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女子,今生今世头一次给人称作了“大爷”,滋味倒是也很不坏。
应声急匆匆来了几个稍微上一点岁数的侍者。生的也都是端端正正的,忙在前面引路,我和死鱼眼便这样众星捧月一般的进了那个花厅之中。
扑鼻子的是一阵好闻的花果香气,里面早整整齐齐的站了几个小少年,笑意盈盈的且将桌椅拉开,搁好了刚切开的瓜果。
一听这里有“肥猪拱门”的,早有不少的清闲倌人也跟了进来,一时间花团锦簇,空气里都是干干净净的香风。
“江二爷,您出来乍到的,不曾喝过这里的蜜酒。来。小的与您尝一尝……”方才那个清风且凑在我耳边,碰上了一小盏的澄澈蜜酒来,小小的金盏却不曾与我,倒是自己喝了下去,将檀口凑了过来,浓浓的睫毛一忽闪,还且闭上了眼睛。
这个蜜酒的味道,倒是也好闻……
“江二爷赏脸,赏脸!”一帮子倌人早开始起哄了,我还不及说什么。死鱼眼脸色早就变了,且一把将那个倌人个拖了过去,道:“她从来不喝酒,不必客气了。”
一抓之下,吓的那个倌人花容失色,一下子自己倒是且将那蜜酒给“咕噜”喝了下去。
“哎呀,你们江大爷,总是这般的喜欢吃醋,”我忙圆场道:“你们几个也识相点,今日里过来,乃是江大爷为主,二爷我倒是次要的,将你们大爷给伺候好了,好东西少不了你们的。”
“哎!”那些个倌人一听,早高高兴兴的围在了那死鱼眼身侧,死鱼眼看着这许多的俏脸一拥而上。涂着胭脂的嘴角直抽。
“江大爷,既然是来玩儿的,还是放松点来玩儿的好,”那清风只道方才是死鱼眼吃醋,且贴在了死鱼眼的胸膛上,摸了一把,道:“别这样紧绷绷的么……”
我心里实在忍不住想笑,但还是怕他们真真摸出来甚么要紧的,忙且咳嗽了一声,道:“小哥儿们,那人间的妓馆都是要分三六九等的,也不知道你们这个妖界的妓馆,可也按着甚么等级分倌人?”
“这个么……”几个倌人忙道:“也分也分!”
“哎呀,凡是做堂子的,哪里有不分上下的,”那晚雨凑过来。揽着我的肩膀娇笑道:“ 怎地,难不成江二爷还要觉得我们几个姿色不成么?“
“那倒不是……”我笑道:“你们知道,人间的堂子,女子可不能跟这里的客人一般自如,我们玩乐,自然须得摸摸路数,甚么也不知道,岂不是白跑一趟?”
好在死鱼眼早给倌人们围了一个密不透风,也看不见我,我便也不曾将晚雨的胳膊拿下来,接着问道:“听说,你们这里,也有头牌?却不知道,那头牌乃是一个甚么讲究?”
“头牌……”这晚雨一霎时,也跟前来接我们进来的那个倌人一般,脸上的神色变化莫测了起来:“这个么……”
我伸手一块金子塞给他,笑道:“二爷有赏,拿了买桂花油去。”
“多谢二爷!”那晚雨等级该不高,看见了这金子,一下子喜的眉不见眼见,忙道:“二爷好手笔!”
“好说,”我笑道:“那人间的头牌一个个可是都高深的很,素来不肯轻易见客的,难不成,你们这个妓馆也是如此么?”
“不瞒二爷说……”那晚雨忙且将金子收了,道:“小的们这里的头牌,可真真是一个绝色,旁人想看是想看的,只是这个么……”便伸手虚着掂了掂,我立时明白了:“也跟凡间一般,重金才能砸出来?”
“二爷是个聪明人,跟聪明人说话是最省事的。”那晚雨笑道:“怎地,二爷也想着去一睹真颜色?”
“不错……”我笑道:“我可不跟姐姐一般喜欢吃醋,好看的颜色,二爷全数喜欢,你们几个机灵点,二爷一个个全宠!”
“二爷真真是一个好恩客!”那晚雨说着,只往我身边凑,我忙转移话题道:“你们这个翠玉居,有多少个人哪?”
“二爷一看前堂,就不少的人,搁在楼上,可就更多了。”晚雨忙道:“就好比说二楼,都是二等的倌人,通文墨的,一等呢,曲子都会唱,再往上,便是几个什么都全通晓的头牌了,不瞒二爷说,前日里,可还听说了,那四大头牌为着争一个花魁,那家伙,闹腾了一个不可开交!”
“四大头牌?”我顺势问道:“哪四大头牌?”
“春阳,夏星,秋月,冬辰几位,便是我们这的四大头牌了!”那晚雨低声说道:“要数秋月,却是个最怪的。”
“哦?”我接着问道:“怎么一个怪法?”
“便是秋月虽然生的好,能耐好,却好像并不将世俗放在眼里,那个清高劲儿的,啧啧……”晚雨脸上露出了一股子鄙夷来:“在这种地方,做一个甚么洁身自好的梦!”
秋月正是那魇十七的相好,难不成,秋月因着跟魇十七是一往情深的,连皮肉的买卖也不乐意做了么?
“是么……”我接口问道:“按着你们这个堂子,三等的在一楼,那二等的在二楼,一等的便在三楼,头牌在顶楼?”
“正是啊二爷,”那晚雨巧笑道:“要是二爷等不及留宿,小的带着二爷进房里去也好,管教二爷知晓,如何是一个温香软玉抱满怀,说着,拉着我的手揉捏了起来。
“嘘……”我觑了死鱼眼一眼,只见他疲于应付,满脸都在抽筋,忙道:’我家姐姐素来喜爱吃醋,只希望你们这些个倌人,都全爱她一个,倘若我抢了风头去,她可是要大大不高兴的,是以你们招子也放亮点,教我那姐姐高兴了才是正经,知道么?”
“方才您也说过,可是……”那晚雨柔柔的看着我,道:“小的心里却除了二爷,再装不下旁人去了。”
啧啧啧,真真是一个训练有素,眼神诚挚,教人简直当场心都要化了。
“乖,二爷看你这样娇俏可爱,哪里有不喜欢的道理……”我往那晚雨下巴上也学着初始见到的那个罗夫人一般,顺手摸了一把,调笑道:“你等着,二爷下次自己来,只要你一个陪着。”
“当真?”那晚雨忙笑道:“便知道,二爷是个真真心疼人的。”
“你们远一点,莫要离着这样近……”死鱼眼那里早快招架不住了,只见他肩头靠着两个倌人,手也给一个倌人团着,甚至还有倌人半跪下来,给他捏起了腿来,还笑道:“大爷,您头一次来,害羞也是有的,多来几次,熟络了,可也知道了小的们的好处……”
“哎呀,该不会,江大爷,乃是头一次来买笑,这才紧张了些个?”早有倌人掩着口,笑道:“大爷只管放心,伺候您这一朵花才开的,小的们也有着一朵花才开的法子……”
“扑……”我方才蹭了一口蜜酒,险险要喷出来,死鱼眼,也算得上是一朵花了……
死鱼眼早快忍不住了,只瞪着我。
我忙道:“哎呀,这来也匆匆,很有些个内急,想寻一个净手的地方,谁陪着二爷去?”
晚雨忙就近将我扶了起来:“二爷,那还用说,您往何处去,小的也要跟随着!”
死鱼眼忙道:“你且等一等,我也去!”
却早给身边团团的倌人按下了:“大爷,您等一等,净手的去处,并不是只有一个,想去何处,小的陪着!既然来了,便来一个痛快罢……”
痛快……看着死鱼眼,分明是痛苦才是。
趁着死鱼眼在那里拖着,我且随着晚雨出了门,不想一上楼梯,正自拐角的地方撞上了几个刚要下楼的倌人。
那个为首的倌人,生的真真好看。
虽说穿着的衣服,与晚雨他们一般无二,可是端端却是一种贵气,不知怎地,那一种骨子里透出来的骄傲,倒是跟死鱼眼有几分相似。纵阵叨技。
因着这个,我忍不住多看了那倌人一眼。
那倌人不似旁的倌人一般柔媚,全数带点女态似的,反倒是星眸剑眉,英朗无比,却不见凌厉,只温润如玉。
看着很舒服。
几个旁边的倌人笑道:“初见了夏星哥哥的客官,没有不这样直眼的,真真是有趣的紧……”
那个倌人见我只盯着他,倒是司空见惯似的,也不见愠怒,只冲着我微微一笑,便自去了。
见那人去了,晚雨忙推推我,道:“二爷初来,并不识得他,他是那四大头牌里面的夏星,也身价非凡,二爷若是有兴趣,小的倒是可以代为引荐……“
名字里面,也跟死鱼眼一样带着一个星字呢!
我摇摇头,道:“无妨,净手要紧,却不知那头牌要多少钱能见?”
那晚雨说了一个数字,果然人是倾国倾城,价格能倾家荡产。
还是偷偷潜进去寻秋月和魇十七的好。
那晚雨带着我上了楼,我趁着有几道小回廊,只装的喝多了酒,且绕来绕去,那晚雨一时不曾跟上,便给我甩掉了。
四层楼上是四大头牌么……便上去见一见世面,看看魇十七藏在了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