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驸马爷

作者:春溪笛晓

   谢则安和赵崇昭玩得尽兴,第二天却被赵英逮住了。

  谢则安面圣次数渐增,对赵英的畏惧感越来越小,胆儿肥了不少。他乖顺地站在赵崇昭旁边,一声都不吭,诚恳至极地等待赵英说话。

  赵英看向赵崇昭:“我问你,上个月你姑姑府上的闹剧是不是你弄出来的?”

  赵崇昭和谢则安往来久了,耳濡目染之下也学会了几分装傻功夫,他脸上的表情变得特别纯良:“什么闹剧啊?居然有人敢在姑姑府上闹事,真是太过分了!”

  赵英气得笑了,转头问谢则安:“谢三郎,你怎么说?”

  谢则安眨巴着眼:“什么怎么说?”

  赵英说:“那鞭炮里头裹着炸药,除了你之外还有谁能弄到?”

  谢则安说:“现成的炸药是很难弄到,可自己做炸药不难啊,”他拍着胸脯保证,“陛下你给我点原料,我可以马上给你混一份出来!”

  赵崇昭好奇地问:“真的吗?”

  谢则安说:“当然是真的。”

  赵崇昭说:“那我们下次……”

  赵英一拍桌子。

  赵崇昭和谢则安齐齐噤声。

  赵英说:“你们今天拿出来的那个遍地桃花也是你们一手做出来的?你们倒是做给我瞧瞧。”

  谢则安打定主意不松口:“今天是今天,上个月是上个月。”

  赵英看着谢则安说:“既然不是你们做的,那就是你爹挟私怨报复驸马了,你可知道这种是传开了会有什么后果?”

  谢则安又眨了眨眼,笑弯起唇,一派天真地反问:“我爹和驸马有什么私怨?”

  赵崇昭一直盯着谢则安瞧呢,见他一笑,眼睛又被晃花了。他非常赞同:“对啊,谢尚书和驸马有什么私怨?”

  赵英总算相信赵旻被他们逼得当众退让的流言了。

  他心里说不上是高兴还是气恼,反正感觉很复杂:这还是他这个儿子第一次在和赵旻交锋的过程中占了上风——虽然整个过程看起来荒诞又可笑。

  赵英说:“以后不要这么胡闹。”

  赵崇昭乖乖应道:“我知道了!”

  赵英打发赵崇昭离开,留下谢则安问:“上次叫你回去问你爹的意见,你爹同意了吗?”他指的是名字的事。

  谢则安说:“爹他同意了!”

  赵英睨着他说:“你自己呢?”

  谢则安说:“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哪会不同意?”他带上了一脸腼腆的笑容,“不过我有一事想不太明白……”

  赵英看到他那模样心里头就打了个突,只能点头:“说。”

  谢则安说:“爹说衡是指蛮牛牛角上拴着的横木,这蛮牛是指殿下吗?”

  赵英瞅着他。

  谢则安说:“我不明白的地方就在这里了,如果殿下是蛮牛,那陛下岂不是也是牛?唉,爹他怎么可以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赵英:“……”

  你这么随口栽赃你爹他知道吗!

  赵英算是明白谢季禹为什么对李氏母子三人这么满意了,感情这家伙和他一样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都敢干!

  赵英话锋一转:“你抵死不认也没用,以后再有这种事出现我第一个找你。”

  谢则安一声不吭,乖乖站在那儿。

  赵英说:“怎么不说话了?刚才不是挺能说的吗?”

  谢则安幽幽地叹了口气,飞快抬头看了赵英一眼,小眼神儿特别委屈。等赵英看过来时他又飞快低下头,幽幽地开口:“既然陛下都准备栽赃到我头上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语气比他那眼神更委屈。

  赵英被他逗笑了。

  他没好气地说:“梁捡都和我说了,你这家伙别想在我面前装样子。”

  谢则安:“……”

  原来问题出在这!

  见谢则安一脸震惊,赵英摆摆手说:“回去吧。”

  谢则安如蒙大赦,脚底抹油逃之夭夭。

  谢则安回到东宫,赵崇昭拉着他问起赵英和他说了什么。

  谢则安说:“陛下和我说殿下很像他。”

  赵崇昭精神一振,两眼发亮:“真的吗?”

  谢则安说:“当然,我难道还会骗你吗!”他拉着赵崇昭去校场跑圈,“陛下说他以前也是蛮牛脾气,很有自己的主意,想做的事十万头牛都拉不回来。”

  赵崇昭一听,觉得特别对头。他高兴地说道:“这么一说我和父皇还真像!”

  谢则安停下脚步,上上下下扫了赵崇昭几眼,深沉地开口:“可陛下说了,可惜只有一点不太像。”

  赵崇昭的小心脏提了起来:“哪里!”

  谢则安说:“殿下这威武雄壮的体型。”

  赵崇昭:“……”

  谢则安说:“陛下很担心啊。”

  赵崇昭说:“我不就胖了点吗?为什么要担心!”

  谢则安说:“殿下你听过上行下效这个词不?”

  赵崇昭一愣,点点头:“当然听过。”赵英骂他时说过好几遍呢。

  谢则安说:“陛下说,殿下还是太子时胖不要紧,以后要还是这么胖可就糟糕了。”

  赵崇昭不明所以,眉头打了个死结:“怎么个糟糕法?”

  谢则安说:“要是殿下还这么胖下去,底下的人觉得胖才算英武,胖才算英俊,那以后整个大庆朝就以胖为美!然后为了长胖一点,大伙就会多吃点,就算每个人每天只多吃一口,那也得多少粮食!”

  赵崇昭呆了呆。

  大庆人口过亿,每个人每天多吃一口,果然很多啊!

  谢则安继续忽悠:“等把自己吃胖了,大伙穿的衣服又得用更多布料对吧?就算每个人只多用一寸布,那又得多少布匹才够!”

  赵崇昭心里默算出来的数目被吓住了。

  谢则安在那长吁短叹:“所以陛下担心啊。”

  赵崇昭豁然开朗。

  难怪他父皇总是对他不满意,原来是因为这个啊!早说嘛!他可以少吃点,多锻炼点,把身上的膘减掉!

  赵崇昭拍着胸脯保证:“我以后都不会再让父皇忧心!正好画画这边我和晏宁都出师了,就改成锻炼好了。三郎你来给我当监军,这身膘我不要啦!”

  谢则安信口胡诌:“陛下一定会很高兴。”

  接下来的日子,赵英总觉得赵崇昭看向自己的目光怪怪的,好像特别感动又特别坚决。听底下的人回报,赵崇昭做事比平时更积极了,经常领着东宫侍卫和内侍们在校场跑操,生活规律得不可思议。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他那挑食和暴食并在的坏毛病居然也好了,御膳房做什么他吃什么,没再把青菜豆腐之类的素菜挑出来,也没再大口大口地吃肉。

  赵英和晏宁公主一通气,才发现晏宁公主也不知道原因。

  晏宁公主稍一思索,眼睛一亮:“大概是因为三郎吧……”

  最近她没去东宫学画了,谢则安却还是和往常一样在东宫多留许久,赵崇昭这段时间的变化恐怕和谢则安有关!

  赵英见晏宁公主一提谢则安连语气都柔和下来,哪会不明白自己女儿的心思。他并没有戳破,而是说:“那我把他叫来问问。”

  晏宁公主眼底掠过一丝喜意。

  她已经好些天没见到谢则安了。

  赵英差人去把谢则安找过来。

  谢则安依然一副乖巧又听话的模样:“陛下,公主!”

  赵英随口问起谢则安在东宫的近况,抽检起他的功课来。

  谢则安对答如流。

  赵英满意地颔首,话锋忽转:“最近你和崇昭在做什么?”

  谢则安和往常一样一脸腼腆:“没做什么啊。”

  赵英很想把谢则安脸上的小表情揉掉。

  在赵英和晏宁公主齐齐注视之下,谢则安只好把自己劝赵崇昭“减肥”的那番话复述一遍。

  赵英:“……”

  晏宁公主:“……”

  明明这些话说得有理有据无可反驳,可听起来就是有点不对味!

  赵英问:“你怎么会想到劝崇昭这个?”

  谢则安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一样一样来嘛。”

  赵英说:“……你说的修身是指让崇昭变瘦一点?”

  谢则安深沉地说:“连自己的体重都没法控制的人,注定一事无成。”

  晏宁公主:“……”

  她忍不住替谢则安捏把汗。

  这家伙到底谁是教出来的?在她父皇面前还这样胡说八道!

  赵英没有生气,他问:“真的只是这样?”

  谢则安说:“还有一点。”他觑了眼赵英,“但我不敢说。”

  赵英乐了:“你还有不敢说的时候?”

  谢则安满脸无奈:“既然陛下你让我说我就说了吧。”

  赵英:“……”

  谢则安坦白了自己“假传圣旨”的事,正色说:“我说的话是很荒唐,可只是在这些荒唐的话前面加了句‘这是陛下的意思’,殿下就尽全力去做。这说明陛下只要告诉殿下希望殿下能做到什么事、希望殿下能变成一个什么样的人,他一定会尽力去做到。”

  赵英若有所思。

  谢则安说:“殿下他十分渴望得到陛下您的认可。”

  赵英沉默下来。

  谢则安看过太多赵英和赵崇昭这样的“典型案例”,他们这是“单亲家庭”,又有偌大的“家业”要传承,赵英必然会对赵崇昭特别严厉,父子间的正常交流少之又少。

  于是赵英对赵崇昭越来越失望,赵崇昭心里的不甘也越积越多。

  父子之间的心结越来越难解开。

  长此以往,父子两人能不生疏才怪。

  谢则安一般不会趟这种浑水,不过既然谢老夫人不可能不管赵崇昭,那还不如想办法缓和一下他们父子俩的关系。

  即使不能让赵崇昭一下子超越赵英心里头的其他人选,至少也要给他争取一个公平的起跑线吧?

  别人他没见过没法评价,就那个赵旻的话……明显没比赵崇昭好到哪里去!

  别的不说,光凭喜宴上这赵旻和谢谦的几次“眉来眼去”,已经足以判断这人是好是坏了。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家伙和谢谦分明是同一种人。

  呵呵,隔着那副君子皮相他也能闻到那股人渣味儿。

  可惜了刚嫁过去的杨珣。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国舅会同意这桩婚事,显然已经选好了要支持谁。这位国舅爷根本没有传言中那么潇洒,说什么不想再管世事?说白了就是不想管赵崇昭。

  可怜赵崇昭还不明白,一口一句舅舅叫得亲热。

  越是了解赵崇昭手里的筹码,谢则安越觉得赵崇昭的太子之位还真不太牢靠。

  但谢则安没太担心。

  赵崇昭还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呢,只要顺势而为,胜算还是很大的。这大半个月来他和赵崇昭都在为修字典忙碌,接触了不少翰林院的有识之士。他常常挑些有争议的字去和赵崇昭讨论,又跟着赵崇昭一起去请教其他人,相信太子勤恳踏实好学不倦的名声很快能传开。

  至少这一批笔杆子最厉害的文人对赵崇昭是满意的。

  而且《字典》和《本草》张贴出去的部分不少都有赵崇昭的朱批,这些虽然是小事,但积水成流、集腋成裘,在修撰过程中这足以帮赵崇昭赚足名声。等这两本书一刊行,赵崇昭这个太子的存在感会更高。

  虽然那可能会耗费超过一年的时间,可那有什么关系?赵英又不是没有远见的人,他能判断出来的事,赵英不可能看不出来。

  在谢则安的监督之下,赵崇昭很快瘦了一圈,精神和体力却越来越好了,召集东宫众人操练时训练量都加了几倍——原因是他不觉得累。

  士林中渐渐有了传言,说赵崇昭为了修《字典》呕心沥血日益清减。投书表想成为东宫“食客”的人比以往翻了一番都不止!

  这食客和真正科举选拔出来的人才不一样,不用经过正式考试,只要符合某位大官或者勋贵的“聘任标准”就行了。食客们可能文墨不精,走不了科举那根独木桥,却身怀一技之长,将会在某些方面大绽异彩,仔细挖挖还是会有惊喜的。

  以前东宫这一块搞得很糟糕,因为赵崇昭曾经以“你会养熊吗”作为择人标准,气走了一大批想来投诚的食客。而那些留下来的食客全都是投机分子,只会教赵崇昭怎么在闯祸后狡辩。

  所幸这些家伙在赵崇昭上次差点出事后都被赵英处理掉了。

  谢则安和赵崇昭商量出了一个“招聘流程”,手把手地引导赵崇昭“亲手”设计出一份简历模板,让来“应聘”食客的人填好递上来,到时他们可以挑人来面试把关。没选上的人也留个档,万一以后用得上呢?

  赵崇昭对这件事也非常积极,因为今年要忙的事越来越多,他可用的人捉襟见肘,很多事都得亲力亲为,实在让他累得不轻!

  谢则安陪着忙完“招聘”的事后又起了话头:“我们要不要趁着那什么齐王世子刚成亲,抓紧时间做点啥,我觉得他特别讨厌。”

  赵崇昭深有同感,却又满心茫然:“那我们做点啥?”

  谢则安仿佛也一筹莫展:“他啥方面比较厉害?我们要在他最厉害的地方把他比下去才带劲!”

  赵崇昭精神一振:“听说他擅长农事,这事儿怎么搞?”

  谢则安和赵崇昭大眼瞪小眼。

  他对农事也一窍不通!

  难得谢则安也有不通晓的事,赵崇昭高兴了。他拉着谢则安的手说:“我们去找宁儿合计合计。”说着他又补充,“现在不是挺多人想当咱东宫食客吗?擅长农事的先找过来‘面试’!”

  谢则安说:“还是殿下英明。”

  赵崇昭被谢则安夸得心里喜滋滋的,把谢则安的手抓得更紧,想回头亲谢则安一口以示高兴,却又顾忌周围人太多,怕吓着他们。

  赵崇昭只能握紧谢则安的手捏着玩。

  谢则安:“……”

  他怎么总觉得自己正在遭遇职场性-骚扰?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昨晚不小心睡着了

  今天要把五节课上掉,早上的更新还是写不了T^T会慢慢把字数加进更新里的……

  断更君:“呵呵,拆CP成功。”

  日更君意志消沉:“存稿箱,双更君,神展开君……你们都不爱我了吗?”

  #日更它总不吃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