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门桃花香

作者:花椒鱼

   付大娘立刻听出了香草那话里的意思,伸进来的那只脚又推了回去,站在门边,面色讪讪地说:“正是呢!我一时心急想着来跟三娘说我闺女的事,就忘了时辰了,我这就回去。”

  “都来了就说吧……”许氏想留着付大娘,却被香辛快步上前拉扯了一下,冲付大娘说道:“横竖每天都见着呢,不急,您有事先去忙活儿吧!我娘都在院子里呢,放了工再来不迟。”

  付大娘右脸颊微微颤动了两下,好像极为不情愿,却也只能转身走了。许氏看了香辛一眼,问道:“咋不让她说呀?”香辛道:“娘,她眼下还是香草的帮工呢?要人人都跟她似的,没事就往我们这儿跑,喝两口茶,扯两句闲话,那琼邀馆里的活儿还做不做了?”

  许氏忙点头道:“那倒是呢!我只是想着她来说南青的事,就着急地想问一问。”

  香草笑道:“我瞧着她不是来跟你说闺女的事,只不过见了我不好说话,便想找个由头留下。”香辛问道:“你晓得她来做啥的?”

  香草点头道:“你们候着吧,指不定就是来说我今天训了她儿子南强的事,要不然就是说人家玉娘的闲话来了。”

  “你训了南强?”许氏着急地问道,“你训他做啥呀?他在灶屋里做得不好吗?”“刀工差成那样儿,还不如我,留在灶屋里有啥用呢?活不好好做,倒论起大哥在客栈里的分红了!”香辛轻蔑地笑了笑说:“这是替他妹子担心呢,还是替他自己谋算呢?”

  许氏微微皱起眉头说:“真是多管闲事呢!问那分红做啥?横竖跟他没半点干系!不过,草儿啊——”她话说到这儿又收了回去,因为香附叮嘱过她,不许再插手客栈里的事情。

  香草见她欲言又止的样子,笑问道:“娘,您尽管说吧,这儿就我们娘三呢!”

  许氏道:“这话不该我说,你爹说了,少管你客栈的事。可我想着那南强好歹是南青的哥哥,要不适合灶屋里的事,你给他换个活儿,行不?”

  “这事我考虑考虑吧!他要用点心,我还能成全他,不过他要是抱着当皇亲国戚的想法来的,那我就容不得他了!”

  母女三人聊着聘礼单子上的事,说起了从前香珠出嫁时闹的笑话,忍不住在院子里哈哈大笑了起来。这时,许氏看见了南青站在院门口,忙起身接过她手里的篮子,笑道:“南青来了,赶快进来吧!”

  香草是第一次见那南青,觉得她的模样有些小。趁许氏给南青倒茶的时候,她问了一句:“你多大了?”

  南青面带羞涩地说:“今年十六了。”。

  “十六?”香草惊讶地张了张嘴巴。

  “嗯。”“那你晓得我大哥多大了?”

  “二十五了,这我晓得。”香草打量了这南青一眼,总觉得她还稚气未脱,想再问两句又觉得是废话了。这时代的姑娘十六七岁出嫁再平常不过了,要问她是否喜欢自己的大哥那更是废话了,基本上都是包办婚姻,父母定什么样儿的嫁什么样儿。她一想往后要叫这丫头大嫂,倒浑身有些不舒服了。

  许氏捧了茶出来,热情地招呼南青道:“莫客气,都是自家的两个姐妹。辛姐姐你见过的,这草姐姐你是头一回见,她好说话,你不用怕的。”

  南青抬起眼皮瞄了香草一眼,迅速垂下眼帘说道:“草姐姐好!”香草应了一句,问道:“特意过来看我娘的吗?”南青道:“家里自己裹了些包蛋,想送来给三娘尝尝,看味儿咋样。”

  “你亲自裹的?”许氏笑问道,“你还会这活儿?那往后我们就不缺包蛋吃了。”

  “手艺不咋样,请三娘莫见笑了。”

  “见笑啥呀?三娘还不会裹呢!”许氏脸上全是芙蓉花般的笑容。

  香草忽然想起了什么,招手让亭荷附耳过去,轻声说了两句,然后亭荷就出了院门。香辛打趣地问道:“打发亭荷回去传饭了吗,少奶奶?”

  “我想在这儿蹭你的腌茄子吃呢,不行吗?”香草笑问道。

  “都在这儿吃了,”许氏道,“南青也在这儿吃,尝尝你辛姐姐的手艺。”

  南青推辞道:“我得回去给我爹做饭呢!”

  香草笑道:“娘,您也太心急了吧?早晚能吃上的,不急这一时呢!”

  亭荷去了一会儿后才回到院子里,随后南青起身离开了。许氏很客气地执意要送南青出大门。趁她离开时,香草问亭荷:“那付大娘在外面吗?”

  亭荷点头道:“您猜得不错,那付大娘就在喂狗的那小巷子里说话呢!”“跟谁说?”“跟姨奶奶说话呢,可没一句好话,净是……”亭荷说到这儿时,许真花跨门进来了。她脸色不太好,却还是笑盈盈地跟香草香辛打了个招呼,然后问道:“香草最近都不来客栈了,是月份大了身子乏了吗?”

  香草点头道:“总想睡觉呢,起床就困。”许真花笑道:“那是好事呀!怀儿婆就得睡好了,那娃儿才能在肚子里长得好呢!我瞧见香云的肚子都鼓起来了,挺大的,没准是个双呢!”

  “我也这么说呢!”

  “对了,香草,姨娘想央你个事。”

  “莫说啥央不央的,直说吧,这儿又没外人。”许真花笑了笑道:“你瞧自打食店关了,我就歇下了。除了家里那点活儿,倒真没事干了。要是小满能娶个媳妇生个娃儿,我还能帮着带带孙子。可眼下,孙子在哪个肚子都不晓得呢!付大娘她们瞧着我,笑话我肥了一圈,我都不好意思了。所以,我想央你给我安排个活儿,就在琼邀馆里也行。”

  “姨娘想干活儿了?姨夫都是大掌柜了,养着你还不好吗?”香辛笑问道。

  “谁要他养呀!横竖我在家待着也腻了,小鹿跟着他爹屁股后面转悠,家里也没地可做,就想再寻个活儿打发打发时间。香草,你觉得行吗?我听付大娘说,琼邀馆里头活儿忙着呢!你随便指派个活儿给我干干也行。”香草看了许真花一眼,没有立刻答应,心里起了一丝丝疑虑。她笑问道:“姨娘,横竖这儿只有我和香辛,您实话跟我说了吧,您是不是不放心姨夫?”

  许真花愣了一下,继而笑道:“不是,真是我想寻个活儿打发时间呢,你想哪儿去了?要是不方便的话,就算了吧。”

  “不是不方便,是觉得您真没那必要。姨夫是啥人您不清楚吗?您准是听了旁人的闲话才疑神疑鬼呢!刚才付大娘跟您说了啥我也不问了,横竖您莫净信了才是。”

  快推去许。许真花惊讶地问道:“你咋晓得付大娘跟我说了些话?”

  “今天我训了她儿子,后来她又给玉娘盘问了几句,心里能不憋着火儿吗?刚刚还想上我娘跟前来告状了,给我打发了回去,这才叫她闺女来讨个情面。她一定跟您说了玉娘的坏话吧?她那心思您还不晓得?瞧着您跟玉娘不对付,替她出口气儿,她在旁边坐山观虎斗那才叫一个开心呢!”

  香辛也道:“那付大娘嘴巴最碎了,您可莫上了她的当儿,叫她欢喜去了,你倒愁上眉头了。”

  一席话说得许真花不好开口了,可她心里的疑虑并没有消除,只是敷衍地冲香草和香辛笑笑说:“我晓得啥该信,啥不该信呢!她想拿我当挡箭牌,还没那么容易呢!”

  “您想寻个活儿也不是不成,等月底吧,到了月底我得开发些人走,腾出空缺了,再给您挑拣个适合的活儿,您看成吗?”许真花惊讶地问道:“为啥要开发人呢?做得不好吗?”

  “新开的店没个像样的规矩是不行的。但凡犯了我规矩的人,都不能留下,我这人在买卖上向来没啥情面可讲,万一开发了许家坝那边的人,姨娘您得多多包涵才是。我开这客栈也不容易,是不是?要是客栈红火了,年底姨夫的分红就更多了,您也跟着欢喜,对吧?”

  “哦……是吧。”许真花答应得有些勉强,又聊了两句,这才起身回去了。

  许氏回来时,看了香草一眼,又显得欲言又止。香草忍不住笑了:“娘,您到底想说啥呀?”

  许氏坐过来说道:“草儿啊,刚才我送南青出去的时候遇着付大娘了。”

  “她说啥了?”

  “不就是为了南强的事吗?她一跟我提,我就把你那话跟她说了:刀法连我们草儿都不如,连个墩子都做不了,待在灶屋里能做啥呀?她自己也说南强从前没做过厨子,半道出家的。我说要不换个活儿。她立马就答应了,说让南强帮着玉娘管管库房也行。横竖玉娘是个女的,那库房里的东西抬进抬出不方便,得叫个人帮衬着呢!我跟她说得回来问问你。”

  香草轻蔑地笑了笑,说道:“这指甲够长的,还想着库房里的油水呢!”“那是不行吗?”许氏带着商量的口吻说道,“要不先让他做半个月,瞧瞧他有没有那本事?付大娘的话也不错,那玉娘一个女人管着那么大个库房,着实是累,该找个伙计帮帮她了。何况……”

  香草发现自从上次开完家庭会议之后,许氏对她说话总是说一半留一半,好像有点怕她似的。她忙说道:“娘,您有啥话就说出来。该咋掂量我自己会掂量着办的。您有话不说,憋在心里也不舒服呀!跟您自己的闺女说话,就算说错了,那也没啥大不了的呀!”

  许氏这才放心地点点头道:“今天说到这玉娘了,我才跟你唠叨这么几句。自打玉娘来了,你姨娘就没放下过心,咋瞧咋不顺眼,总觉着她跟你姨夫有啥事情瞒着她。每回问你姨夫,你姨夫都拿话敷衍她呢。草儿,你也是有相公的人,你姨娘心里啥滋味你该明白的。我就想问一句,能不能另给玉娘腾个地方,不待这镇上?”

  “娘是想让玉娘去县城里吗?”

  “对呀,去县城里也好呀!总胜过一天到晚地在你姨娘跟前转悠,愁得她饭都吃不下呢!你和姨夫说得上话,要不问问你姨夫啥意思?”

  “姨娘担心,姨夫跟那玉娘有私情?”

  “也不是那话……”

  “你们就是这意思,就是担心姨夫跟玉娘发生啥苟且不堪的事。姨娘眼下满脑子只怕都是这个念头。”

  许氏叹了一口气儿道:“可不是吗?她跟我唠叨了好几回了,叫我想想法子,我除了问你,还能想啥法子呢?她那心思我懂,我也替她难受呢,草儿,你能不能问问你姨夫啊?”

  “行,我找个机会问问姨夫,可我觉得姨夫跟玉娘之间没有姨娘想的那污秽不堪的事。姨夫那为人,我还是信的。”

  “她不是信不过你姨夫,是信不过玉娘。”香草轻轻摇头道:“姨娘其实两个都不信,要是信姨夫,她也不用这么拐弯抹角地让我给她活儿干了。”

  晚饭后,香草带着亭荷回蒙香楼了。蒙时已经从城里回来了,躺在竹塌上养神呢。香草悄悄地走过去,捏着鼻子问道:“哪个轻薄之徒跑我家来了呀?我认识你吗?”蒙时笑了笑,闭着眼睛说道:“我也不认识你,单认识你肚子里那个。”

  “又念着你儿子了?”香草拍了他一下笑道,“干脆装你肚子里好了,省得你这么挂念!”蒙时睁开眼睛问道:“刚从娘那儿回来?”

  “嗯,你吃过饭了没?”

  “吃过了,雨竹熬了竹荪鱼汤,我叫她给你盛一碗来。”

  “不喝了,肚子还撑着呢!铺子拆分的事已经办妥了?三叔肯让步吗?”

  “单是银钱和货物还好分,就是那房契和地契上扯不清楚。三叔费尽心思就想要蒙家那五间铺子和招牌,又岂会罢手呢?我和二哥合计了一番,跟他扛着,看他能拖多久。”

  “二哥和二嫂还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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