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草眼里也满是惊异和不解的目光。她很纳闷地摇了摇头,搂着膝盖小声对亭荷说道:“现下仔细想想他今天说话的声音,倒与唐廉真有几分相识;还有那双眼睛……”
“眼睛咋了?”亭荷靠近香草悄声问道。
“总之是很像!”香草不能告诉亭荷,留在原主记忆中最深刻的两样东西就是唐廉那双温柔的眼睛和他那温和柔情的笑容。刚才在梦里,她又重温了一遍当初唐廉和原主被蒋见金推下山崖的情形,所以吓得惊叫了起来,顿时从梦里醒了过来。
“少奶奶,您不会是说那当家的就是唐廉吧?”亭荷声音都变了,使劲往香草身边靠了靠,抓紧了自己的两只胳膊嘀咕道,“这么说来,我们是遇见鬼了?还是遇见一群鬼乞丐了?”
香草是不信鬼神的,她能想到的答案只有两个,一是真有人声音和神情都跟唐廉相似,二是唐廉或许真的没死!一想到第二个可能,香草就毛骨悚然,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她不是害怕唐廉还活着,而是对唐廉还活着的缘由感到吃惊。若是那个男人还活着,为何不来找她?明明原主和唐廉是生死相许的恋人呢!
窗外忽然明亮了一些,像是多增添了一些灯笼似的。起初香草没有在意,还在跟亭荷小声地说着唐廉的事。后来从窗户那儿投进来的光越来越亮,仿佛院子里有个巨大的灯笼在发散着光芒。。
厅内的人又开始躁动不安了,纷纷爬起来往窗户那儿跑去。香草和亭荷也站了起来,戳穿了两个洞往外瞧去。只见院子里亮得犹如白昼一般,那光源仿佛是从天上来的,因为看守的几个乞丐纷纷抬头往天上看着。
香草大着胆子把窗户推开了一半儿,伸头往外一看,顿时惊呆了!原来院子上空飘着许多孔明灯,正是这些孔明灯将院子里照得如白昼一般!香草听见有个乞丐紧张地问道:“他们打算夜袭吗?弄来这么多孔明灯想干什么?”
这时,那当家的冲进了院子里大声说道:“看好偏厅里的人,都不要慌!”
“当家的,”刚才说话的那乞丐走上前问道,“外面是不是打算强攻了?”
“谁也不知道他们心里到底在盘算什么,但我们不能先乱了阵脚!我瞧着不像是要强攻,只怕是另有打算!”那当家的抬起头目光炯炯地看着空中飘着的孔明灯,脸上露出了几分肃色。
随后的三天,那些孔明灯如期而至,照旧把院子照得像白昼似的。到了第四天,别说香草了,就连那些看守的乞丐都是睡眼朦胧,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这天中午,香草让亭荷看着灶屋门口,有人来了就赶紧叫一声。然后,她从衣裳上撕了一块素净点的布,拿烧焦了头的柳树棍子,在布上匆匆地写了些字。亭荷一边焦急地看着外面一边回头小声问香草:“少奶奶,您在写啥呀?写了也递不出去呢!”
“好生看着外面,一会儿再告诉你!”香草写完了之后,找了一截子当柴烧的破竹筒子,将布条塞了进去,然后叫亭荷从外面花台里抠了些泥土塞在两头封好,最后在竹筒外面刻了个“sos”的字样儿。
亭荷好不奇怪,问道:“少奶奶,这两根蚯蚓和一个圆圈是啥意思呀?您打算把这东西咋弄出去呢?”香草揣进了怀里,笑道:“我打算扔出去!”
“扔出去?”亭荷吐了吐舌头说道,“这府邸还是挺大的,三进三出呢!您有多大的臂力能扔了出去呀!”香草笑了笑说道:“自然不能找最远的地方扔了。我看过了,茅房外面就是后巷子了,只要我使劲全力,指不定就能扔出去呢!”
“要是叫人发现了,那可咋办呀?少奶奶,您还莫冒这险了吧?”
“你没瞧出来吗?外面的人连天地放着孔明灯,弄得那些乞丐晚上睡不好觉,提醒吊胆的,一来太亮睡不着,二来担心会突然强攻了进来,已经给整得精疲力尽了。要是我再能传点消息出去的话,外面攻进来救人的把握就会更大了!”“您这样说也有些道理,可是,您这么做太危险了!万一给那些乞丐抓住了,没准连命都没了呢!”
“与其在这儿唉声叹气,倒不如做点实在的……”
两人正说着,钱迷忽然走进来,把刚才香草做的那盘子魔芋烧鸭子放在了案板上,数落道:“你是记性不好,还是故意的?我跟你说过,我们当家的吃了魔芋会不舒服,你还把魔芋烧鸭子混在菜里送去?你当真是故意想让我们当家的吃了出毛病吗?”
香草忙摆摆手道:“我真忘记了!这几天都没睡好呢,一坐灶门前就打瞌睡,眼皮子都抬不起来了!放心放心,下回我一定记住了!对了,你们当家的还不舒服吗?我倒是晓得一个土方子可以治治。”“你莫不是想趁这个机会对我们当家的下毒吧?”
“咳!说哪儿去了?要不然,老规矩我先喝一口,总成了吧?再说了,你们当家的自己还会把脉呢,能叫我这丁点医术都不懂,单会点土方子的人给哄骗了?你自己去问问,用姜汁混着醋兑成漱口水,含在嘴里捣鼓几遍,是不是能缓解了?”“那你备一碗子,带着跟我见当家的去!”
“咋了?你还真怕我害你们当家的?”
“万一有什么不对,现成的活埋了你,省得我再回来找你,赶紧吧!”
香草心想正好没去过那当家的在府里的老窝,顺便可以去瞧一眼,再往刚才的“绝密情报”上添一笔那就更好啦!于是,她吩咐亭荷捣了姜汁,跟醋以三比一的比例兑了,端着跟钱迷去了。
出了灶屋,路过了茅房再往前走就是进关押人质的小院的侧门。不过,钱迷带着她过了侧门,继续往前走,直到进了一个小花园。她看见花园里有一排四间别致的小木屋,木屋前有一个绿藤罗盘绕的小凉亭,那当家的正坐在凉亭里喝着汤,似乎对其他菜都没什么兴趣。
钱迷领着香草到了那当家的跟前,说道:“当家的,我领了这女人来,她说有法子缓解你嘴里那不舒服的感觉。”
“是吗?”那当家的抬头看了香草一眼,一如既往地露出了笑容说道,“拿来吧!”
香草捧起那碗汁水自己先喝了一口,立刻皱起了眉头,眯着眼睛咽了下去。这姜汁混着醋的味儿真是又辣又酸,咽下去时还呛着喉咙呢!
那当家的被她那表情逗乐了,伸手接过碗问道:“得咽下去吗?”香草忙摆摆手道:“你不用咽下去,单是用它漱口就行了。”那当家的顺手从桌上递了一杯茶给她说道:“你也漱漱口吧,瞧着你刚才咽下去的那样子,一定很不好受吧?”
旁边钱迷愣了一下,用奇怪的眼神瞟了那当家的和香草一眼。只见香草忙接了过来,咕噜咕噜地喝了两口,拍了拍心口说道:“舒服了!好歹没有那股酸辣味儿了。”
那当家的用汁水漱了几回,然后又喝了两口茶,道:“舒服一些了,你这法子真管用,谁教你的?”
“哦,我们家蒙时教的。”
“是吗?”那当家的脸上露出一丝自嘲的笑容说道,“他倒是教了你不少东西。”
“那是自然……不过,你咋晓得我们家蒙时教了我不少东西呢?”香草那双好奇的眼珠子开始在那当家的脸上转悠了。
“我猜的,”那当家的勉强笑了笑挥手道,“你还有没有什么话要说?没了的话,就回去吧。”
“有,不过,说了你不会生气发火吧?我听说丐帮的豪侠们气量都很大的。”
“我们不是丐帮的豪侠,不过气量也应该不小,你说吧。”“那我可真说了。我觉着从你们绑匪的角度而言……”话刚说了半句,旁边那钱迷就不耐烦地打断了香草的话说道:“说什么绑匪呢?我们不是匪,外面那些才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匪呢!”
“行行行,”香草忙点头道,“你们不是匪,是劫富济贫……不是,是仗剑走天涯的豪侠行了吧?我只是想说,从各位侠士的角度而言,人质太多了,未见得是好事,倒不如放些出去,单留些觉着紧要的在身边保命就行了,这位当家豪侠,你觉着呢?”
“哼!这是想劝我们放人是吧?”钱迷白了香草一眼道,“你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还管顾得了这些?你哪儿是替我们想呢?是替你自己想吧!”
“那不是废话吗?”
“什么?”
“我自然很想出去,我儿子现下在家找不着亲娘,吃不着奶水,饿得嗷嗷直哭呢!而我偏在这儿涨奶涨得每晚睡不着,你们觉着这合适吗?你们晓得你们这是啥行为吗?这叫虐待哺乳期妇女,剥夺了母亲喂养娃儿的权利!”
“什么期?哺乳期?”那钱迷直摇头道,“没听过!当家的,你听过没有?”那当家的饶有兴致地看着香草笑问道:“听你的口气,似乎已经替我们想好的主意了?”
香草笑道:“不敢说替你们想好主意了,只是提个小小的建议而已。那上了年纪经常犯病的老人,和嗷嗷待哺中的娃儿对你们没啥威胁吧?你们为啥不放了他们,给他们一条活路呢?害得你们走投无路要做绑匪……不是,是逼上梁山当好汉的又不是他们,对吧?你们不是自称家里也有妻儿吗?只当他们是你们的长辈或者幼子,放了吧!”
那当家的摇了摇头说道:“可你知不知道,对外面那些对我们虎视眈眈的官员来说,父母和子孙才是最紧要的,一是为了存孝义,二是为了保血脉,反而妻室小妾才最微不足道的。倘若我们手里单是你们这些妻妾,他们根本不会再有太多的顾虑,只要我们今天放了人,他们今晚就会毫不顾忌地强攻进来。你看上去并不傻,应该明白这当中的道理。”
“因为妻妾如衣裳,没有再娶一个就完了,是吧?”
“对!”“可事无绝对,我们家蒙时就不是那样的人。我想他拼死都会来救我的!”
“呵!”那当家的把头转向了一边,看着那爬满凉亭生机勃勃的绿藤罗问道,“你就这么相信蒙时吗?
“自然信了,不信为啥要嫁给他?”
“看来他待你真的很好,以至于在这生死的关头,你还坚信他会来救你。”那当家的露出了一丝无奈的笑容。“听你的口气似乎认识我相公?”
“州府里的录事大人怎会没听过呢?我们动手之前对州府里所有的官员都查探过一遍的,你说会不认识吗?”香草轻轻摇头问道:“我所说的认识,不是听说或者见过一面,我觉得你对我相公是熟悉的。”
那当家的微微一怔,问道:“你为什么会这样问?”香草盯着他那双似曾相识的眼睛,偏了偏头问道:“或者……或者我从前也认识你?”
那瞬间,两人的眼睛在同一水平直线上停顿了三秒。香草眼神里充满了探寻和好奇,而他的目光里全是惊愕和激动!片刻后,那当家的有些失态地抽回了自己的目光,望向另一边说道:“这不太可能,我没见过你。小钱,带了她回去吧!”
“我能问问……”
“你还想问什么?”
“我想问,你认识一个叫唐廉的人吗?”听到这句话时,他的嘴角很自然也很迅速地垂了下去,分明显得有些沮丧和心虚。他怔怔地看着香草,心里忽然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儿。可是他依旧轻轻地摇了摇头说:“我不认识这个人。”
悄头着那。“哦,”香草点点头说道,“那就算了。”她说完跟着钱迷打算回去了,可那当家的叫住了她,她回头问道:“还有啥吩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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