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丰春子还待要说话,只听那巨蛟夫人微微的呻吟了一声。
丰春子也顾不上答话。忙且将巨蛟夫人给扶了起来,低声问道:"碧霄,现如今,你怎么样了?"
那巨蛟夫人迷迷茫茫的望着丰春子,道:"你这老道士是谁?我好像,并不认识你。"
丰春子苦笑一下,道:"我么,我不过,是一个跟你无关痛痒的故人。"
"故人?"那巨蛟夫人眼睛一亮:"我,还有故人?"
"是,不仅我,他们也是你的故人。"丰春子指着我和陆星河。道:"他们,便是你最亲近的人了。"
陆星河犹豫了一下子,嘴唇微微一动,却终究,什么也不曾说。
巨蛟夫人盯着我们,笑的十分天真:"是么?可是,怎么我倒是不识得你们?你们说一说,你们是什么人?"
"我是夫人,血浓于水的至亲,"陆星河像是下定了决心,沉声说道:"我,会保护夫人的。"
"是么?"巨蛟夫人懵懵懂懂的问道:"若是至亲,怎的,你还要管我叫夫人?"
陆星河微微一怔。丰春子则像是强忍着眼泪。以宽大的袖子往脸上遮了一遮,嗓子里微微的有点子哽咽,道:"是,是因着那个孩子……"
"道长,不知道叙旧叙完了没有?"那王八先生的声音响了起来:"外面,又来了外人哪!不过么,这个外人,倒是您的熟人!"
一个童子的声音也响了起来:"这下子,可真真是越来越热闹啦!"
奇怪,丰春子既然敢于散布传言,将我们逼得无路可退,给带到了这个仙境之中来,心内,一定是有十成把握。这仙境是安全的。怎的一而再,再而三,倒是进来了外人?
"熟人?"丰春子眉心微微一皱,道:"什么熟人?"
"您自己的熟人,自然需得您自己出来瞧一瞧,方才能看一个明白了。"王八先生道:"已然,到了门口来了。"
丰春子一拂袖子,站了起来,正要开门,那木门已经给一股子十分强劲的外力给推开了。
飘散的木屑之中,站着一个人。
那个人,正是破冰子。
只见破冰子破旧的麻布衣裳上面,是满身的血迹,也不知道是他自己的,还是掌门人和阳春子的,抑或,是团团的守在了太清宫前面那许多妖怪的。
"哎呀呀,丰春子师弟,别来无恙?"破冰子微笑着,鼠须轻轻颤动着,道:"咱们,真是好久不见了,昔日的翩翩少年,怎的现如今,跟一个刚出锅的包子一样,岁月蹉跎,叫人唏嘘啊。"
"是。"丰春子望着破冰子,倒是也不意外:"师哥这些年,也像是变了许多。"团广贞血。
"谁说不是呢!"破冰子摇摇头,道:"这十几年,并不好过,宛如丧家之犬,实实在在,混的不如你们舒服。倒是难为你,还能喊某家一声师哥。"
"师哥便是师哥,离开了太清宫,我也不能不认。"丰春子白胖的脸上有些动容:"我……"
"以前的事情,过去便过去了,是某家跟那元春子的恩怨,跟你,没什么关系。"破冰子撸起了袖子,麻布下面露出了一截瘦削却精壮的古铜色手臂来,骨节分明的手掌往上一拖,一团子灵气耀眼的闪耀了起来:"今日里,某家想着跟这个蓄意栽赃的巨蛟,说一说话,跟你们无关,别来趟浑水……"
谁也听得出来,那破冰子声音里面的危险气息。
"这个,也是故人么?"巨蛟夫人全然听不出什么来,倒是十分欣喜的说道:"这一位,又是什么人?甚好,甚好,齐聚一堂,正是欢乐的。"说着,竟然小孩子似的,拍起了手来。
"怎的,现如今,还要继续装疯卖傻?"破冰子咧开嘴一笑,露出了一排黄色的牙齿来:"不管你敢不敢认,某家忍受了这许多年的流离,今日里,怎么样,都须得讨回来了一个公道。"
丰春子忙道:"师哥,咱们有话好好说,其实,当年,那些个事情,与元春子师哥无关,是你误会了,是我做了错事,星河,乃是我和碧霄的孩子,你要是想寻仇,冤有头,债有主,只管冲着我来!"
"冲着你来?"破冰子道:"你还真真是那元春子的一条好狗!以前,你便巴巴的跟着他后面,倒是觉着,他超过了某家这个大师哥,是一个有本事继承太清宫的,果然很有先见之明,现在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是一心一意,追随着他么?连这个黑锅,也愿意替他背着?"
看得出来,这破冰子跟掌门人的误会时坚不可摧,便是丰春子亲口说出来,只怕破冰子也不信。
"师哥,你对二师哥的误会,实实在在,是根深蒂固的,"丰春子身躯虽然肥胖,却一下子十分灵敏的挡在了巨蛟夫人前面:"师哥,请你听我说几句!前些年的旧事,我已经没法子弥补,可是现在,我真真不希望,再出现了什么没必要的麻烦!"
"树欲静而风不止,事情你想如何发展,总能随了你的心意么?"破冰子沉声道:"你若是想死,成全你,也不打紧!"说着,一举手,但见那手上的光球耀目,便冲着丰春子砸了下来。
丰春子连躲闪也不愿意躲闪,只将巨蛟夫人王陆星河怀里一推:"真相,你知道了,带着碧霄,快走!"
"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的时候,还有心思装起了仁义来了,真是有趣,有趣!"说着,那破冰子手内的光球,早冲着那丰春子炸了过去。
丰春子肚子一挺,一道菩提光十分耀眼的出来了,正笼在了我们前面,破冰子微微一笑:"你成了这个模样,想来也并不是因着吃了多少东西,也该是多学了不少的法术,才撑了一个脑满肠肥罢!"
陆星河却皱起了眉头,道:"花穗,这破冰子,来的十分蹊跷,里面准有什么阴谋,我须得查探出来,你带着巨蛟夫人且躲起来!"说着,也跟那丰春子一道,与破冰子斗在了一处,全数是太清宫的人,"平湖秋月","漫天花雨"的光芒此起彼伏,交映生辉。
我一咬牙,看得出来,这个破冰子,是为着报复来的,既然目标是巨蛟夫人,现今还是将巨蛟夫人给藏起来要紧。我忙且带着巨蛟夫人要走,不想只听身后一声巨响,那破冰子一道简简单单的"流光破"便将丰春子和陆星河推到了后面去,身形一闪,便来到了我面前,伸手抓住了巨蛟夫人的肩膀,阴测测的笑道:"这个时候想跑,怕是已经来不及了!"
我一甩手,一道"破"先射了出来,这点子程度的"破",对破冰子来说简直跟牛毛细雨拂面一般,道:"前一次,见你跟陆星河两下里打起来,倒是还有些个看头,怎的,现如今灵力是一日不如一日,保命之时,只是这样的一个程度?"
"破冰子师伯见笑了。"我将那巨蛟夫人拉在了身后,道:"我本来,也没什么本事,这个时候,可更吓的手忙脚乱,不知所措了。师叔,还请高抬贵手,花穗胆子小,不大经事,眼下里,已经快要哭出来了!"
这话一说出来,那破冰子反倒是带了几分疑心,道:"你这个丫头,满肚子的鬼主意,只怕,现如今示弱,也不过是另有准备罢?说说看,这次是一个什么当,要给师伯来上?"
"自古以来,兵不厌诈,花穗的准备,怎么能在阵前露了马脚?"我懊恼的说道:"可惜棋差一招,怎地又叫师伯看出来了,也不来靠近?"
这话一说,破冰子必定疑心,我身侧,带了什么能在近距离里大显神威的法器,越发的有些个犹疑了:"好的很,既如此,师伯便来看看,你究竟,能带了一个什么幺蛾子!"说着,起手一道"平湖秋月",便冲着我袭了过来。
"平湖秋月"能打的范围是十分广大的,破冰子既然不敢靠近,我早趁着这个机会往回一退,伸手拉着巨蛟夫人,一个倒仰,便自窗户外面跌了下去。
"桄榔"一声,窗格子给我压了一个粉碎,破冰子的那一招还待出手,只听一声清啸,像是那必方出来了。
"呼!"一股子火苗子自窗户外面冲了出来,夹带着一丝青光,无疑,是丰春子正跟那陆星河联手,要抵抗住破冰子来。
我蹲在了墙角下面,将巨蛟夫人挡在了身后,才要松一口气,却又听见了一个人的笑声:"怎么样,这一次冒险,可还精彩?"
我吃了一吓,回过头来,只见那说笑的,原来也不是旁人,正是那王八先生。
王八先生身边,还有七七八八,各式各样的妖怪尸首,两个童子正好玩儿似的,在那些个尸首边上跳来跳去:"这个,是地魃,这个,是追影,哎呀哎呀,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别说,为着更魂器,那菩提门的也来了不少!"
果然,我和陆星河,被那些个妖怪,一直追到了这个地方来。
王八先生既然是三王爷那里的人,势必是跟元春子一起的,我答道:"很好,不过,三王爷这一次肯出手相帮,约略,也是因着这件事情,是有利可图的吧?"
"干嘛把话说的那么清楚明白?"王八先生微笑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壮举,也能给你说的如此不堪,这样的女子,谁人敢娶?"
"不劳费心。"我说道:"该是有一个把柄,牢牢的握在了三王爷的手里,才叫那丰春子师叔这般卖命罢?既然如此,那算一个什么壮举?只怕这一场纷乱,也在三王爷的控制之内。"
"三王爷的大事,你一个小女子,又如何能猜出来?"王八先生敛起了笑意,道:"瞎猜乱猜,对你没好处。"
说话间,只见那个草庵,忽然因着咒术灵气碰撞,哄然塌了下来。
破冰子自那瓦砾之中跳了出来,道:"现如今,冤有头,债有主,巨蛟夫人,你可以过来了。"
巨蛟夫人,居然当真便要过去。
我忙拉住了巨蛟夫人,道:"这个人,并不是好人,夫人别信他的!"
"不信某家,还能信谁?"破冰子笑道:"那两个,可自顾不暇了。"
我心头一紧,陆星河和丰春子,现如今怎么样了?
王八先生全然是准备要袖手旁观的样子,只是站得远远的,脸上带着笑。
我念动了转瞬目移的法咒,想要自这里冲过去,无奈那破冰子总能比我快一步,我到了何处,他紧跟着便追了上来。
"看你倒是也乖巧,现如今,玉琉眼看着,是寻不得了,也罢,你便接替了玉琉,做了某家的干女儿,随着某家行走三界,快意恩仇,岂不美哉?"破冰子像是玩儿着到了手的蚂蚱一般,笑眯眯的说道:"来弃暗投明罢!"
"我倒是也想,只怕,我家爹爹不答应!"说这,一道六光盘水自我手上亮了起来,才要扑到了那破冰子身上,却烟花一般倏然灭掉了。
不过是因着,破冰子举起了手来,大拇指与食指,捻了一捻。
我心下一凉,这个高深莫测的灵力,我如何打得过!
"过来!过来!"那破冰子盯着巨蛟夫人,道:"难不成,你不想知道,孩子的下落了么?"
巨蛟夫人一听,甩开了我,便要上前,我起手一拉,却给那巨蛟夫人狠狠的往后一推,我一咬牙,预备将巨蛟夫人给拖回来,正这个时候,"扑!"一道漫天花雨自那废墟之内闪耀了出来,陆星河和丰春子这才冲了出来。
"开春子师哥,你听我说!"丰春子还待要开口,只见那破冰子一只手上,忽然冒出了火焰一般的红光来,接着,手指头暴涨,宛如巨兽立爪一般,冲着正往这边走的巨蛟夫人便探了出去:"今日里,咱们将你栽赃嫁祸的事情,清算清算!"
我才要冲过去,"呼!"一团子血便早溅在了我的脸上,我瞪大了眼睛,只见那利爪,本是冲着巨蛟夫人去的,可是现今,却洞穿了丰春子肥胖的身躯。
丰春子,挡在了巨蛟夫人的面前,那血,不仅溅到了我一脸,更溅了那巨蛟夫人一身。
本来便是赤红色的衣裙,现如今,更红的夺目。
"师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