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门桃花香

作者:花椒鱼

   “能坐下来听我说吗?我们之间倒还没真成那种剑拔弩张的关系吧?蒙时,听我说两句话都不行吗?”悦媛恳求道。

  “悦媛,”蒙时转过脸看着她说道,“我不是来听你的愁肠断绪的,我不想听,也不应该是我来听,你想说啥就说吧,我还得赶到外婆那儿去。”

  “是因为唐廉要纳妾了吗?”

  “你明知故问。”

  “你可知道昨天香草在奶奶面前是如何驳斥我的吗?”

  “听她说了,可能话有点过分了,希望你别介意,她就是那样的,一着急脑子就不好使了。她没你聪明,你是嫂子,还请多担待她一点。”

  “每次听你说我聪明,我都觉得像讽刺。原来你天生喜欢笨女人吗?我太聪明了,所以让你感觉太害怕了吗?”蒙时无奈地吐了一口气道:“你要非拽着这事说,我无法可说。”

  悦媛可怜巴巴地望着蒙时问道:“我的心对你而言就那么一文不值吗?一点点怜悯,一点点疼惜都没有吗?”“怜悯能让你活下去吗?”

  “可以!”

  “我说不可以,怜悯只会缓解你暂时的痛而已,就像曼陀罗花一样,越怜悯你,你越想得到更多。可是,悦媛,我已经说过了,我蒙时不算啥人物,不值得你耗费一生。”

  “可是,”悦媛声音颤抖地望着蒙时说道,“蒙时,小时候你是我的梦,我总以为长大之后会有梦圆的一天,但谁也没想到,直到今天我看着你,还是像梦,像面前挡了很多雾障似的梦。在我梦里,我会穿着亲手缝制的大红嫁衣,上面绣着五色鸳鸯和好大好大一片连理枝,然后带着我的琴和我的书画嫁给你;在新婚之夜,我会亲手调弦为你弹奏刚才那首我亲自谱写的曲子。我给它娶了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青梅缘》,因为我们俩是打小就认识的,算得上青梅竹马了。还有,那块镇纸石,是我亲手画了图纸,让工匠雕刻的,我想在新婚之夜送给你。你发现吗?那石头上的图案里面隐藏着你和我的名字,我觉得你一定会喜欢的;再有……”

  “如果是梦,”蒙时草草打断了悦媛的话说,“我会告诉你,那梦永远也实现不了!你还是……早点忘记吧!”

  “你当真要守着香草过一辈子?”。

  “这话我不想再回答了,”蒙时转过身面对悦媛站着,表情严肃地说道,“你也不要再问了,我一点也不质疑我想与她共度余生的念头,你不必替我质疑了。”

  悦媛轻轻地抽泣了一声,眼泪簌簌往下落。蒙时紧皱着眉头,看着她脸颊上划过的泪珠子说道:“我以前看过我娘哭,很多次,因为唐贤竹的缘故。我那时问我娘,到底要怎样才能让她不哭了。我娘说,我帮不了她,因为那是她的痛,别人替代不了,也帮不了,怪只怪她此生只钟情于一个男人,无法再容下别的男人。悦媛,我也唯有跟你说一句,我此生也只会钟情于一个人,那就是香草,无法再容得下别人。从今天开始,我与你,只能是陌路人。”“蒙时,”悦媛满面泪痕地说道,“我明白,你跟你娘一样是专一之人,除了香草,心里容不得别人。可是,我只求留在你身边,即便你不钟情于我,但只要给我守着你的位置,我此生足矣!”

  “留你在我身边,让你看着我和香草恩爱吗?你不是喜欢我,是要陷我于不仁不义!悦媛,清醒点吧,我蒙时此生与你毫无瓜葛,现下不会,往后也不会。再见面,亦不过是份浅薄的叔嫂干系而已。我的话到此为止,告辞!”

  “蒙时!”悦媛忽然激动地拨下了头上的发簪,抵住了自己的喉咙,声泪俱下地说道,“我跟韩铭愈根本过不下去,你也不肯接纳我,我还有什么路可走?难道真当一个守着空枕的王妃吗?倒不如带着对你的一腔怨恨去阎王殿里讨个说法!”

  婆的系啥。“若是你非要这样,我不介意往后清明端午替你上一炷香!”蒙时略带愤怒地说道,“难道你真认为这样逼迫而得来的感情就是你最想要的?我勉强接纳了你,我会好过吗?你不是钟情于我,而是你钟情于你的梦!我不是你摆件,更不是你的梦,你听好了,郑悦媛,要死的话我不拦着你,而且我也不会愧疚,一丝一毫都不会有!”

  悦媛全身都在战栗,握着发簪的手不停地在颤抖,眼泪像雨线一样滑落。她看着蒙时的眼神是那么地绝望,那么地悲伤,忽然身子一颤,整个人跌坐了下去,发簪也掉到了旁边。

  蒙时松了口大气,临走前对她说:“我不会再单独见你,你自己好自为之吧!”说完这话后,蒙时匆匆下了楼。很快消失在隽香楼外的花园林子里。

  郑先生见蒙时已经离去了,忙上楼去看悦媛。悦媛靠在桌边,双手撑在地上,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儿,一边喘气一边掉着大颗大颗的眼泪珠子,已经湿了一大片地了。

  “悦媛呐,”郑先生忙走过去劝慰她道,“终究是冤家,走不到一块儿的,你还是别勉强了。”

  “叔叔,”悦媛哽咽道,“蒙时……蒙时待我真是太绝情了!”

  “现下知道他绝情,往后就不要再想着他了。这回若非你求我,我也不会帮你把他骗来的。既然话都说清楚了,就别留着什么不心甘了。”

  “我真……真恨他!”

  “傻姑娘,恨他有什么用呢?你哭成这样,倒伤了自己了!”

  “叔叔,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唉……”

  郑先生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转身下了楼。悦媛哭了多久,她自己不记得了,只是斜斜地靠在书桌边,木讷地盯着听书阁里的桌椅板凳,心里痛得一团乱糟糟。

  “小姐!小姐!”含露噔噔噔地跑上了楼。

  “什么事?”悦媛面无表情地问道。

  “小姐,好消息,找到婉儿了!”

  悦媛抬起眼帘瞟了含露一眼问:“真找到了?”含露点点头道:“找到了!小姐,要把她带回来吗?”

  “带回来!”悦媛扶着含露的手勉强站了起来,“蒙时不是夸我聪明吗?我要跟他玩个游戏,哼!”

  “小姐,”含露带着陌生的眼神看着悦媛问道,“您没事吧?您打算跟蒙少爷玩什么游戏呢?”

  “小时候,我们喜欢解九连环,一环扣着一环,很好玩。我就想跟他玩这个游戏,看看我是不是真如他所说那样聪明!”

  “您脸色很不好,不如先回去吧?”含露从来没见过悦媛脸上这样阴冷的笑容,有些害怕。

  “回去吧,唐廉哥哥不是要纳妾了吗?我可得去恭喜恭喜,方才对得起我们从前同窗的情分。”

  悦媛重新梳洗一番后,回到了韩府里。含露劝她回自己院子歇息一会儿,可她不肯,径直去了韩皇后院子里。人还没走进院子,她就听见里面笑声不断,似乎还掺杂着蒙时的笑声,她一听就能分辨出来。

  含露担心地看着她说道:“小姐,我们还是回去吧。奴婢怕您……您会撑不住!”

  “不怕,难道我往后都不跟他见面了吗?他不是说我们还有叔嫂的情分吗?虽是浅薄,就算浅薄,也总归是一份抹不去的情分。”悦媛深吸了一口气,迈步走了进去,虽然心还是痛着。

  走进去时,韩皇后正在叮嘱唐廉纳妾当天的一些事情。她见悦媛来了,便说道:“你来了正好,唐廉要纳妾了,虽算不得什么大事,可好歹是份喜事。你跟府里的人都说说,叫大家都凑份子出来,交到我这儿,我替他们俩置办件好的。”

  悦媛瞟了一眼蔡灵舒,问韩皇后:“日子定下来了吗,奶奶?”

  “定下来了,就后天,铭愈第二天就出发了,正好赶上这喜事。”

  悦媛走到唐廉和蔡灵舒跟前说道:“恭喜了,唐廉哥哥,芦儿姑娘。不知道要不要知会一声芦儿姑娘的娘家人?”

  唐廉忙道:“不必了,她家里也没人了,就她一个。”

  蔡灵舒不满地瞥了唐廉一眼,把头扭向一旁了。悦媛点头笑道:“那行,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只管言语一声,不必见外。日子有些赶,要不要我多派两个丫头过去帮忙?”

  “用不着,有香草照看着,又不是啥大事,不劳烦府里的丫头了。”

  “虽说是纳妾,可也不能委屈了芦儿姑娘,不如让含露过去帮忙吧?多个人手总归是要妥当些的。”

  “我不习惯,多谢了。”蔡灵舒极其简练地回绝了。唐廉忙附和了一句笑道:“她有点怕生,说话不周到。还是算了吧,不劳烦含露姑娘了。”

  “好吧,要缺人手来跟我说一声就是了。对了,我那儿有几样好糕点,拿过来给大家尝尝,奶奶觉着如何?”

  “你舍得,就拿出来吧!”韩皇后笑米米地说道,“横竖唐廉和蒙时他们要在我这儿吃午饭呢!一会儿,叫了铭念铭愈也来,热热闹闹地一桌子,那才好呢!”

  午饭过后,蒙时和唐廉都有事走了。香草带着蔡灵舒随后也离开了韩府里。蔡灵舒一边走一边抱怨道:“真恶心!”香草回头问道:“啥恶心啊?”蔡灵舒道:“郑悦媛的那糕点,其中一盘是雪蛤银耳枣糕,我向来最不喜欢雪蛤了,想想都觉着恶心,刚才居然还吃下去了……罢了,不说了,真恶心!”

  香草笑了:“原来女先锋怕雪蛤呀?”

  “你要知道雪蛤是怎么来的,你也吃不下!对了,还要去哪儿?”

  “说好了,逛街买东西,给你置办份像样儿的嫁妆!”

  “随便买两样就行了,也不是真的。”

  “真真假假,不过就是一念之间的事。你可以当它是假的,也可以当它是真的。”

  “少跟我说这些玄乎的话,你们俩口子都差不离儿的!”

  “夫妻嘛,性格相貌都会互相模仿相似的。你跟唐廉久了,就会有所领悟了。”

  “我说了我跟他是假的。”

  “可你不想是真的吗?”

  “你……”

  “哎,”香草交叉了两手挡在胸前说道,“可莫显摆你的匕首,我打不过你的。不过,你自己心里一点真的想法都没有?哄我的吧!”

  “横竖我清楚我自己是从哪儿来的,带着什么任务,最终要回到哪儿去!”“所以你还是选择站在严亲王的立场是吧?”

  “从来没变过!”蔡灵舒理直气壮地说道。

  “好吧,我不劝你了,假的就假的吧,假的也要办得像样儿一点不是吗?走,买东西去,购物是最让人放松心情的,出发!”

  唐廉纳妾的婚礼在第三天办了。没有正式的帖子,也没有蔡灵舒娘家人,简简单单地请了韩府的人,这就算完事了。当天晚上,韩家小辈儿都来了,包括韩铭愈。他原本是不想来的,可韩皇后一再劝他不要跟兄弟们太疏远了。他也只好来了唐府里勉强喝了一杯喜酒。

  酒席还未散去时,韩铭愈起身走出了厅里。悦媛跟着他出去后问道:“这就叫回去吗?再等等吧,我刚才打发了轿子回去。”

  “打发了轿子回去?”

  “轿厢里有些脏东西,我打发了回去清理,一会儿就送回来。你不陪唐廉哥哥他们了吗?要不再坐一会儿?”韩铭愈看了悦媛一眼,觉得她今天有点怪,却又说不出哪儿怪。她问道:“怎么了?喝醉了吗?”

  韩铭愈摇摇头道:“不必等轿子了,我走着回去,离得也不是很远。”

  “要人送你吗?”

  “我还没醉。”韩铭愈说完这话就往外走去了。

  离开了唐府的喧嚣,街道上格外安静。韩铭愈一边低头沉思一边反背着手往前走着。出了街口后,他抬起头打量路时,眼前忽然扫过了一个人影。他忽然觉得这人十分眼熟,不自不觉地喊了一声:“是婉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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