棍子一到手,一屋子的女人就把他们四个团团围住了,又激动又兴奋,仿佛狩猎一般。胆子小又斯文的一手拿个棍子,一手拿个团扇遮住脸,躲在后面跃跃欲试,胆子大点的就往前挪几步,双手握了棍子,打算有仇报仇没仇狠揍!
香草把棍子往肩上一扛问那中年妇人道:“你倒挺讲义气的嘛!我叫你躲开你不躲,那可莫怪我们棍棒无情了!”中年妇人声音颤抖地指着香草问道:“你……你莫太嚣张了!”
“我在我自家铺子里嚣张,管旁人啥事呢?你再不让开,我们可就动手!”
“你敢?”其中一个男人吆喝了一声,摆出吓唬人的表情。
香草走了出来,对其他人说:“大家有没逗过猴子?这玩法跟逗猴子差不多,你逗一下我敲一下,大家分几拨上保准打得他们晕头转向,找不到北!”
“晓得咯,香草,”微妙迫不及待地笑道,“开打吧,我就想狠狠揍这几个家伙一顿!”
“行,那就……”就字还没说完,那中年妇人就抱头鼠窜地躲到一边去了。大家全都哈哈大笑了起来。三个男人顿感形势危急,平日里觉着弱不禁风的女人们,此刻个个都像豺狼虎豹似的要吃了他们!三人挤在了一团,吆喝道:“莫过来啊,过来可不客气的哟!莫过来……手下不留情的哟……”
没等他们把话说完,香草第一个冲上去,对着正面的男人敲打了几下。那男人还没反应过来,胳膊膝盖就被敲了好一通,疼得直跳脚!
“记住了,要像我这样的姿势,出手要快,回手也要快,打完赶紧往后撤,旁边的又继续上,像滚浪花似的,晓得了吗?”香草还不忘安排一下战略战术,“那我数一二三,大家分别上去狠揍他们!”于是,她开始数:“一……二……”二字刚数完她就冲上去了,把那三个男人吓了一跳,大声嚷道:“你……你还没数三呢!”“谁跟你按章出牌呢?”。
一时间,整个厅内像一锅沸腾的水。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那么三十个女人就更不得了了!起初那三个男人还想还手,可棍棒想冰雹似的砸了下来,他们赶紧躲到了圆桌下面,只有抱头躲藏的命了!
旁边的中年妇人看得惊心动魄,想从前门溜走,却被男伙计挡了回来。
一番教训后,香草喊了停,让大家都先歇口气儿。她坐下后,问那三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的男人:“说吧,谁叫你们来的?”其中一个求饶道:“就是秦嫂子叫我们来的,少奶奶,行行好,莫再叫她们打了,我们下次不敢了!”
香草招手让那中年妇人过来。这妇人就是秦嫂子,她胆怯地走到香草跟前,生怕棍子会落到自己身上。
“你该晓得我要问啥了吧?莫揣着明白装糊涂,我最不喜欢了。”
秦嫂子一脸为难道:“我真是来找我男人的!”媚儿插话道:“少奶奶,跟她还费啥话啊?随带连她一块儿揍了!”
“还不打算说吗?”香草抿了一口茶说道,“我晓得你要找的那个人是从哪儿来的,是从城里的傀儡戏班来的吧?能男扮女装装得惟妙惟肖,身边这么多女人都没察觉出来,只怕就是了。我已经找人去问傀儡戏班的班主了,你不说往后我可不会给你机会了!”
“男扮女装?”魏妙靠过来惊讶地问道,“这么说真的有个男人了?”香草点了点头,叫了两个女伙计把那五花八绑的人拖了出来,正是之前往后院而去的那个妙龄“女子”。
秦嫂子看见他时,知道事情已经败露了,慌忙辩称:“我不认识他,少奶奶,我真的是来找我男人的!既然不在你这里,那我走就是了!”
“瞧见了吧?”香草对那妙龄“女子”说道,“啥叫大难临头各自飞,娶了这么油腻又不讲情面的媳妇,有啥用啊?”
“谁会娶这肥婆了?她根本就是个没嫁脱的老货而已!”这妙龄“女子”痛骂道。他一愤怒便漏了男人声出来,女客人全都围过来盯着他那脸叽叽喳喳地品评了起来!
“哎哟,当真是男人呢!咋长得比我还漂亮呢?投错胎了吧?”
“可惜了可惜了,咋是个男人呢?这妆容倒是画得不错,眉毛咋弄的?”
“哎呦,你们快瞧,那胸是咋凸出去的?我先前只当是真的呢!塞的布团子还是棉花,弄得跟真的似的!”
“你去摸摸你不就晓得了!”
旁边一阵子哄笑,这妙龄“女子”忙对香草说道:“少奶奶,我实话对您说了吧,是秦嫂子跑来跟我说,叫我男扮女装混进您这里,等她带了人来寻的时候,我再从茅房里脱了姑娘家的衣裳出来,我这会儿子热得不行了,里头还穿着男人一件薄衫子呢!”
香兴仿有。“活该!”媚儿骂道,“谁叫你们这么缺德干这起事?热死了算便宜你了!瞧着他们三个的下场没?”
“瞧见了瞧见了,求少奶奶和各位原谅吧!”
秦嫂子见这妙龄“女子”全漏了底儿,知道是赖不掉了,只好合盘托出:“前几天我那小店里来了一位苏州的客人,看上去挺有钱的。今天他回到我店里时,问我能不能找个会男扮女装的人混进您店里头,我当时本来不想答应的,可他拿了整整十两银子出来,我瞧着就……后来我去找了傀儡戏班专唱女角的绘春,就是您跟前这人,我们说好了三七分账,跑您店里搅合一转,闹得您没法做买卖就行了”
“太可恶!”魏妙嚷道,“哪里来的苏州客人这么嚣张?跑到我们县城来撒野了!香草,你可不能放过他呢!”香草转头问媚儿:“今早是不是来过一个苏州客人?”
媚儿点头道:“是来过一位,想必就是他了。没想到这人心胸这么狭窄,给挡在门外不服气,竟然找人来搅合。少奶奶,您瞧着这事该咋办呢?”
“他一个有钱人该住好地方儿才是,秦嫂子是拿自家院子开了民宿,最大的好处就是僻静,不容易叫人发现。他躲在暗处,必然会有见不得人的勾当,反正我已经报官了,就拿这事逼着他出来吧!”
一个男伙计跑了进来说:“少奶奶,衙门里来人了,让不让进来?”香草问媚儿:“店子里可有铜锣之类的?”媚儿点头道:“有,开业那天用过的,还放在柜台下面呢。少奶奶打算咋办?”香草看一眼这五个人,吩咐道:“绑了他们,让这扮女相的走前面,拿铜锣给他们开道,帮着衙役们送去!也得叫城里瞧一眼,我这地方的规矩是不是可以随便打破的!”
这天,城里人都在津津乐道仕女会馆的事情。香草回到家后,许氏等人忙拉了她来问东问西,她把当时的情形细说了一边,香辛大笑道:“你咋不叫上我呢?可叫我错过了!魏妙嫂子倒是捡了便宜!”
许氏有些担心地问道:“你那买卖还能做吗?我听说今天城里闹得可凶了,大家都晓得了。”
“我这么做就是要让城里的人都晓得,仕女会馆有它的规矩,谁要破坏了,就是今天那五个人的下场了。这叫敲山震虎,让那些打歪主意的人好好收敛收敛!”
蒙易在旁边好奇地问道:“嫂子,你咋晓得那人是个男扮女装的?”香草掩嘴笑了笑:“那男人样子可以装得像,声音可以装得像,举止也可以装得像,但有一样儿是绝对装不像的。”
“哪儿一样?”
香草指了指蒙易的胸口:“这儿可装不像!”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地笑开了。香草又说道:“我瞧他拿了个丝带围了脖子,已经有点疑心了,后来又细细打量了他的骨骼,总觉着跟男人似的倒三角形。我怕有人故意会混进来,便取了一根针,装着故意与他撞上,拿针刺他的胸口,可他一点也没觉着疼,还笑着跟我说没事呢。这还不漏了马脚了吗?”
许氏有些气愤道:“不晓得是谁叫了那蠢货来捣乱的,草儿,衙门那头查出来吗?”
“我交了媚儿去办,想必是能查出来的,大概晓得是一位从苏州来的客商,就在秦嫂子家,横竖跑不脱的。”大家正聊着这事时,蒙时和宝儿匆匆走了回来。香草见他脸色不好,便起身跟着他回了自己院子。进了房门后,香草问道:“咋了?”蒙时深吸了一口气,看着香草说道:“你晓得今天派人去你那儿捣乱的人是谁吗?”香草摇头道:“单晓得是个苏州来的客商,却不晓得姓名。咋了?你认识?”
蒙时坐下点点头道:“何止认识,说起来还是亲戚呢!我竟不晓得他回来了!”
“到底是谁啊?亲戚?蒙家的亲戚吗?”“嗯!是我叔父,叫蒙梁胜。”
“啥?你叔父?你从前没提过呢?”
“他早年就离家了,一直住在苏州,彼此极少来往过,所以家里人也都没提,只怕蒙易也是不晓得的。”
“那他这次回来是有啥事吗?既然是亲戚,为啥不上蒙府去拜会,住在蒙家呢?偏偏要住在秦嫂子的民宿里头,我想这事怕是没那么简单吧?”
蒙时点头道:“我父亲是长子,自然继承了家业,叔父是次子,除了分了些田地和他亲娘的陪嫁首饰外便再无其他,这就是蒙府嫡庶分家的规矩。叔父当年觉着奶奶过于偏心,将东西都留给了自己的亲儿子,把他这个庶出的倒丢在一旁了。后来,他索性啥都不要,单带了他亲娘的陪嫁首饰,赌气去了苏州做买卖,一去就是十多年。今天我在冬宁茶局遇见了他,险些没认出来,到底是老了些,皱纹都深了许多。”
“怪不得呢!我说为啥偏偏找我麻烦,他这是要回来报复还是咋的?”
“闹不清楚,我总觉着事情没那么简单,我已经派人去告诉了二哥,叫他提放着点。叔父一直对我爹很不满,虽说十几年没见,他那股子阴沉的腔调犹在。这次回来,我估计着他一定会干些啥事出来,只是——”蒙时看着香草笑了笑说道,“只是他千算万算,没算到十多年后我娶了个能干的媳妇,让他第一次出手就栽了个大跟斗!”
香草咯咯咯地笑了起来说道:“早晓得是你叔父,我该手下留情些,只当给他老人家的见面礼儿了!”
“还真得意上了?”蒙时搂着她在大腿上坐下问道,“衙门那边传话来了吗?我估摸着,他能自圆其说,要不然他也不会大摇大摆地来冬宁茶局找我。”
“找你做啥?”
“说了些废话,倒没心思听进去。我叔父这人有点阴,况且这次算是偷摸着回来,我担心还有事发生呢!”
宝儿忽然来了门口禀报道:“少爷,二少爷跟前的阿四来了,说有急事找您呢!”
香草忙站了起来打开门,见阿四就在院子门口站着,忙叫了过来问道:“是不是府里出了啥大事了?”阿四还喘着粗气儿,想必是一路从蒙府里奔过来的。他着急地说道:“二少爷请三少爷赶紧回府里去一趟,这回事情可闹大发了!”
蒙时忙出了房门,一脸严肃地问道:“是三老爷回去了吗?”阿四点了点头道:“今天三老爷是回去了,可还有比这事更严重的呢!老夫人当着老爷的面儿答应了把手里的东西全数交给二少爷,交倒是交了,谁晓得这里头却藏了些事情。三老爷今天回府里来,拿了几张契约给二少爷看,二少爷才晓得老夫人背地里把剩下五间铺子里的六成干股以及蒙家东边三间院子都卖给了三老爷!”
蒙时和香草顿时惊呆了。宝儿在旁跳脚道:“老夫人这不是要zao反吗?”
“咳!莫提了!老夫人倒坐下来跟三老爷扯闲龙门阵呢呢!二少爷问她为啥要这么做?老夫人说,二少爷没本事管这么大的家业,老爷又赶了三少爷出府,四少爷又不是老爷亲生的……”
“等等!”香草忙打断了阿四的话,往院子外看了一眼问宝儿,“蒙易不在吧?”宝儿道:“在前头跟小鹿踢蹴鞠玩呢!”
香草松了一口气道:“继续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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