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窗台上面,迈出来了一只脚,但是那脚只是突兀的显现了一下子,便倏然消失了。不消说。对方,果真也有玉锦衣,八成,是玉锦衣将那脚给盖住了。
那脚虽然只是出现了那么一瞬,可是我早就看清楚了,那只脚上穿着的。是一只奢华的金丝银线缀明珠绣花鞋。
朱颜郡主最喜欢的一双鞋。
那草叶子簌簌作响,走的很快,陆星河拉住了我的手,怕贸然动作,要伤到了朱颜郡主,示意我先不要轻举妄动,且自试探着打了一下响指。
那响指的声音一起。草叶子上的痕迹一下子停滞住了。
“怎地了?”一个低低的声音响了起来。
再没错,是朱颜郡主的声音。
却没有人回答,那个挟持朱颜郡主的,倒是好生谨慎。
眼瞧着那草叶子却一下子轻轻的弹了起来,像是方才两个站在草叶子上面的隐形人,一下子到了半空之中去了。
“刷……”冲着那个方向,一道裹挟着冰晶的寒风冲了过去,隐隐的,在那草叶子左侧,印出来了虚虚浮浮的两个人形来。
“起。”陆星河一声低语。
“乓……”一道火舌却将那塌陷下去的草叶子左近围了起来,“嗤”的一下子烧着了。
我盯着那火苗,只见火苗一下子窜了起来,中间传来了一声朱颜郡主吃惊的娇呼,火苗之中再次出现了草叶子塌陷的痕迹。
他们落下来了。
火苗圈子不小,是以瞧着是烧不到草叶子塌陷的那一段的,但是眼见着。那草叶子胡乱的翻滚起来,十分显然,站在上面的人,慌张的很。
可是,除了朱颜郡主自己的声音,却听不见旁的声音。
陆星河留我在玉锦衣下面,自己先钻了出去。道:“夜半时分要太清宫来挟持朱颜郡主,阁下好大的胆子。”
朱颜郡主的声音从那火圈子里响了起来:“大师哥,你误会了,不过是……唔……”
朱颜郡主下半句话却生生的像是给什么剪断了,只听见那火苗噼啪作响的声音, 陆星河立时说道:“ 将朱颜郡主放开来,不然的话,在下不客气了。”
一面说着,那修长的手却背在了背后,跟着指了指左边。
声东击西之计。
我自然心领神会,念动飞天咒,脚下离地三尺,游荡到了那个圈子的左边去,这个方位正是跟陆星河对面,若是他们要跑,自然会从这个方位来。
陆星河也故意,让那个方向的火势稍稍的弱下来一点,造成了一个灵力不及的假象来。
便是挟持了朱颜郡主那的那个人法术了得,可也不见得能带着朱颜郡主飞天遁地,但凡露出了一点破绽,我便将他们身上的玉锦衣扯开,将朱颜郡主救回来。
“阁下,可也是那三王爷的手下么?”陆星河还在对面虚张声势,借此吸引着那挟持朱颜郡主之人,免得发觉了我,且做出一股正气凛然的样子,说道:“挟持当朝郡主的罪过,定然是一个抄家诛九族的,阁下最好回头是岸,将郡主给交出来,有话还可以好好说。”
陆星河这一阵子时时与我在一起,谎话也能说的这般的有声有色,真真不是什么好现象。
我暗自里叹了口气,却见那草叶子,果然冲着我这个方向倾斜了过来。
陆星河也瞧见了,却硬是装成了根本看不见的模样,道:“ 加上,这是太清宫的重地,稍稍做出点响动,惊扰了旁人起来,阁下可更是难以收拾了,趁着尚且无人发现,还请将朱颜郡主放出来,在下不过是想要朱颜郡主平安,阁下性命自由,在下擅自做主,决计不多加为难。”
陆星河一面说着,那脚步一面慢慢的冲着我的这个方向游移了过来。
我平心凝神,等着我面前那草叶子微微一陷,我迅速的伸出手便冲着那个方向给抓过去。
触手,是凉凉软软的质感,是玉锦衣和玉锦衣内里的衣料的感觉,抓了满手。
我心下大喜,将那玉锦衣往下面狠狠一拉,不成想,却眼前一黑,只觉得铺天盖地一个东西盖在了我面前,要将我给兜住了,我身子一转闪避了过去,只听“嗤……”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撕碎了的声音。
我正是心下纳闷的时候,手上却不敢迟疑,更顺着那个方向抓过去,只见眼前居然是一张黑色的斗篷,兜出了一个人形出来。
我忙就着那人形一拉,没成想本身自己就带着力气,那个人影,更冲着我倒了下去,两股子力道叠加在了一起,让那个人影跟我一齐重重的便往后面倒了下去。
陆星河这个时候,自然也不曾闲着,瞧着我倒得远一些,一道漫天花雨流光闪耀起来,我则护住了倒向我的那个人,解开了那斗篷,里面裹着的果然是朱颜郡主。
而这个时候,草叶子响了起来。
我耳朵一直很尖,才听见了那声音,便觉出来那个人是对我和陆星河的埋伏猝不及防,舍下了朱颜郡主要走,我立时说道:“大师哥,看好了朱颜郡主!”
便追了过去。
“花穗,不许你去!”
“无妨!”
仗着身上还披着玉锦衣,我顺着那草叶子“刷刷……”的声响便追了过去,并不曾忘记了用飞天咒让自己脚尖离开了草地去,陆星河也要追上来,正这个时候,却见陆星河前面的火苗一下子涨了起来,冲着朱颜郡主就烧了过去。
陆星河哪里还顾得上追我,忙且去将朱颜郡主给救出来,我心下里明白,这是声东击西,便更小心翼翼的的追过去。
夜凉如水,风声自耳侧滑过去,前面草叶子塌陷的飞快,这个人,脚力倒是挺厉害的,堪堪要比得上我这两条躲债躲出来的飞毛腿了。
不过,究竟还是及不上我,眼见着到了胭脂河左近,我已经追上了。
“嗤……”流光破从我手边闪耀了起来,打在了那草叶子上面,但是却是一个打空了的声音,好像根本不曾碰到了对面那个穿着玉锦衣的人。
我心里着恼,自己一边不住的移动着,不让对方看清楚了我的位置,一面又四下里攻了过去。
没有用,每一声,都是打空的声音。
这如何可能……
“扑……”一道漫天花雨闪耀了起来,我身侧大亮,不由叫苦不迭,给那光照上去,身后自然还是会显现出来了影子的,这玉锦衣,并不曾将我的实体也变化的没有了。
“花穗,躲起来!”陆星河的声音由远及近:“这里我来。”
不成想,那声音才一响起来,我却发觉自己已经给人扯了一下子。本来是用了那离地三尺的飞天咒,可是这个时候,身子只沉重的往后面倒,一只手抓住了我的腰,重重的将我往后面一扯,我大头朝下,像是菜篮子一般给人拎了起来。
“大师哥,我就在这里!”对方也穿着玉锦衣,我也穿着玉锦衣,我忙将玉锦衣往下拉,让陆星河瞧见我,对方手劲儿却很大,早将我束的紧紧的。
“扑……”一道白光闪耀了起来,正中了那个架着我的人身上,似乎是躲闪不及,可是,分明转身将我挡在了前面,这个人,就不必受着这一击的。
这个人究竟是谁,难不成,真是什么熟人不成?
“将花穗放下。”
陆星河的声音里面,满满的,都是杀气。
一股血腥味道淡淡的从这个人身上传了出来,伤的大概不轻。
可是这个人,哼也不曾哼一声,却扭转了身,径自往胭脂河边跳下去。
我瞪大眼睛,但是什么都来不及了。
“花穗!”陆星河声音像是很远,我只听的迷迷糊糊的,冰凉的水将我给包围了起来,眼前是浓得化不开的黑。
身上慢慢被冻得麻木,冻得没有知觉,隐隐约约的,只觉得有一只手紧紧的抓住了我,将我抓的非常非常牢固。估池呆弟。
我将眼睛瞪的很大,但还是什么都看不到。
胸口闷了起来,只觉得,自己像是掉进了无底深渊一般。
接着……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啾啾啾……”几声鸟叫响了起来,我朦朦胧胧的醒了过来,这一觉,居然睡的这般香甜,连个梦都没做。
坐起身来,打算伸一个懒腰,这才发觉,自己不曾躺在自己的小院里面, 这个被子,不是我的!
我愣了一愣,这才想起来,昨日发生的事情。
低下头,衣衫是一件月白里衣,根本也不是自己的衣服。
我心下里一阵发慌,紧着掐了自己一下,让自己镇定下来,且转过头,瞧着这个房间。
这个房间看上去十分普通,普通的一点特点都没有,便是那一种往哪一个院子里去,推开门都能瞧见的模样。
红木的桌椅不算贵也不算便宜,壁上挂着的字画好看是好看,也并不像是什么名家的手笔。
扫过了小窗子,扫过了书橱,我却越发的觉着这个房子诡异起来,我眨一眨眼睛,才发觉了,这个房子,却根本没没有门。
我怔住了。
没有门?
不错,那小小的,比镜子大不了多少的窗户正漏下了阳光,满屋子清新的树叶味道,外面鸟叫声听的清清楚楚的,墙是白的,桌子是一尘不染的,但就是没有门。
我站起来,瞧见地上还放着一双半新不旧的草鞋。
套上了草鞋,我走了下去,在墙边敲动了敲动,也不曾听见了什么异响,我心下里可是越来越沉了, 我是如何进来的?
昨日里,我泡在了水里,现如今,头发是干蓬蓬的,身上也没有什么异样,好像昨日的事情,本来便是一场梦境。
我给那个奇怪的人掳走了,那个奇怪的人掳走我做什么?我对谁有用处呢?
该不会,那个人,也当我是真正朱厌附身的那一个了罢?
带着满肚子疑惑,我踩着桌子往那小窗户外面看,外面有许多的竹子,正随着风簌簌作响。
“有人么!”瞧着是逃不出去了,玉锦衣也没有了下落,我索性便张开嗓子大喊了起来:“本姑娘醒过来了!”
外面依旧是静谧的不像话,似乎我的话,还有着微微的回声。
这附近难道有山?
“饿死了!”我继续喊了起来:“来者是客,到了你们这里来,难不成你们连一餐饭食也舍不得拿出来么?快快来人!本姑娘的命金贵的很,料想着你们这饭也给不起的小户赔不得!”
我话也不曾说完,扑鼻子便是一阵烤鸡的味道。
我皱起眉头来,却正看见了那个红木衣柜的门缝正在缓缓的合上,而红木衣柜前面的那桌子上,摆着一个朱漆托盘,那朱漆托盘内里,放着一盘子荷叶烧鸡,一碗粳米粥,还带着一盘子凉拌八宝菜,带着一碗海米汤。
我立时从那桌子上跳了下来,一把将那衣柜的门打开了,但是那衣柜里面却是空荡荡的,连一根毛也没有。
我怔住了,方才为着寻那暗门,我已经钻进衣柜里面敲打了一番,并不曾发觉了什么异样啊!
想了想,便重新钻进里面去四下又一番敲打。
还是实木的声音,不像有什么暗格夹层。
这可奇了,这个衣柜,还会做饭,还会将饭端出来?这样的衣柜子,倒是该值钱。
我望着那汤碗里面,搁着一个粉彩的勺子,拿出来便摔在了地上,那勺子当啷一声,给摔了一个粉碎。
我清一清嗓子:“勺子没有了,快快拿出来,难不成,让本姑娘用手捞着喝么?”
果然,那衣柜的门又开了,只见那门缝之中,出现了一只手。
一只洁白漂亮,像是绝色美人才能长出来的,柔若无骨的手。那手指甲上还点着点点的蔻丹,春笋一般的指头里正握着跟我摔碎了的一模一样的汤勺。
那手远远的将汤勺一丢,那汤勺便稳稳的落在了那装着汤的大海碗之中,准确无误。
我几乎看得呆了,但是我不曾忘记,一把抓住了那只手。
那手触摸起来温暖滑腻,毫无疑问,就是真正的人手!
这一惊非同小可,但是我非但不曾松开,倒是握得更紧了,沉声道:“好妖怪,也不在玄阴地上打听打听,便敢抓了本姑娘来,你可知道,本姑娘便是那太清宫之中人见人怕的三小姐花穗么!”
可是本来牢牢的抓在了手中的手,却一下子稀释了。
稀释这个词用在了这里,很有些个匪夷所思,但是当真,宛如融入水里的冰块一般,那手滑溜溜的便从我手中融化成了淡淡的影子,接着,便消失不见了。
我抓了一个空。
而那衣柜里面,依旧还是空无一物的。
“人家好心给你送饭,你倒好,又是摔盘子砸碗,又是胡乱的抓人家,人家有待客之道,你也该有做客之道啊!”
一个声音凭空的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