心中大恨侯亮连累自己没脸。
而侯亮就算数度想要反驳,但到底心虚,紧咬着牙关,动弹不得。
叶秋不理他们,拖着那小丫鬟去取豆芽汁了。
李雍走进屋中,看着那两副碗筷,首先就问,“还有一个中毒者呢?”
这是一个关键问题。
侯亮眼神一凝,杜大娘的脸色也变了,不过她还是上前答话,“不敢欺瞒大人,思思之前确实陪着一个客人,不过在思思出现中毒症状后,那位客人立刻被随从带走了。”
“什么客人?”
“是个陌生的年轻公子。”杜大娘没有撒谎,只是悄悄的又看侯亮一眼。如果不是因为面生,也不会选那个人当倒霉的替死鬼。
她看过去是指望侯亮能帮忙说几句好话,只是侯亮完全没有这个意思。他现在自顾都不睱,哪里有空管旁人?
生怕李雍追查下去,连累到自己,反道,“就算中毒之人已脱离险境,你这店却开得太不稳当了。只怕是要停业,好生整顿一番才是。”
杜大娘就知道会是这样,咬了咬牙,才想说点什么,就见叶秋已经带着鲜豆芽汁和一盘生豆芽来了。
先撬开思思牙关,强行把豆芽汁给思思灌下,然后让秦彦象抱小孩似的,面朝背的抱着思思坐在椅子上。然后左手按压着思思的腹部,右手猛然发力把人往前推,利用惯性产生的压力催吐。
那百草堂老大夫看得稀奇,“这样真的能让人吐?”
叶秋没说,只是秦彦这么做了三次之后,一直没有任何反应的思思突然嘴一开,开始呕吐。
但吐出来的基本全是酒水,气味难闻得很,但那老大夫却是欣喜不已,“吐出来就好了,快,继续!”
看思思很快连黄胆水都吐出来了,大夫才喊了停,然后拿一枚解毒药丸,给思思灌了下去。
然后再把着她的脉博,却是面露难色,“虽是吐出来了,可毒性已深,这位姑娘可以活得了一时,只怕也撑不了太久。叶姑娘,你还有什么办法解毒吗?”
叶秋只知道豆芽本来就是清热解毒的,豆芽汁也有类似的功效,但催吐可以,想解毒却不是她能有办法的。
看她为难,侯亮却是得意了。
只要出了人命,李雍就是再维护,这豆芽菜也绝对卖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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