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船无故动荡,磕得秦奕嘴唇出了血,虽然让他又惊又怒,但更加紧着追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因赶着回京,所以他便允许船老大在天黑之后也继续赶路,只要他行得慢些,别出什么事就好。可前几日都好好的,怎么今日却出了事?
他当然不知,前几日都好好的,那是因为不在黑鲛帮的地盘,就算是水贼,也得盗亦有道,不是自己的地盘可不能乱踩。
等今晚船入了云岩江,帮中接应的兄弟一到,船老大哪里还会客气?果断把大船驶进一片乱石滩里,抢吧!
秦奕没等到禀报,却听到外面扑通扑通的落水声了,大船已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一边歪去。
刚刚睡下的沈轻尘披散着头发,裹着件披风就跑了来,白着脸问,“表哥,这是怎么一回事?”
秦奕哪里知道?
他还想找个人问问呢。
可已经容不得他们多想了,让出去看情况的小厮,很快就狼狈不堪的跑回来,抖着嗓子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有许多蒙着脸的人在抢咱们的东西,想是遇到贼人了!”
什么?沈轻尘顿时就慌了,“那该怎么办?”
秦奕哪里知道?
不过如果此时他能冷静下来,召齐人马,就算还不了手,但情况也未必会糟糕到哪里去,但秦奕这么一慌,满脑子就想着一件事。
跑!
推开窗子看看四面环的水,再听着底下的厮杀声,秦奕咬了咬牙,抱起张小炕桌,就冲小地瓜招手,“地瓜,快过来!”
就是要跑,他还算是有良心的,记得要带着儿子一起跑。
可沈轻尘慌了,“表哥,你要去哪儿?要带你带上我!”
生死关头,还是儿子比较重要。秦奕一把将表妹甩开,“你一个大人不会自己跑吗?地瓜,你去干什么?”
小地瓜一面扭头跑,一面告诉他,“我去找小桂圆儿!”
小孩子的心,最是纯洁无垢,小桂圆儿就算是只小狗,也是他的小伙伴,他不能把他扔下。
那秦奕就不管他了,眼看有人已经拿着刀冲到门口了,他抱起那张小炕桌就往窗外跳。
眼见主子都跑了,底下的下人们全成了无头苍蝇,各自抱了凳子小木件,纷纷往水里跳。
可沈轻尘毕竟是女子,天生胆怯,让她往水里跳,还真有些不敢,也就是这么一犹豫的工夫,就被冲进来的水贼给瞧见了。
“哟,这儿还有只肥羊。快,带走!”
沈轻尘吓得浑身寒毛都竖起来了,偏还要硬逞强的抖起威风说,“你们知道我是什么人吗?你们要敢碰我一根头发——你干什么?你放手!”
多余的话,沈轻尘叫不出来了。
因为那汉子径直冲过来扯着她的头发,将她扛到肩上,还伸出蒲扇般的大手,使劲打了她屁股两记,“小娘们还挺凶,老子就碰了,还打了,怎么样?”
沈轻尘又羞又怒,偏偏屁股给人打得火辣辣的疼,头朝下顶着胃的姿势也极为难受,此刻连想骂都骂不出来,只能由着人轻薄。
这一刻,她倒是跟叶秋之前的心情颇为类似了。
不过她却没有半分想到自己强加在别人身上的侮辱,只满心觉得自己委屈。更加恨不得老天能降个雷下来,把这些人劈给粉碎。
可老天显然没有听到她的呼救,水贼们绑了她,还有船上众多没来得及逃走的丫鬟仆妇家丁,统统赶到带来的小舢板上去。
小地瓜却不在其中,他回去找着他的小桂圆儿,就不打算跑了。他娘说过,遇到危险,小孩子不能乱跑,越跑越容易出事。
他原想躲到床底下去,可鹃儿追进来瞧见,却是把他和小狗一把拎起,将他们藏进一口轻薄的空藤箱里,上面胡乱堆着些衣裳棉被,也不盖盖,就这么敞着,嘱咐他别吭声,然后她自己也如法炮制的藏进旁边的另一口空藤箱里。
果然等到水贼进房间翻找财物时,都以为这间房已经被人搜过,很快的离开了。小地瓜抱着小狗,不声不响的从藤箱的缝隙往外张望,乖得连呼吸声都放得极低。
等到船上的喧嚣渐渐停止,船也不动了。
其实秦奕他们都没经验,水中若有礁石,大多是浅滩,船就算磕碰了,也不会下沉,多半只是搁浅。如果好生在船上寻个地方藏起来,等人搜走财物,那便无事了。
可他慌里慌张跳到水里,不小心在礁石上磕得鼻青脸肿不说,脚还崴了,泡在早春寒凉的河水里,那滋味,任是再伤感的小曲儿,恐怕此刻都激不起奕大少爷的半点情怀了。
听得船上动静渐歇,鹃儿先从箱子里爬了出来,才想把小地瓜抱出来,忽地身后有人无声无息的拍上她的肩。
鹃儿这一惊,差点魂飞魄散。
还没来得及扭头去看,到底是不是水贼去而复返,小地瓜自己从箱子里跳了出来,裂开小嘴就喊,
“叔叔!”
李雍眼中露出几分暖意,把小崽子连同小狗一起抱了出来,摸摸他的头,“有没有事?”
“没事!”小地瓜很亲昵的在他的手掌下蹭蹭,想当然的就问,“我娘呢?”
男人的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但还是告诉他,“你母亲没事,正等着你回家。”
那就好。小地瓜一副小大人的模样点点头,“那我们走吧。”
恐怕还不行。
李雍再看鹃儿一眼,“你家主子呢?”
鹃儿给他那一瞥看得莫名有些心虚,立即低了头,“不知,好似之前就落水了。倒是表小姐,给贼人带走了。”
男人轻轻嗯了一声,抱起小地瓜,拍了拍他背,“你该睡觉了吧?”
小地瓜眼睛瞪得溜圆,这个时候让他睡觉?他很兴奋,睡不着啊。不过看着男人的表情,他还是妥协了,“那你陪着我睡。”
男人眼神僵了僵,但还是很快应了一声,“好。”
鹃儿怔了怔,这个时候不是应该想着怎么去救人吗?他怎么哄起了小孩?
可李雍再度看向她,“去烧些热水来,给他洗洗。”
男人很爱干净的,就算是当兵多年,好些习惯还是刻在骨子里。睡觉之前,一定要收拾干净才行。
鹃儿不敢多说什么,去烧水了。
出了门,她才发现李雍不是一个人来的,如今船上还有些士兵。只因没有接到营长的号令,都在外头等候。
船上除了她,还有几个没跳水的漏网之鱼,鹃儿瞧着,更加安心了些。眼见她要烧水,有好几个士兵过来帮忙。
船虽歪了,但又没垮,底下厨房里的炭啊炉子什么的都是好的,很快烧了一壶水让鹃儿提了去,他们也自烧了些热水喝。有人还寻摸出晚上剩下的饭菜,赶紧招呼哥几个来吃。
“小伍,你这回总算可以将功赎罪,也就别愁眉苦脸的了。”
小伍拿着个烤热的馒头,又掰开一半分给战友,感叹的道,“能找着人,我也算是安心了。”
他这些天可吃了不少辛苦,几乎日夜不休的追赶秦奕的队伍。要不是有他在前面领路,及时传下信息,李雍也没这么容易就找到小地瓜。
眼下孩子在手,想着回去可以给他娘有个交待,他的心也才放了下来。
把小地瓜连同小桂圆儿都擦洗干净,男人将大的塞进被窝,小的拎着脖子放在床尾,摸摸地瓜的头,“睡觉。”
话是**的,但男人眼里的柔情却不容错过。
小地瓜突然指了指自己的额头,“亲一下。”
男人错愕了一下,忽地明白了。他娘每天睡前都亲他一下的,说是叫什么晚安吻,真是——
唔……这习惯不错。
也不知想到什么,男人的眼角不自觉的轻轻眯了一下,然后俯身,蜻蜓点水般轻了地瓜一下。
可想起来时,却被地瓜搂着脖子,用力的在他脸上大大的亲了一记,“这样才对嘛!”
然后,他自己拿小手捂着眼睛,嘿嘿笑着,假装睡着了。
鹃儿清楚的看到,一向清冷,不苟言笑的男人似是动了动嘴角,那他——是在笑吗?
可随即,她就看到更加令人难以置信的一幕。
京城传言冷酷如冰的男人,竟然温柔的把小地瓜的手拉下,放进被子里掖好。然后,哼起一支不知名的民歌。
他的声音低沉,但富于磁性,在这夜里听来,竟是比外面的细如牛毛的春雨还要温柔。
以为自己睡不着的小地瓜,很快就进入了安心的梦里。就连在他床尾蜷缩成一团的小桂圆儿,都发出了低低的小呼噜声。
鹃儿看得目瞪口呆,小地瓜不是自家少爷的儿子吗?可为什么,李雍竟比他看起来,更象是个当爹的?
等到小地瓜睡沉了,男人才起身,给他放下帐子。低沉但威严的叫鹃儿出去,把小伍叫进来,命他好好看着小地瓜。
小伍得到这样的命令,就知道营长是原谅他了。
地瓜都睡着了,还要他看啥?这是看他连日辛苦,让他也睡个好觉。
可小伍仍是不敢懈怠,把门窗关好,略布置了一番,才在地瓜床边的榻上闭眼养养神。
要是有人想来偷孩子什么的,那恐怕不太容易。
而李雍此时才让鹃儿把她们为何出京,以及这一路的事情说给他听。
鹃儿忍不住,到底说了句,“那些贼人走时,也没下水搜查,要不雍少爷还是帮忙找找我家奕少爷吧。这样大冷的天,冻病了可怎么办?”
李雍斜睨了她一眼,还没开口,旁边亲兵就抢白道,“我们营长做事,还要你个小丫头来指挥?这黑灯瞎火的,你既这么想救人,怎不自己去?既要求人,就得先拿出个求人的态度来。我们营长问你话,你好生答着就是。回头若误了救人的事,那干系可全在你身上!”
鹃儿给呛得半字也不敢多说,老实把出京之事说了一遍。
李雍听完也没什么表示,只是听说她一路照顾叶秋,就多问了几句。鹃儿怕扯上自己,便吞吞吐吐假装不知,把事情全都推到沈轻尘身上了。
“奴婢只是个下人,哪里敢多嘴多舌?象方才若不是小主子落了单,我也没那么大的胆子,敢自作主张把他藏起来的。”
她到底不笨,看出李雍对孩子的在意了,所以适时也表了表自己的功劳。
只男人的目光太幽深,完全看不清喜怒。只微微颔首,就命她下去。然后,先命人摸清情况,做好警戒,这才开始派人去救人。这么一来,速度可就快不起来了。
不过李雍却是半点不着急,甚至还有心情吩咐人去捞点鱼虾,因为听说地瓜很爱吃,明天给他煮个面条粥什么的都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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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君:因为后面的行程要爬山什么的,不好带电脑,所以今后几天只得全是存稿箱了以,旅行真的就素各种累啊!要是能瘦两斤就好了。R115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