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时和香草一直送蒙老爷出了大门,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了。蒙时多少有些伤感,从心底发出了一声叹息,轻轻摇头道:“真不想和爹闹到这个地步!”
“放心吧!”香草把着蒙时的肩膀笑道,“你爹迟早会接受我们的,我瞧着他不是个狠心的人。刚才你给他下跪时,他眼里都泛着泪光呢!他只是一时想不开而已。”
蒙时捏了捏她的脸笑问道:“咋办呢?我被赶出家门了,你往后得多心疼我才行,不然我多可怜呢!”香草歪着脑袋嘟起嘴,点了点下巴思量道:“嗯……我要考虑考虑……到底要不要心疼你呢?当只小狗心疼,还是小白兔心疼呢?你都没它们可爱呀!”
“那可不行,反正我赖上你了!”蒙时直接把香草横着抱了起来。香草哈哈笑道:“你想干啥呢?快放我下来,我恐高的!”
“回房间帮你试试那些衣裳能不能穿!”
“哈哈……真是个坏蛋,放我下来吧!”蒙时抱着香草往后院去了。
小满偷瞄了两眼掩嘴笑了起来,他回头对那下人说道:“去,把灶屋里的饭菜分一半来我们吃。”
“行吗?那不得给少爷和香草姑娘留着?”
“我估计他们不用吃也饱了,我可饿了!你也饿了吧?赶紧拿了来一块儿吃!”
“哎哟,小哥,您可是三少爷的大舅哥呢,我咋敢跟您一块儿吃饭呢!”
“啥大舅哥哟?你说要让我叫蒙少爷妹夫,我还真不敢呢!你我不都是一样儿的人吗?矫情那个做啥呢!”
“哎,小哥你真好说话!我去拿了少爷的好酒来招呼你!”
“快去吧快去吧!”
从蒙时私宅出来后,蒙老爷一路闷不吭声地回了家。到家后,他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吩咐谁也不许去打扰。
蒙老夫人这会儿也没空去理会蒙老爷,叫了蒙娴到自己房里,怒气冲冲地问道:“慎行呢?人去哪儿了?”
蒙娴胆怯地看着母亲说道:“我叫人去找了,说是放下东西就出门了。”
“他是存心躲着呢!”蒙老夫人一掌掀翻高脚台上的花瓶,回头瞪着蒙娴喝道,“去叫他来!寻遍全城也要把他逮到我跟前来!快去!”
“是……是,娘!”蒙娴极少看见母亲发这么大的火,怕得要命,匆忙跑了出来。她知道武慎行一定躲在城里一处宅子里,那儿是她和武慎行扣了公帐上的钱买的,连蒙老夫人都不知道。
武慎行果然在那儿,她一进去就气冲冲地问道:“你倒跑到这儿来消遣了,我跟娘可受大委屈了!你说,你为啥要折返回来?”
武慎行抿了一口酒,拉着蒙娴在身边坐下,搂着她的肩头说:“娴儿,你到底跟我亲,还是跟你娘亲?”
蒙娴拨开他的手,生气地质问道:“这话打哪儿说起?我问你话呢!老三是不是抓了你啥把柄了?”
“说起这事我就来气!”武慎行一口咬断了嘴边的牙签,往地上吐了口唾沫说道,“那小子背地里阴得很呢!爹不让他查旧账,他照查不误!”
“爹不是说了吗?旧账一律不许查,他查了也没用!你怕啥呀?”。
“你向来不沾手买卖上的事,所以不晓得这里头有个缘故。旁的铺子可以不查,但老三亲娘陪嫁的那三间铺子可由不得爹做主!老三那小子狠呐,一声不吭地查了冬宁茶局的账,拿着要挟我呢!”
“啥?”蒙娴脸色变了,“你私底下扣了冬宁茶局的钱?”
“不就是为了买这宅子吗?你嚷着想有个自己的宅子,我就从冬宁茶局账上扣下了一些。”
“你呀!”蒙娴轻轻地推了他一把责怪道,“老三的亲娘叫啥呀?韩冬宁啊!那冬宁茶局肯定是他亲娘的陪嫁,你也敢动?”
“我哪儿晓得那么多?我又不是你们蒙家的人,每间铺子咋来的也闹不清楚啊!你说,今天我要是不折返回来,老三可不得收拾我吗?就算让娘得了逞,逼急了老三,这账指不定就算在我头上呢!”
蒙娴有种后怕的感觉,拿手扑了扑心口说道:“你回来是对的!你可没瞧见老三今天冲我发火的样子,只差把我给吞了下去。我好歹是他的亲姐姐,他都这样待我,更何况你了!好险好险!”
“我晓得娘在家里憋了一肚子气儿要骂我呢!我可没那么傻,这个时候回去,撞在刀口子上咋死都不晓得的!对了,老三和那乡下丫头的事咋了啊?”
“爹不让老三回家住了,赶了他出去。”
“只是赶出去?”武慎行闷了一口酒,晃了晃脑袋说,“你瞧见吧?你爹还是护着老三的!要真生气,为啥不直接断绝了父子关系呢?你娘啊,到底是个填房,比不得老三的亲娘呐!”
“爹已经不让老三进门,也收回了所有的家业,老三在蒙家算不得啥了!”
“你跟你娘一样见识短!再过一两年,那香草生下个男娃,你再瞧瞧你爹那脸色,指不定乐得跟喜鹊似的!到时候,莫说我们,就连你娘站的地方都没有了!娴儿,我想过了,回老家去吧。我们手里的钱够在老家舒舒服服地过一辈子了。”
蒙娴不悦地说道:“你要我扔下我娘一个人?我可不想再回你家那破宅子,跟一堆大姑大妈住在一块儿!你家是个望族,可多的是人,不是银子!从前风光过,如今早没落了。”
武慎行搂着蒙娴的肩头笑道:“所以我问你,是跟你娘亲,还是跟我亲呢?我们回了老家之后,自然在县城里另买房子单独住,谁还跟一群老头老太太挤一个屋檐下呀!你想想,我们要不早早回去打点好,万一你爹真转脸认了老三和香草,我们往后日子咋过?你娘好歹是你爹最中意的女人,日子差不了哪儿去,我们可得为我们自己想想了!”
蒙娴听着这话有理,低头想了一会儿说道:“那咋跟娘说呢?要说走的话,爹也不答应呀!”
“只说我们回去给我大姨娘做寿不就完了吗?东西不必都捎带上,收了值钱的玩意儿才是正事,也省得你娘疑心了。”
“你当我娘傻的吗?我们说回去过寿,难道她就不会怀疑?”“那好,我自己回去,纳三四个小妾,看你回不回来!”蒙娴笑了笑,掐了武慎行一把说:“只要敢带进门儿,看我不拿火钳子烧了她的狐狸脸!这事也不能急,得缓着跟娘说才是。”“我张罗着把手里的东西出手一部分,都换了银票,省得随身带着麻烦。娘那边先不漏风声,只等我齐备了再提。”
蒙娴点头笑了笑,跟武慎行缠绵了一会儿,随后才回了蒙府。蒙老夫人见她一个人回来了,心里也知道武慎行是在躲自己。女婿忽然倒戈的原因她猜到了几分,气愤之余,还是很不服气的。
下午时,蒙时回了一趟蒙府,将账目亲手交给了蒙老爷,随后收搬了一些平日里喜欢的物件。不方便搬的他就叫人清点的数目,堆两间屋里,上锁贴了封条。
蒙娴来时看见了,不满地问道:“老三收着这些东西,还打算回来住吗?”蒙时回头说道:“大姐不希望我再回来了吧?可只要这蒙府还没改姓,我未必不能回来!劳烦大姐让二哥清静清静些,算积德了!”
“你还拿这事说个没完呐?我已经照爹的吩咐把东西全数送了回去!我一片好心倒成驴肝肺了!娘说得没错,你们这三个儿子终究不是她亲生的,岂会拿她当亲娘看待?”
“将心比心而已!”蒙时说完这话,到蒙老爷房外磕了头后便带着蒙易走出了蒙府。
踏出蒙府那一刻,蒙时忽然想起十三岁那年倔强地离开时的情形。那时,年幼冲动,心里多是赌气和不解,想着一去不回头是最好的,舍了蒙家这处地儿,天大地大何处不能为家呢?可这一次离开家,他心里隐隐沉重着,多了一份责任和不舍。他告诉自己,不久的将来他终究会回到蒙府的!
蒙易跟在他身后,从哥哥深邃的眼神里看到一些他懂以及不懂的东西。他轻声问道:“三哥,你还是舍不得吧?”
他点点头说:“谁会舍得离开自己家呢?更何况,是被赶出来的。”
“我从前听二哥说起你十三岁就离家游历去了,心里羡慕得很呢!我今年都十五岁了,也只去过州府省城几趟。我就想着有一天我也能跟你一样,出去游历一番,长长见识。”他回头对自己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报以温和的笑容说道:“等你中了秀才,跟爹说说,他应该会许的。男儿志在四方,你是该出去走走。”
宝儿搂着一个书箱子,心里倒是非常开心,反正往后不用再看见蒙老夫人和大小姐那两张阴深恐怖的脸了,他乐得饭都多吃几碗呢!他笑道:“两位少爷,走吧,香草姐姐……不是,是三少奶奶还在那儿等着呢!”
蒙易一边走一边问道:“我得去瞧瞧到底是啥样儿的姐姐把我三哥迷成这样儿,她好相处吗?”宝儿点头道:“性子很好,你准喜欢那样的嫂子,又开明又聪明!”
“那会踢蹴鞠不?”
“啊?那我就不晓得了。四少爷喜欢上踢蹴鞠了?”
“那还不因为前些日子,四少爷给一个小姑娘打败了,心里正郁闷得慌呢!”跟在蒙易身后的翰儿说道。翰儿是蒙易的小书童,才十二岁。
“还提呢?”蒙易回头数落翰儿道,“那一场要不是你踢得太臭了,也不能让那小丫头片子和她伙伴占了上风!输了二两银子倒是小事,可叫我心里不服气了!”蒙时笑问道:“哪家姑娘这么嚣张,居然敢跟我们蒙易比蹴鞠?”
蒙易摇头道:“没来得及问名字呢!对了,我可得去候温楼那儿跟他们说一声。万一她来找我了,记得留个信儿。我得再跟她比一场!”
蒙时呵呵笑道:“你还真跟她较上劲儿了?”蒙易一本正经地说道:“可不是吗?我没叫姑娘打败过,这脸面到底还是要挣回来的!”
回到私宅后,蒙时就派人去跟许氏报了信儿,让他们在家里不必担心,稍后便回去。
晚上,香草亲手下了厨,弄了一桌子美味,全是蒙易没吃过没见过的。他眼睛放着亮光啧啧赞叹了一阵,然后拉着蒙时的袖子说:“三哥,我索性跟着你和嫂子过得了,那蒙府我也不回去了。”
蒙时冲香草笑道:“你这招收买人心可真快当呢!这小子一会儿就让你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香草替蒙易夹了一块儿红烧蹄髈笑道:“我干啥要收拾他服服帖帖的呀?我们俩做朋友多好呢,是不是,蒙易?往后也莫叫嫂子,听着可老了,照宝儿的样儿叫我姐姐,听着多舒服呀!”
“叫姐姐行吗?”蒙易转头问蒙时。
蒙时笑道:“随你咋叫,反正都是一家人。”
“我可不能跟宝儿叫得一样呢,那就乱了身份了!”蒙易皱眉想了想说:“那我就叫嫂子姐姐吧!”
“哈哈哈……”一桌子人笑开了。
小满插嘴笑问道:“你们打算啥时候把这事办了?早早办了好,省得夜长梦多,一会儿又钻出个郑小姐来,吓人一身冷汗呢!”蒙时点头说道:“打算回去正式下了聘,就娶了你大表妹过门。说来你还是我表舅子,得给你倒杯酒才是!”
小满忙起身,双手捧着杯子笑道:“可不敢呐!您还是叫我小满,听着顺当些!要我叫您妹夫,我也觉得拗口不是,往常咋样还是咋样,反正你跟大表妹是一家的就行了。”
“行,快坐下吧!”蒙时给小满斟了一杯酒,又笑问香草,“老板娘,要不要也来一杯?”
“一杯咋够呢?要不然我们拿碗吹咋样?”香草朝蒙时挑挑眉毛笑道。
“你给我留口气吧,一会儿我还跟关松说事呢!”
会到失肩。“关松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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