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两个,都不是凡人。”月芒故作老练的说道:“人跟妖类在一起,注定才变成了这样母女二人,相依为命的下场罢?”
“娘……”赤音回头望着母亲。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娘没法子告诉你。”那赤音的母亲沉默了一下,却说道:“赤音。你随着他们走吧,他们能带着你来,自然也是能带着你走的,你以后……”
“这样怎么行?”梅树却笑道:“眼睁睁的瞧着母女分离,我们可做不到。赤音还是需要母亲的时候,您可不好便这样的放弃了……即使您是为着,救下了赤音的命。”
“诶?”赤音的母亲立时愣住了:“你……你如何知道……”
“当然要从那一条鱼说起来了……”梅树道:“只怕那条鱼不从胭脂河上飘过去,也会到了你们家米缸之内,或者枕头旁边?那一个通知,本来,应该是给赤音的罢?两族结交联姻的事情,在下是也听说过,不过,没成想,居然是强制成了这样子的,宛如。强抢民女。”
“两族结交联姻么?”大马猴忙道:“这是一个什么意思?”
“人间来的,管的如何这样宽?”一个婉转的女声响了起来:“这是我们这一族的命运,千百年来都是如此。”
大马猴转过了头去,但见来者,居然生的跟赤音的母亲。一模一样。
但是,就算生的一样,那眉眼却更妖娆些,体态也更纤柔些,唇上的胭脂,也更红润些。
是一位带着风情的美人儿。
“这这这……”大马猴瞪大眼睛:“怎地有两个赤音娘?”
“这还用问,你说怎地?”月芒瞪了大马猴一眼:“自然,不是幻术,便是同胞的姐妹了。”
“姑娘聪明。”那美人儿又转头对着赤音笑道:“叫我做姨娘便是了。”
不消说,那一次出现的,“第二个娘”,便是这个美人儿了。
“姨娘?”赤音转过头问母亲道:“娘,她说的话,可都是真的么?”
“不消理睬她。”赤音的母亲眼睛里面含着恨意,却咬住了下唇。道:“也不许叫什么姨娘,你没有这样的姨娘。”
“作甚这样冷淡。”那美人儿眼角嘴角都弯弯的,让她看上去分外的可亲,因笑道:“事情便是这么个事情,木已成舟,还能如何?你放心吧,赤音呢,以后自有妹妹来替你照料,你只管为着咱们的族人,安安顺顺的做了这里的女主人就是了——多好的福气!姐姐你,素来是一个好福气的。”
“赤音就算流落街头,我也不要她随着你回到了那暗无天日的地洞里去!”赤音的母亲一脸倔强。
“干嘛这么说?”那美人儿露出很遗憾的模样来:“姐姐你忘了,你自己,也是从那暗无天日的地洞里面出来的啊!”
“老鼠娶亲的故事。也确实流传了千百年了。”梅树且说道:“不过,族人那许多,怎地非得是这一对母女其中的一个来联姻,要得问你了罢?”
“咯咯咯……”那美人眼波流转,对梅树且笑道:“你猜。”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在下如何能猜出来呢?”梅树道:“不过瞧着这一个阵仗,只怕姨娘曾经跟夫人争夺过某一个东西,但是大概输了,所以,联姻……便是趁着这样的机会,现如今,伺机报复?月芒,你是女子,你说女子之间,连亲情都能抛弃的,是什么?”
“大概是藕粉桂糖糕。”月芒认真的说道:“我哥哭着喊着来求我,我也不会让给他的。”
“藕粉桂糖糕……”大马猴嘴角不自然的牵扯了牵扯,道:“小生却觉着,只怕,也只可能为了一个情字罢?”
“而这个情字,既然要报复到了女儿的身上……”梅树的眼睛也弯弯的:“可是因着,赤音的父亲么?”
梅树轻飘飘这几个字说出来,那美人儿脸色也变得十分不自然,勉强笑了一笑:“与你们,说不着。”
而赤音母亲,搂着赤音肩膀的白皙素手,骨节子,也微微的有点发白。
“两姐妹争一夫,想想就让人觉得唏嘘。”梅树道:“那想必,也是腥风血雨的一个故事。不过,这两母女离群索居,不也是为着避你?加上那个男子,现如今只怕也……何至于,这许多年过去了,还这样的咄咄逼人?”
“你知道什么?”那美人的脸色,一霎时凶狠了起来,两只眼睛也微微向上斜吊了起来,很像是一只下山猛虎:“旧事,小女子不想重提,不过我们与黑花君主的联姻,自然是势在必行的,她们既然接受了那聘礼,就表示,愿意做黑花君主的人了,与旁人何干?”
“那又如何,现如今还来得及,悔婚不就是了!”月芒晃一晃铁拳,道:“本姑娘倒是想看看,究竟谁能拦得住本姑娘!”
“多谢姑娘好意,可是我……”赤音娘艰难的开了口:“我走不得……”
“走不得?”大马猴忙道:“这是为什么?”
“悔婚?哈哈哈哈……”那美人大笑了起来:“但凡出了甚么意料之外的状况,整个家族,只怕都要给黑花君主迁怒,到时候,乃是一个灭族之罪,男女老幼,在那黑花君主一气之下,可能都会成了一团一团的焦炭,哪怕黑花君主不这样做,这个族群,还如何在妖界立足?背信弃义几个字压下去,只怕,就算好死不如赖活着,也没有活下去的勇气了。”台投农才。
大马猴暗自想着,若真是如此的话,那也难怪赤音的母亲走不了了,定然也是一位心肠柔软的好人,不想因着女儿的过失,连累了整个族群罢?
可是,怎地不早早告诉女儿不能碰那些东西呢?
是了,唯独不想女儿为着这件事情刨根问底,知道了自己身世的真相罢?便决定,冒着险,将事情自己一力承担?
做母亲的,一丁点的委屈和恐惧,也不想让女儿跟着受……
“鲜鱼是你送去的,蘑菇竹笋,是你送去的,那桂花糖,更是你送去的。”月芒听了这个,早便是怒火攻心了,大声道:“只怕那带着晦气的纸鱼,也是你折的罢?是不是,那纸鱼倒是黑花君主求婚的通知,你故意顺流而下,与了赤音她们的?好哇,一切都是你做的,你还说甚么与你无干?你到底要不要脸?”
“是小女子送去的,”那美人儿的笑容又阴险了下来:“但是,她们明明可以不要啊,我跟本不曾逼迫,赖的了谁?”
“简直是……简直是胡搅蛮缠,”大马猴都忍不住了:“怪道子曰,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为着旧仇,连家族的生计也赌上,简直是……简直是其心可诛!”
“不这样,她们怎么会乖乖的坐在了这里?”那美人儿满意的笑了:“赌的越多,自然赢得也就越多了,现如今,小女子甚么也不怕,当年夺夫之恨,终究也是报了,你倒是问问她,她走得脱走不脱?”
“娘……”赤音紧紧抱住了自己的母亲:“都是赤音不好……赤音不该……”
“无妨,是娘自信过度,以为能保护你,能让你离着这些个龌龊的事情远远的,能让那些个见不得光的过往干干净净的撇清楚,结果却……”赤音娘嗓子沙哑了起来:“娘悔的很,但是,现如今也来不及了,你如今,长大了,自己,须得照料好自己……”
“不,我只想跟娘在一起!”
月芒抿一抿嘴,道:“什么妖怪,强抢民女?看本姑娘不将它扒了皮做鞋垫!”说着便要出去,梅树拉住她,道:“别着忙,你这样大开杀戒,可实在不占理,想也知道,提亲的纸鱼也接下来了,聘礼也吃了,于他们一族来说,乃是一个明媒正娶,黑花君主可不曾做错了甚么,你若是去闹,倒成了恶人了,龙神爷回来,也掰扯不清。”
“那你说怎么办?”月芒怒气冲冲的说道:“就眼睁睁的看着母女分离?本姑娘也不信,龙神爷在这里,能下得来这个狠心!”
大马猴看的是心如刀绞,一面是心疼这赤音,一面是着急事情给那美人儿堵了一个滴水不漏,那赤音母亲为着族人,本来也是走不得的,忙道:“这件事情, 可能跟那黑花君主,好生生的说过,不过是一场误会?”
“误会?”那美人儿笑道:“聚齐了宾客,摆了酒筵,大白天下,风风光光的办了亲事,拜完堂,要洞房的时候,新娘子跟你说,与你成婚,不过是一场误会,你要如何?好生生的将新娘送走?我只看,你的面子往哪里搁!”
大马猴哑然,诚然,自己一个穷书生,都是经不起这个的,更何况,那个好像是一方霸主的黑花君主了……
“你平素不是很多主意么!”月芒推一推梅树:“快说快说,现如今,还有什么旁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