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爷子的头发已经全数白完,背也有些驼了。但一双眼睛依然炯炯有神,黑脸上满是威仪,观之令人生畏。他第一眼没有看门口站着的人,而是抬头紧紧盯着大门上方的牌匾,“镇北侯府”四个金光闪闪的大字在冬日阳光的照耀下更是煜煜生辉。
他盯着牌匾看了好一会儿,眼睛才慢慢滑下,看着门口站着的一群人。他冲他们点点头,语重心肠地说道,“你们做得都很好,咱们镇北侯府没有倒下。”
太夫人上前两步,拉着老爷子的手就开始嚎啕大哭,其他的人一齐跪下大哭起来。这三个月里,大领导太夫人没哭,后备当家人林康念没哭,除了三、四岁以下的小屁孩外,其他人至少当众没哭过,此刻却是都忍不住哭出了声。
老爷子也是拍着太夫人的手流下了眼泪。林侯爷和林昌祁流泪劝着两位老人,又提醒老爷子,大冷天的,儿孙、媳妇们都跪在地下呐。
老爷子抹了泪,又让跪着的人起身。
在众人的簇拥下,十个男人如英雄凯旋般进了侯府。先挎过火盆,老爷子让他们回自己的屋子洗去霉运,晌午时再身着新衣去福临院吃饭。老爷子这次没有去苍松院,而是直接去了福临院。
跟众人分开后,小包子牵着小丸子跟着爹爹娘亲向芳芷院走去。小丸子的嘴巴一直瘪着,心里极不舒服。好不容易等到爹爹回家,可是他先抱了太奶奶,之后又抱了奶奶。
她想要抱抱,爹爹却笑道,“爹爹身上脏。等洗干净后再抱乖女儿。”
然后,爹爹就牵着娘亲走在前面,在拐过一棵大叶子树的时候还偷偷亲了娘亲一口。别人没看见,她人矮却从大叶子缝隙中看见了。她还猜测着,回家后爹爹肯定要给娘亲抱抱,原来她可是看到过的。可爹爹却不抱她,也不亲她。兴许爹爹已经不稀罕自己了。
不管小丸子如何小小年纪就百转千回。林昌祁一进屋门,趁把其他人甩在后面之际,又快速亲了江又梅一下。然后。拿着换洗衣裳去净房洗澡。
鬼精的小丸子看到爹爹拉着娘亲快走几步进屋,又不高兴了,果然不出她所料。她进屋带着哭音问江又梅,“刚刚爹爹是不是抱了娘亲。还亲了娘亲?”
这话问得江又梅哭笑不得,不知如何回答她。这小妮子。鬼精又好强,还特别爱吃醋。
后面跟进来的林虎家的闻言笑了起来,连小包子的脸都红了,抿着嘴直乐。
江又梅有些恼羞成怒。想教训她几句。可看到她瘪着嘴、含着泪的委屈模样,只得把她抱起来,问道。“小丸子怎么了,谁让你这么委屈了?”
“是爹爹!他抱了太奶奶。抱了奶奶,还亲了娘亲。可他却不稀罕小丸子。”小丸子哭了起来。
江又梅无奈道,“到底爹爹稀不稀罕小丸子,你过一会子自己去问他。但娘亲可以肯定地告诉你,刚刚爹爹不抱你,不牵你,是因为他怕自己身上脏,怕把不干净的东西带给你。他这么做,是在爱护你。”
小丸子似懂非懂,小鼻冀张了几张,还是停止了哭泣。
林昌祁洗完澡,穿着中衣走了出来,江又梅赶紧把红色棉锦袍帮他穿上。为了吉庆,今天出来的男人们肯定都要穿这种大红的衣裳。
林昌祁先抱了一下小包子,说道,“儿子不错,你在家里做得很好。”
又低身把小丸子抱起来,亲了她小脸一口,笑道,“小醋坛子,爹爹稀罕你,稀罕得紧。”他在净房里已经听到了妻儿们的对话。家里真好,哪怕拌个嘴都是如此温馨,让人像吃了蜜似的甜。
小丸子听了爹爹的表白,才高兴起来。抱着爹爹的脖子使劲亲了他几口,说道,“小丸子好想爹爹,想得晚上都睡不着觉。”
听了这话,林昌祁的鼻子不觉酸了起来,又亲了亲她的小脸说,“爹爹也想小丸子,也想得睡不着觉。
等他们两个腻够了,几人去了福临院。一大家人先吃了洗尘宴,又在厅房里坐定,听了几个男人的讲述。
之前,被困在家里的人也通过特殊渠道知道了一些传言。比如,点点经常带着卷子深夜从狗洞里钻进钻出,把外面的一些消息带进来,又会把里面的消息带出去。
但外面的传言铺天盖地,也不知该听信哪一种。李世齐也偷偷送过几次信进来,好像是说因为什么藏头诗,他打探了多次也没打探出具体情况,这个大案之前一直是密审的。
“的确是藏头诗,一首是在四皇子住处发现的,一首是在祁儿的书房里发现的。”林侯爷说道。
六月,皇上微服私巡回京之际,途中遭遇暗杀,虽然被救,但左胳膊还是受了伤。后查实为吴放带人所为。
吴放熬不过重刑,招供是在四皇子及周高指使他做的。因为,四皇子一党已经看出皇上有扶持七皇子之意,二皇子也是羽翼渐丰,怕自己再不动手就错失了机会。
之后,又从四皇子的宫里及周高家里搜出许多谋反证据,比如龙袍,皇上传位于四皇子的圣旨等等。
其中,在四皇子的书柜里还搜出一尊墨玉昆鹏摆件,这是皇上在林侯爷打退鞑子搬师回朝之时赏赐林侯爷的。并且昆鹏肚皮处还有一个暗洞,里面藏有一封林侯爷笔迹的信,信上是一首诗:
愿得一人心,
叩听龙啸声。
醉死差无苦,
芳春共遣之。
太夫人道,“这不仅表了忠心,还是首藏头诗。”
林侯爷点头道,“娘说得对。这首诗的第一行第一个字,第二行第二个字,第三行第三个字,第四行第四个字,连起来便是‘愿听差遣’。”
之后,又在金州林府的外书房搜出了一封四皇子笔迹的信,信上也是一首诗:
胶漆武可接,
湖东行不足。
狂风诛暮霭,
山上自宇成。
同样,这首诗的第一行第一个字到第四行第四个字,连起来就是“胶东诛宇”。宇是先太子的名讳,先太子叫李世宇。
众人听了一阵惶恐,先是孝忠,再是任务,太子死的时候林昌祁正是剿匪返京之际,的确有刺杀的时间。
“是谁这么无耻陷害咱们林家,还有,咱们家的东西怎地到了四皇子的宫中?”嘉平义愤填膺地问道。
“这个局又是怎么破的呢?”太夫人也问道。
林侯爷深深地看了嘉平一眼,说道,“咱们家有两个内贼,被外敌所收买。至于外敌,就是王国舅,是他指使人先收买了绮嫦。然后,让绮嫦回林府,再由绮嫦策反了锦儿。墨玉昆鹏是锦儿偷出去交给了王国舅,由他们放进四皇子书房。而祁儿书房里的信,则是由绮嫦偷放的。”
女眷们听了都大吃一惊,特别是嘉平,不仅是吃惊,还心慌起来。
林老爷子看了嘉平一眼,又把眼睛转向江又梅说道,“祁儿媳妇这次又为咱们林家立下了汗马功劳。”
“我立了功?”江又梅有些莫名其妙了。这三个多月里,她还没有小包子忙碌,天天都是呆在自己院子里,不是带小丸子玩耍,就是借画画平复心情。她立了什么功?
林侯爷笑道,“祁儿媳妇不必惊讶。我们早就得知了王国舅的险恶用心,提前作了准备。在你献给太后的‘嫦娥奔月图’的画轴里,已经把洗脱我们林府的证据装了进去。同时,又把已经出府的绮嫦和锦儿缉拿归案,她们在大刑之下也招了供。”
二夫人咬牙切齿道,“这两个贱人太可恶了,在咱们府里吃好喝好,却不知感恩,干出如此伤天害理的事情。可是,她们为什么这么歹毒,恨得不把咱们林家都弄死呢?”
林侯爷有些红了脸,没说话。嘉平的脸更是涨得通红,心里有了些了然,便坐立不安起来。别人都在关心事件的始末,并没有注意到她。只有江又梅看了嘉平一眼,心道以后她的日子不好过了。
“还有,咱们跟王家无冤无仇,王国舅为何如此痛恨咱们林家,非得至咱们于死地?”三老爷林亦宗不解地问道。他是莫名其妙地被关押了三个月,又莫名其妙地被放回家。
林昌祁道,“哎,他们已经看出皇上对七皇子有所倚重,又看到七皇子跟咱们林家有所接触,怕咱们站在七皇子背后。所以想先下手为强,趁着四皇子这件事把林家一起灭了,让七皇子孤立无援。”
“哼,好一个螳螂捕蝉,黄鹊在后!”三老爷气忿道。
“王国舅如此陷害忠良,圣上会如何发落他?况且,这么大的手笔,宫中那两位也脱不了干系。”太夫人道
“我也有一些好奇的地方,画轴里到底放了什么能证明咱们清白的证据。爷爷和大伯、大哥又是如何提前知晓王国舅的阴谋的?”三爷林昌昱问道。
二爷林昌旭也问道,“你们怎么会知道内奸是绮嫦和锦儿,而提前就对她们做了防范?”(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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