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铭念被桔子酸得眉头都皱起来了,忙吐了出来,往嘴里灌了口汤说道:“福气?都说福享多了,命就短,你这是咒我死呢!可是——”他说到这儿时长叹了一口气道,“迄今为止,哥哥我对家里做的最有用的事偏就是娶了这郡主,旁的什么都没做过。你们呢,好歹都是官儿呢!”
偏口说做。“这是怎么了?”赵远明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说,“遇着什么事了?心里不痛快就说出来听听,横竖哥哥们难得聚在一块儿。要是你那位郡主夫人欺负了你,我们给你出主意欺负回来!”
韩铭愈打了个酒嗝,摇晃两下身子站了起来,举起酒杯又兴奋了起来,说道:“几个哥哥要真想我开心,那喝完这儿的,跟我往青桐里去走一遭。我在庆妈妈家早定下了姐儿,就等着过去呢!”
“哦!”几个男人齐声怪叫了起来。于自谦笑道:“这是自己平日里不敢去,逮着机会拉我们一块儿去呢!庆妈妈家有啥漂亮的姐儿我还不清楚吗?横竖来去不就是唐翠儿,金缕儿几个吗?倒没啥趣味儿了!依我的话,横竖你韩少爷肯出钱了,那就往大的去,去红梅楼咋样?”
赵远明拿了个螃蟹腿儿就往于自谦脸上丢去:“这小子准是瞧上红梅楼哪位姐儿了吧?谁不晓得红梅楼的花销最贵,进门茶钱都五两银子起呢!更别说要个像样儿的姐儿关在屋里叙个情长意短了!准是平日里自己舍不得去,今晚拉了我们几个一块儿去冲阔气是吧?横竖是铭念买账,你不心疼呢!快说说,到底看上哪个了?一会儿去替你说合说合。”。
于自谦抿了一口酒笑道:“我要真有瞧得上的,赵哥哥你替我赎了送家里去?”“果真是有呢!”韩铭念来了劲儿,拍着桌子笑道,“倒是说出来叫大家听听,给你凑个份子钱,横竖圆了你那心愿怎么样?”
“也罢了,我家里已经有两个了,再添一个,只怕就吵翻天了!咋样啊?今晚到底是去红梅楼,还是去庆妈妈家呢?刚才韩铭念不是嚷着敢娶小吗?今晚就去相中一个,拜了堂洞了房,明天一早直接给送到你那郡主夫人跟前叫姐姐,你敢吗?”
几个男人都大笑了起来。韩铭念笑得格外兴奋,嚷道:“有什么不敢的呢?现成就去,还啰嗦什么呢?话可说好了,今晚都别装什么清高人儿,也别替我省着钱,专要那最贵的姐儿,一人一个,蒙时——”他转身指着蒙时笑道,“今晚你小子可别矫情了,横竖香草跟前我替你瞒着不就完了吗?要扫了大家的兴儿,我们准饶不了你!”
韩铭念说完,转身朝门外叫了宝儿进来,吩咐道:“回去告诉你家少奶奶一声,今晚不必等了,我们喝得正高兴,还往下一处去呢!叫她早些歇着吧!”宝儿问:“要是少奶奶问起你们上哪儿喝去了,我咋说呢?”韩铭念拍了宝儿脑袋一下,笑道:“跟我装傻是吧?白跟你家少爷这么久了,连个幌子都不会扯?养来有什么用呀!还不如我从前的阿九呢!横竖替你家少爷遮瞒过去就行了,明天一早毫发无损地送回去,谁都不提,你家少奶奶上哪儿知道去?快去快去!”
“要是少奶奶起了疑心,那……”
“还不去?找打呢?”韩铭念抬了抬脚,做出要踢宝儿的架势,宝儿赶紧转身奔了雅间,惹得大家都笑了起来。韩铭念又转头问赵远明:“要不要也替你跟家里招呼一声呀?”赵远明道:“那倒不必了,银儿比香草嫂夫人好说话,横竖明早回去哄哄也就得了。”
“那还说啥呀!”于自谦丢了牙签起身道,“这会儿子就去,赶紧的赶紧的!”随后,几个人出了松鹤楼,说说笑笑地往青桐里去了。
宝儿见他们去了,这才往回走去。他一边走一边嘀咕道:“要给少奶奶晓得了,这事可就不好办了!横竖少爷去了,也是听听曲儿,看看舞对对诗啥的,闹不出那名堂来,得想个法子替少爷瞒着才是!”
快走到蒙府时,宝儿看见一个男人正站在院墙外的柳树下徘徊,像是在等人。他想着最近州府里来不少外地人,便起了疑心,上前问道:“哎,这位兄弟,在我们家墙根这儿溜达啥呢?想找谁吗?”那男人看了宝儿一眼,说道:“没啥,我等聂大夫,他刚刚进去了。”
“哦,等聂大夫的呀?”宝儿软和了口气,拱拱手笑道,“抱歉,刚才得罪了!聂大夫准是给亭荷姐换眼药去了,你要不要进去等?我听着你的口音,像是家乡人,你也是双湖县城的?”那男人脸上闪过一丝惊异,忙摇头道:“不是双湖县城的,是隔壁县塘城的。”
宝儿笑道:“哦,还是一个方位的呀,怪不得口音儿都是一样的呢!叫你侯在外面不太好,要不到门里去等着,我替你沏杯茶?”“你太客气了,真是不必了,聂大夫没准就出来了……”
正说着,聂海春背着药箱子走出来。宝儿和他打了个招呼后,就进门去了。那男人忙问:“亭荷的眼睛咋样了?”聂海春笑道:“都担心到门口站着了?你也不怕那宝儿起了疑心?交到我手里还有什么不放心呢?好着呢,再换一次药就行了!”“那就好!”男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你还是少来这儿吧,叫她再看见,只会又是一场伤心的。等大事成了,你再求了她原谅也是一样儿的。”
两人正往前走着,迎面走来了一个年轻妇人。这妇人上前瞪了男人一眼,责怪道:“你还真跑这儿来了?到底有出息没出息?要真舍不得那丫头,早早撂手不干了,跟她一块儿回乡下过日子去!”
男人正想争辩,聂海春忙向他递了个眼神说道:“你先回去吧,我有话跟喜儿说。”男人抽身走了,那叫喜儿的年轻妇人还皱起鼻子回头瞪了他一眼,脸上净是不高兴的表情。
“喜儿,下回别再下手那么狠了,打得亭荷额头上的伤到这会儿子都还没好呢!”
“海春叔,我不这样的话,她非赖在我们家门口不走的!您不知道,我给了她一个耳光她还不信邪,还往我们家门蹭呢!您说我要不拿出个正房的模样儿吓唬吓唬她,回头罗杉哥的身份叫她给识穿了,怎么办呀?我是下狠手了,那不也是为了不让她在缠着罗杉哥吗?”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喜欢罗杉呢!罗杉现下遇着亭荷,你心里能舒坦吗?”曦儿嘟起嘴巴,翻了个白眼说道:“横竖我打已经打了,难不成还叫我去认错吗?我这样做也是为了掩饰我和罗杉哥假夫妻的身份,为了我们的大事,有什么错呀?”
“我只是提醒你,别找借口针对亭荷。她现下是伤透了心,也不必你说什么做什么,她自然不会再来缠着罗衫了。至于往后,那就是往后的事了!”
“行,横竖我答应你,只要她不再来缠着罗衫哥,说一早就认识罗衫什么的,那我绝对不会再对付她。”聂海春点了点头道:“这样最好。你要记清楚一点,你和罗杉只是假扮夫妻而已,别自己先把自己给哄了,明白吗?”喜儿有些不情愿地说道:“行,我知道了,我会时刻提醒自己的!海春叔,还有什么事吗?没事我先回去了。”“凡事小心点,知道吗?回去吧!”
喜儿转身飞快地消失在夜色里,聂海春看着她的背影,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也回医馆去了。
再说宝儿回了府里,在院子里看见听雨,忙跑上前去笑问道:“听雨,少奶奶在哪儿呢?”
听雨吓了一跳,回头轻轻地推了他一把,害羞道:“又来了!热气儿都喷人家脸上了,叫人看见不好的。”
“有啥不好的呀?”宝儿见着听雨这害羞娇美的模样,又喝了些酒,心里真是着实冲动了一番,恨不得现下就扑上去亲一口。他忍不住捉住了听雨的手,挨上去笑嘻嘻地说道:“听雨,我可想……”
“想啥想呀!”听雨躲开他那满嘴的酒气,红着脸抽回手笑道,“少奶奶在韩娇小姐房里呢!赶紧去吧,在我这儿磨蹭啥呀?”
宝儿腆着一张红扑扑的脸,翘起嘴巴说道:“听雨,啥时候让我亲亲,也叫我尝尝肉味儿……”
听雨挥起手里的托盘就敲了他脑袋一下,又气又好笑地说道:“真是不害臊呢!少爷都还没把我许给你呢!回头跟少奶奶告了一状,打了几十板子你就晓得收敛了!”
“听雨……”听雨转身就跑了,宝儿好不失望,浑身一阵燥热,真想跳到井里去凉一凉!
“宝儿,在那儿发啥神呢?”香草走回院子问道。
“哦,少奶奶,”宝儿小跑着过去说道,“少爷让我回来跟您说一声,今晚他们几位爷喝得高兴呢!估摸着得折腾到天亮去了,叫您不必等着了,先歇下吧!”
“还在松鹤楼里倒腾吗?”
“已经准备换地方喝了。”
“去哪儿了呢?”香草转头问道,“该不会是去青桐里了吧?”
“啊?”宝儿小小地吃了一惊,忙摇头道,“我不晓得呀!他们正商量着去处呢,先说去赵大人家,后来又说去于大人家,横竖还没个定论。您放心,我看着少爷呢,出不了啥事的!”
“宝儿,你现下也是个半大小伙子了,你想看住你家少爷,就得先看住你自己。我可把话说在前头了,你要是在外面惹些风流账回来,听雨我一准不许给你了。”
宝儿心里咯噔了一下,这少奶奶可真不是一搬人儿呀!要答错一句话,没准自己媳妇都泡汤了!他忙弯腰说道:“少奶奶您放心,我对听雨,那绝对是一心一意的。不像亭荷姐那负心汉子,见了面都不敢认呢!您歇着吧,我这就回松鹤楼去伺候少爷了。”
“去吧,叫他自己掂量着喝,可莫像上次那样喝醉了。”
“是是是,我这就去了!”宝儿说完就跑了出去。香草对寻梅说道:“叫雨竹明早备些解酒汤,回来一准又是一身臭烘烘的酒气儿。他们那几个钻一堆儿,就没好事!”寻梅笑问道:“少奶奶,您说少爷他们会上哪儿去呀?”
“上哪儿去不要紧,要紧的是做了啥事。”
“那您说少爷他们会去青桐里吗?我听说,那些读书人都爱往青桐里钻呢!我真是闹不明白,那读书都读糊涂了?净往姐儿怀里钻呢!”“你不晓得,论才情学识,青桐里的那些姐儿比良家妇人高出好大一截呢!”
“啊?她们还有才学?我只当她们学的净是狐媚功夫呢!”
香草停下脚步,轻轻摇头道:“你可莫小瞧了她们,都是那些鸨母自幼买了养大的,琴棋书画总有一样儿是精通的,诗词歌赋也学着,再好学些的,连经史子集都涉猎了些。为了啥呀?不就是为了跟那些读书人**时能说到一块儿去吗?那饮酒对诗,也得寻个对得上的,才算有趣儿,是不是?”
“真是这样吗?”寻梅好奇地问道,“少奶奶,您咋晓得这些的?少爷跟您说的?”香草笑道:“他哪儿会跟我说这些呢?横竖我就是晓得呗!对了,寻梅,我得问问你,有看中的人没有?”
寻梅摇摇头道:“没呢!”
“那家里没给你许门亲事?你今年也该有十八了,一直这么候着,不是个说法。我和你家少爷打算给府里到了婚嫁年龄的丫头都配了,不过这得先问问你们自己的意思。要是瞧着哪个人合意,只管跟我说说。”
“还真没有!家里倒是催过,可我都推了。亭荷都不急,我急啥呀。”
“亭荷那是不急吗?是等人等得心急了。你自己好好思量思量吧!对了,从前听他们笑话你和蒙沂,莫不是你还记挂着蒙沂?”
“没有!”寻梅忙一口否认了,“我记挂那瘦竹竿大少爷做啥呢?家里有个凶巴巴的婆娘,我才不稀罕呢!”
两人一边说一边上了二楼。没过多久,季三娘跑了上来,对香草说道:“少奶奶,韩府二夫人身边的涟漪姑姑来了,说有事要见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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