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蒙易好不失望,转身慢腾腾地往外走了。没想到香草就站在门边,拍拍他肩膀说道:“刚才不是还说男儿志在四方吗?这会儿就焉气儿了?没啥的,指不定往后你能遇着个比水兰更好的呢!”
“嫂子,你就莫笑话我了!”
“不是笑话,是鼓励!回去吧,照着你三哥的话好好想想,入军营可是一辈子的事,想当逃兵,那可是丢命又丢脸的事。”蒙易垂头丧气地下了楼。香草抄手叹气道:“唉!一颗少男纯洁的心就这么碎了!”
“这对蒙易来说,未见得不是好事。他从小做啥事都很顺心,叫他碰碰壁也是好。”
“那你真打算让他去投奔军营吗?要是爹和三娘晓得了,一准得担心死呢!你这做哥哥的不管顾着吗?”
“我当初离家游历,爹不照样担心吗?儿子大了,就该让他自己去闯。我叫蒙易想清楚,是不希望他为了水兰出嫁的事一时冲动才去的。若是他真心想去闯闯,我也不拦着他。”
“可进了军营,没那么容易出来吧?”“路是蒙易自己选的,就该自己走下去,怨不得别人,”蒙时说着递给了香草一本诗集说道,“一会儿找个盒子把这本诗集装上,送到唐廉家去。”
“送本诗集给他?”
“莫小看了这本诗集,是我娘……也是他娘亲手写的。送给他吧,他是娘的儿子,娘的遗物也该有他一份。”。
“行,回头我就找个盒子装好送过去,”香草打了个哈欠说道,“再回去眯一会儿,回头还出门呢!”
“去哪儿?”
“昨天不是在赵大人家学了陶埙吗?我觉着挺有趣儿的,打算买本乐谱回去。听银儿说城里有家含章书斋里有乐谱卖,趁着还没走,我可不得去买一本吗?我和银儿约好了,在书斋门口碰面。”
“还真打算学陶埙吗?”蒙时笑道,“忘了,这儿有个现成的师傅你不请教,还花钱买那谱子做啥呢?你又看不懂。”香草冲蒙时扮了个鬼脸说道:“认得谱子可了不得了吗?哼,银儿教了我咋认谱儿了,少得意了!我先看谱子学,不懂的回头再问你。”
“行行行,”蒙时笑道,“你把书斋里的乐谱都搬回来我也没话说,赶紧回去再睡一会儿吧。”
“那你呢?不打算睡个回笼觉了?”
“没睡意了,打算养养神,你去吧。”
香草回了房间睡了一会儿回笼觉。醒来时,耳边忽然传来一阵悠扬的琴声。她立刻坐了起来,细耳一听,好像是隔壁书房传来的,应该是蒙时在弹琴吧。她赶紧起了床,跑到书房窗外偷偷地往里面瞄了一眼。
果真是蒙时在弹琴呢!那低头拨琴的姿势,那一脸专注淡定的神情,还有那通身透出来的一股子闲然自得,仙风道骨般的气质。香草看傻了眼,呆在那儿走不动路了。她第一次看蒙时弹琴,没想到帅得让她都透不过气儿来了!她贪婪地死死地盯着里面心想,天哪!这不是在看电视吧?也不是在看画吧?可画面感为啥这么好呢?
“少……少奶奶,您这是……”宝儿忽然捧着个小香炉在旁边一脸惊愕地看着她,原来她像贼似的攀着窗户边沿往里面偷窥着呢!
嫂站门个。“哦,那个……”她刚想站起来解释,脑袋就撞在打开的窗户上了,顿时疼得眼泪花儿都要掉出来了。蒙时停下手,走到窗边替她揉了揉,不解地问道:“你要听就进来,咋躲在窗户外面呢?”
香草望着蒙时撒娇道:“人家刚刚一瞧见你弹琴的样儿,就走不动路了!刚才是你在弹琴吧?我还以为是哪个仙人下凡呢!”
“哈哈……”宝儿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笑啥呀,宝儿?”香草不好意思地跺了跺脚问道。
“少奶奶,”宝儿一边笑一边说道,“您刚才那样儿,真像个……像个……”
“像个啥呀?”
“像个花痴!”
“啥?你这死宝儿,敢骂你家少奶奶是花痴?”香草上前抬手要敲宝儿的脑袋,宝儿往后退了两步笑道:“少奶奶,这不奇怪,往常听过少爷弹琴的姑娘们都是这副模样。我只是没想到,少奶奶您也是……嘿嘿……”
“啥叫往常听过你家少爷弹琴的姑娘们?有很多姑娘听过你家少爷弹琴吗?我以为只有圆明园呢!宝儿,你说!”
“那个……那个,少爷,香炉搁这儿了,我先下楼去了!”宝儿见势不对,赶紧放下香炉,笑嘻嘻地转身一溜烟跑了。
“站住,宝儿!”
香草想追上去,却被蒙时拉住了。蒙时手撑在窗台上,笑道:“与其问宝儿,倒不如问我,是吧?”
“那你说吧!宝儿说的那么多姑娘是哪儿的?”
“是从前在长安遇上的。”
“哟?蒙少爷,您还在长安有过一段艳遇?”香草咬紧牙关,哼哼道,“赶紧招吧,省得本姑娘大刑伺候!”
“要说艳遇,那可不止我一个人,远明唐廉他们也算在其中呢!”
“啥意思?”
“你不晓得长安有个士子台吗?但凡当年新进的进士都会齐聚士子台设宴庆贺。”
“那跟姑娘有啥干系?”
“在坊间,士子台又叫做东床台,取东床快婿之意。士子们齐聚在那儿,不仅仅是庆贺自己得了进士的头衔,更是想一展才华和风姿。当天必定会有长安城的权贵富豪之家前去恭贺欣赏,顺便给自己未嫁的女儿挑选一位东床快婿,若是有人能被相中,那就真是鱼跃龙门了。”
“哟哟哟,所以呢?你们就巴不得跳脱衣舞吸引那些人的眼球,是吧?”
“没你说的那么yin秽,士子台旁边修了个题注馆,把馆院一扇窗打开,各家权贵富豪之女便能通过那扇窗户看到士子台这边了。当时,我和远明唐廉他们不过就是随兴合奏了一曲罢了。”
“随兴合奏就把那些千金小姐迷得个神魂颠倒啦?你要认真奏一回,那不得迷死人了?蒙时,你当初就没想着鱼跃龙门一回?”“想啊,可没哪户千金小姐看得上我。”
“嗯?”香草咬着下嘴唇,不满地瞪着蒙时。
“说笑呢!”蒙时捏了捏她的下巴说道,“当时就想显摆显摆自己的琴艺,当着全国各地士子的面儿,我总不能掉了双湖县城的面儿吧?就顾着去弹琴了,没想别的。”
“弹完琴之后,就没个小姐寻你开心开心?”
“越说越没样儿,这醋味儿是越发浓烈了……”
“少打岔,赶紧说!”蒙时一脸无奈地笑道:“估摸着我这张脸在长安混不得饭吃的,所以真没哪户小姐看上我。倒是有一户小姐看上了唐廉,只是后来被唐廉拒绝了。”
“是吗?哪户小姐这么有眼光呢?”
“国子监祭酒蔡高大人的大女儿蔡灵舒小姐。”
“他为啥拒绝了呢?那位小姐长得太丑,还是名声儿不好?”
“那倒没有,我见过一回,长得虽说不是国色天香,但也不失清秀娇美,跟唐廉倒是配得上的。至于名声儿,我倒没听说过那位蔡小姐有啥不好的事情。当时士子台一聚后,蔡大人托人跟他提了提,他直接就拒绝了。这事我和远明也是后来才晓得的。”
“这么干脆呢?那位蔡小姐晓得了一定很伤心吧!”香草一脸夸张的表情说道,“唐廉多好的一个人呀!皮肤微黑,身材健硕,抬头仰望时给人一种很踏实很安全的感觉,哪位姑娘要是嫁给了他,必定是……”
“给我进来!”话没说完,蒙时就直接从窗台上把香草抱进了书房,然后砰地一声把窗户关上了。没过多久,里面就传来香草的娇笑声:“莫捣鼓我咯吱窝了……我怕痒啊……我下回不说了行了吧?”
“已经晚了,刚才听了我的小曲儿,可不得打赏吗?现下就拿你自己打赏我吧!”
“你胳膊还没好呢……”
“那可管不了那么多了……”
两人正在书房里折腾时,宝儿和亭荷在楼下说着蒙易的事。这时,季三娘走了进来问宝儿:“少爷和少奶奶起床了吗?”
宝儿靠在旁边木柱上,抄手笑道:“只当没起来吧!”他说完和寻梅对视一笑。
“那到底是起来还是没起来呢?门外来了位夫人,说要见少爷和少奶奶。”
“哪家的夫人?”
“说是郑家的夫人。”
“有啥事?”
“来问四少爷的,说是她家儿子跟四少爷约好了投奔军营,现下已经从家里跑了,她四处寻不着,只好上我们这儿来问问了。”
“哦,这事呀,您请了她到前厅里坐着。现下不好上楼去禀报,我叫了四少爷去跟她说,横竖都是一样儿的。”
过了一会儿,香草叫了寻梅上楼去。寻梅说起了孟氏来访的事,香草问道:“她人走了吗?”
“刚走一会儿呢!四少爷跟她说了,郑端少爷是同他约了,就在北边校场里见面,那位夫人就着急地走了,想必是去寻儿子去了。”香草一边对着铜镜理着发髻一边说道:“这征兵的事倒是闹得城里城外各家热血青年不消停了。”
“可不是吗?连我们家那位四少爷也都想去凑热闹了呢!我听四少爷说,往军营里去的人还真不少呢!这回怕是要真打起来了吧?好在明天我们就出城回老家去了,要不然我还真怕呢!对了,少奶奶,昨天我听亭荷说,她想再见见罗衫。”
“还舍不得吗?”
“想必是吧!毕竟等了那么多年,心里到底是不甘心的。”
“可眼下不好让她去见,你家少爷听那几位大人说,城里城外搜罗得紧,亭荷这时候去海春堂,指不定要出啥事呢!”
“可您不让她见,只怕这辈子心里都揣着个包袱呢!”
香草放下梳子,沉吟了片刻后说道:“跟她说,千万莫再擅自跑去海春堂了。那叫喜儿的不是啥善类,要再遇上,未见得有上次的好运气了。那女人妒心起,比啥都可怕。她想见罗衫的事我会跟她家少爷商量着,看能不能想个周全的法子让她再见一面,了了这桩心事。”
“明天就要出城了,也只有今天能见上了。我刚才瞧着她的样儿,像是很着急似的。”
“跟她说着急也没用,越急越会出错的。她要见的不是普通人,是个满城通缉的杀手呢!她的眼光倒是真够独特的,一眼就相中了一个杀手,都不晓得该说啥好了。”
“等了五年,等到了这个结果,要是我……”
“要是你会咋样?”
“要是我,我直接另找男人嫁了就行了呗!何苦还在那儿伤心绝望呢?那是杀手,杀人性命的,双手沾了血,每晚能睡着吗?可不得担心着晚上有哪只鬼来寻仇吗?要是少奶奶您,你会咋办呢?”“我?”香草冲镜子里笑了笑说道,“我嘛,就索性跟着他做杀手去!”“啊?”
“我小时候就特别喜欢看金庸武侠,上课都幻想着能成为一名女侠,仗剑走江湖,跟一个志同道合的侠士比翼双飞,惩恶除歼。”香草一脸幻想地说道。“您……小时候还去过学堂?金庸武侠是啥玩意儿?”
“横竖就是侠客和侠女们的故事,那时候满脑子都是这些玩意儿,啥江湖情仇呀,飞檐走壁呀,绝世功夫等等等等。”
“那您为啥没去仗剑走江湖呢?”
“去了,我背着个双肩包,开着辆破车车,走了很多地方,没能劫富济贫,也没能惩恶除歼,倒是游历了不少山水景致,倒也算圆了小时候的梦想。正待寻个志同道合的侠士时就……”香草说到这儿无奈地耸了耸肩说道,“横竖就这样儿了!”
“少奶奶,我咋听不太明白呢!”
“先莫管明白不明白了,赶紧给我插了珠花,我还约了银儿在含章书斋前碰面呢。”
“您要去买书?”
“买两本乐谱,学陶埙的。”
“您打算学陶埙呢?”
“嗯,赶紧的,莫叫银儿好等了!”
“就插这朵樱桃花绿翡翠的吧?衬得少奶奶肤色好!”
“再瞧瞧还有没有别的,绿色不配我的衣裳呢!”
两人正在铜镜前商量着戴哪朵珠花,却没注意到蒙时已经从书房里出来了,正好听见了香草对寻梅说的那番话。他站在门边没动,垂下眼帘好像在思量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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