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道:“你不要胡说,我自己心里,当然有数。这一辈子,我都认定那死鱼眼了。”
“认定……”安歌笑道:“这话可真难说,要是旁人,也认定了你呢?”
“那不能怪我,横竖我喜欢死鱼眼,我就会去争取,别人若是对我错付真情,我会好言相劝。”我笑道:“安歌,该不会,你也迷上了国师,过来套话罢?国师真真是个万人迷。谁都要喜欢。”
“国师自然是个万人迷,也只有你执迷不悟,居然一心一意,只认死鱼眼。”安歌翻了一个白眼,道:“你知道,人之一生。诱惑多得很,误会,也多得很。”
“我自然知道,不过嘛,那些都不要紧,死鱼眼说他喜欢我那一天开始,我只觉得人生圆满,了无遗憾。”我接着问道:“你追到了皇宫里面来,既然不是追杀我的,只怕另有要事罢?”
“那是自然……”安歌低声道:“不瞒你说,我们三王爷,现如今另有计划,我呢。是过来帮忙的。”
“帮忙?”我奇道:“你是说,在那个祈福的日子里,三王爷要做甚么大事么!”
“不错,”安歌支着下巴,笑道:“今天还得多让你们安宁一日,明日里,可有一场大的热闹要看。你可须得擦亮了眼睛。”说着,伸出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在我的眼皮上抹了一下,我自然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安歌已经不见了。
她,是想教我小心么?
若是祈福的日子。发生了甚么骚动的话,只怕……
我回过头去,哪里都已经寻不得安歌的踪迹了。
入夜,我站在宫殿外面,看着头顶一片繁星,萤火虫在那一弯水边飞来飞去,想起了陆星河落水的事情来。
忍不住笑了,他现在在做什么?是不是也百无聊赖,躺在床上,跟我在看同一片星空?
很想,很想站在他身边,他现在,该是需要我的罢?
回头一望太后房间之中,暗下去了的灯火,心里扑通一下,不论如何,很想到他身边去,看一眼也好。
诗语自窗户里面探头出来,道:“花穗,你怎地还不睡觉?”
我回过头,道:“诗语,你还记得上次欠我的那个人情吗?你现如今,可到了该还的时候了。”
诗语蹙起眉头,道:“你又在打什么主意?你这副样子,分明就没有什么好事。”贞记讽巴。
“是不是好事,也须得你听了再说。”我附耳过去低语几句,诗语瞪大眼睛:“你疯了么?这件事情传出去的话,你可当心你的脑袋!现如今,你是这里的六品掌事,无故出宫,还嫌脑袋在脖子上搁的太结实不成?”
我笑道:“这个人情才值得讨。我做一个傀儡之法,立一个假人,便是有人来说话,只说我睡下了,也就是了,今日里,分明这里也没有妖气,不会出什么大事的。”
“可是……”诗语还待说话,我手一扬,一道灵符自袖口里窜出来,我吹上一口灵气,将那灵符贴在了那沾着我头发的小傀儡上,那傀儡登时变大了,全然是我的样子,甜甜一笑,坐在了床上,满脸的乖顺。
“花穗,你须得想清楚了……”诗语瞪大眼睛:“你真的……”
“能去看大师哥一眼,甚么都值得。”我冲着诗语挤挤眼,用隐身符咒将自己消融在了茫茫夜色之中,声音留下一缕:“穿了帮的话,不好于你干休,也得跟着沾包呐!”
诗语怏怏不乐的声音响起来:“你分明……是耍赖罢?”
诗语通晓五鬼之术,灵力也很厉害的,相信只要她在,宫中便是出现了甚么不寻常的,准也能手到擒来,甚么功劳,甚么责罚,也都无所谓,想看死鱼眼,现如今,只想去看死鱼眼。
我吹出一口灵气,用上了飞天符,自己轻悠悠的飘在了半空,眼看着,过了这一道道的房脊,就能再次见到,那朱红色的宫墙了。
死鱼眼,睡下了么?
马上便能出去了。
“扑……”我身体忽然失去了平衡,一下子险险栽了一个跟头。
这个城墙周围,是定灵钟。
我一霎时明白了过来,准,是国师想要借着这个定灵钟,去防备那想要趁着祈福之日作乱的三王爷手下罢。
城墙周围,站着不少的侍卫,倘若不使用飞天咒,这个高高的宫墙,难不成须得爬过去?
我侧身躲在了宽大的梁柱后面,四下里看了一看,正是兵士交接的时候,我忙趁机这个机会,溜到了城楼左近去,顺着那一道一道的阶梯往上爬,定灵钟在这里,隐身符也不好使用,本来是大大的冒险,可是,我就是一定要去见死鱼眼。
看准了一个墙洞,像是能通向外面去的,刚要钻进去,只听一道熟悉的声音道:“夫人,此路不通,乃是兵士们豢养的狼狗所在。”
我吃了一吓,只见国师正似笑非笑的站在我身后,两弯绿眼睛在月色下闪闪发亮:“难不成,夫人想私下出宫?”
“嘘。”我忙道:“国师,江湖救急,可能行一个方便?”
“不打紧。”国师笑道:“夫人有令,为夫哪里敢不从?只不知道夫人是去……”
“明知故问!”我答道:“大师哥受了伤,我一定得去看一看。”
“既如此……”国师沉吟了一下,道:“原来夫人还是想着大舅哥。”便作势要走:“为夫何故要行这个方便?”
我眼睛一转,道:“不行就不行,我还不稀罕呢!自己准也能有法子。”
“咳咳……”国师突然扬声道:“怎地,这里有一个生面孔……”
我眼睛一瞪,忙迎了上去踮着脚一把捂住国师的嘴:“你不行方便,最好也不要妨碍我!”
国师的唇瓣,软软的……微微一动,像是在笑,我忙瞪了他一眼。国师顺手拿开我的手,紧紧握住,笑道:“为夫监察之职在身,本来,守护宫门,也是职责,不出声,已经算是一种方便,可是夫人不稀罕。”
我脸一红,想将手抽出来,可是国师倒是变本加厉,揽在了我腰上,轻笑道:“甚么也别说,你跟着我。”
原来,国师有一个马车。
坐上了国师那金碧辉煌的马车,这才在笃笃的马蹄声之中,顺着那城门走了出去。
国师的手,却一直紧握着,不曾松开。
我用力往回抽,国师便要大叫:“啊呀,怎地有一个刺客,上了本座的马车?”
“呛……”万籁俱寂之下,只听见了有人拔刀的声音,还有侍卫的声音问道:“国师,您可安好!”
我登时后背一阵恶寒,国师顺手将我的头按在他怀里,抱歉的笑了笑,道:“无妨,不过是本座看错了。”
我想挣扎起来,国师却轻声说道:“夫人,还想教那兵士再来看热闹么?旁的报酬,本座不要,不过,本座想跟你打一个赌。赌赢了,你便可以高高兴兴的去见大舅哥,本座再不多话,赌输了,你让本座亲一下,如何?”
想也知道,不该是甚么好赌注,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得说道:“国师请讲,不知道,是一个甚么赌?”
“这个么……”国师轻笑道:“咱们便赌一下,到了大舅哥那里,本座的心会跳动多少下呢?本座觉着,要跳九千九百九十九下呢!”
“不见得有那样多……”
“娘子既然不信,大可以亲自数一数。”
我咬着牙,只得说道:“从现在算?”
国师按着我的头,将我的耳朵贴在了他胸膛上:“就是这一下开始。”
“咚……咚……”沉稳有力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击打在耳朵上。
不料想,刚刚数到了一千下,只听外面的人便说道:“国师,太清宫到了。”
“怎么样,倒是我赢了……”我心头一震,忙自国师怀里直起身来,便要往太清宫里去,国师却一把拉住了我,不由分说将我重新拉到了他的怀里,低下头,用力的将他的唇瓣贴在了我的嘴上,一股微微发苦的味道在唇齿之间蔓延开来,我一下子愣住了,忙伸手且狠狠将国师的头推开了:“国师分明是说话不算数!怎地能……怎地能……你明明赌输了啊!”
“本座就是喜欢赖账,你又能拿着本座怎么样?”国师吃痛揉了揉脑袋,却笑的像是个孩子一般:“你要是实在生气,咱们就打一架,赢了本座叫你随便打,输了的话,本座再亲你一下。”
我咬着牙,打也打不过,只能打落牙齿肚里咽,我瞪了国师一眼,便跳下了马车去,国师轻声笑道:“娘子,为夫便在这里等着你。”
只想,将这样不愉快的事情全数忘掉,我终于,能见到死鱼眼了。
三步并作两步的自那侧门跑了进去,一路冲着死鱼眼的小院便去了。
气喘吁吁的到了那大片紫薇花前面,晚风将那清香缠裹过来,教人心旷神怡。
我踩着门口的石头椅子,翻墙便进去了。
小院儿里尚且亮着昏黄的灯光,我跑了过去,将门推开了。
可是,我却一下子愣住了。
死鱼眼不在,玉琉笑意盈盈的坐在椅子上,把玩着一卷画轴。
那个画轴里面的东西我记得,是更魂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