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则安带着“喜袍”回谢府。
谢府仆人效率极高,府中已彻底变了样。年后雪意渐小,枝上只余些许残冰,日光一照,闪闪地亮着光,再一细看,尖梢竟有了些许青绿,这一年的冬天算是到头了。这几抹新绿衬着红艳艳的喜字,瞧上去倒是让人心喜。
谢则安眉头舒展,脸上带着恬淡安适的笑容,与路上碰见的仆人们点头致意,还真有几分新郎官的神清气爽。
谢季禹正忙着呢,瞧见他回来了,忙道:“你不是找过批写字画画的人么,叫他们帮着写写喜帖,你祖母拟出老大一串名单,我可写不来。”
谢则安爽快答应:“交给我!”
谢则安又迈着小短腿出了门,找上了张大义。这婚事一发明旨,京城消息灵通的人都晓得了,张大义正是其中一个,他还琢磨着去找找谢则安,见谢则安自己找了过来,一脸忧心地问:“三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则安说:“张大哥你别苦着一张脸,喜事来着。”
张大德在赵崇昭身边伺候,张大义对晏宁公主的情况比寻常人更了解,他对谢则安说:“哪是喜事?烫手啊。”
谢则安说:“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我刚入京时想买间宅院还得张大哥你先借着,如今手里却已经有了不少余钱,难道当驸马会比我当初更为难不成?”
张大义说:“三郎,你不想参加科举吗?”
谢则安说:“张大哥你想吗?”
张大义说:“不瞒你说,早年我也是想过的。我们张家一门都是读书人,我从小念的书都是为了举试,大德会被送进宫正是因为家里觉得我比较有希望中举。只不过后来入了商籍,这念想自然淡了。三郎你不一样,你已经拜入姚鼎言和徐君诚门下,前途不可限量,这不是断了你的前程吗?”
谢则安说:“真要是我的前程,一个驸马身份是挡不住的。”
张大义想到谢则安化不可能为可能的种种奇思妙想,心中一定。他笑了起来:“既然是喜事,那自然得庆贺一番,后天金玉楼摆流水席,只要能来、只要有座,那就免费吃喝!”
谢则安说:“那张大哥你可就亏大了。”
张大义说:“一辈子能亏几次?”
谢则安与张大义相视一笑,把谢季禹交给他的事说了出来,让张大义帮忙办好这事儿。
张大义说:“我还当是什么事呢,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两个人又多聊了好一会儿,张大义才放谢则安回家。
谢则安回到府中又被谢老夫人的人喊了过去,走过去时谢则安瞧见院中齐整整地站着两排侍女与仆人。这些侍女仆人个个眉目周正,看起来机灵又听话,只是一个两个都暗暗打量着他。
谢则安一阵莫名,在管事的带领下去见谢老夫人。
谢老夫人正拉着李氏叮嘱各项杂事,见谢则安来了,立刻招呼:“三郎,过来,你的新房定下了,身边伺候的人也得选上一批。你没成亲时什么都随你,毕竟男孩子就得糙养,可把公主迎过来后什么事都不能轻忽,光有你原先那点人是不够的。你眼光不是挺好的吗?等会儿近身的男女各挑三个,粗使的男女各挑五个,往后就留在你们院子伺候。都是家生的,可以放心差遣。”
谢则安也不推拒:“谢奶奶关心。”
谢老夫人见谢则安一副乖顺安分的模样儿,又朝他招招手,示意他更往前一下。等谢则安到了跟前,谢老夫人拉住他的手说:“三郎,这婚事来得突然,府里可能准备得不够周全,外客来了以后很多事儿你得机灵点圆过去。”
谢则安说:“奶奶不用担心,我晓得的。”
谢老夫人拍拍他的手背,又看向李氏:“三郎尚了公主,往后指不定经常有这种大场面。颖娘你是机巧的,这次我来操持,下回可就得你来了。”
李氏说:“阿娘放心,我会好好学。”
谢老夫人点点头。
李氏和谢则安她都是满意的,要不是赵英横插一杠,她会为谢则安相个好妻子,把他当自己的亲孙子。她不想因为这桩婚事让自己一家人变得生分,笑着起了另一个话头:“三郎都要成亲了,你和禹儿也成亲了好几个月,是不是该考虑给三郎和小妹生个弟弟妹妹了?”
谢则安在一旁附和:“对,我和小妹都想要弟弟妹妹。”
李氏面上一热,应道:“这种事哪急得了……”
谢老夫人说:“当然急得了,你要是答应,我就去让赵……陛下给禹儿多放点假陪你。他要了我们谢家一个孙子,不赔我们一个哪成?”
谢则安听得只发笑。
谢老夫人见李氏羞臊不已,又想到另一件为难的事。谢则安还小,晏宁公主更小,一时半会儿肯定不会有夫妻之实,那婚前要教给他俩的事是教还是不教?
谢老夫人看了眼李氏,觉得让李氏去教儿子不合适,摆摆手让他们下去做别的事,又差人去把谢季禹喊过来。
谢季禹听谢老夫人一提,脸色变都没变,一口答应:“我去和三郎说道说道。”
谢老夫人不太放心:“你准备怎么说道?”
谢季禹说:“阿娘你放心,如今市面上有很多画册之类的……”
谢老夫人:“……”
谢季禹差可靠的人出去买了一批“画册”回来,忙完府里的布置后翻看了一会儿,挑了几本画得比较好、人物看着正常、姿势没那么奇怪的,塞在兜里去找谢则安。
正巧谢大郎也在那儿,谢季禹乐了:“其他人都下去,大郎,三郎你们过来。”
谢则安和谢大郎对视一眼,都有点迷惑。
谢季禹说:“怕什么?不会吃了你们,就是想和你们说说,咳,洞房时应该做什么。虽然这次是三郎成亲,但大郎你以后肯定也要的,都过来。”
谢季禹给谢则安两人一人发了几本“画册”。
谢则安:“………………”
谢则安秉承着正直的求知精神,翻开画册津津有味地观摩了一页,又观摩一页,再观摩一页!
看了一会儿,谢则安不得不感叹:古人的性教育更加先进,更加开放,明明只是简单的线条却勾画出了栩栩如生的交合画面,直接在他脑内生成了一幕幕香艳的场景,比电影更活色生香。
谢则安一脸正经地说:“我看不太懂,还有不?”
谢季禹瞧见他那龌龊的小模样儿,敲了他脑门一下:“你再装装看。”
谢则安委屈捂头:“我才十岁,哪懂这些!”这身体要是能懂,小兄弟早抬头了,他哪还能坦然地和谢季禹坐在这儿探讨这等“人生大事”!
谢季禹压根不信。
谢大郎才是真看不懂的人,他面色古怪地在纸上写:“这些招式都不太对劲,根本伤不了人。”
谢则安:“………………”
老婆快来看!这里有个纯洁的处男!
谢大郎还在那儿写:“而且为什么要脱光衣服?”
谢则安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这样练功的话,可以让人心无旁骛。你想想,两个人都脱得光溜溜的,要是心里想着‘好羞耻啊根本练不下去’的话,这功夫就练不成了!所以这是锻炼他们的专注力、他们的忍耐力、他们的脸皮厚度……”
谢大郎:“……”
虽然他不太懂,但还是觉得谢则安是在胡扯。
他看向谢季禹。
对上大儿子“求知若渴”的目光,谢季禹轻咳一声,说:“别听三郎胡说,这是成亲时要做的事,你看图上都是一男一女……”
谢大郎默默挑出其中一本递给谢季禹。
谢季禹一看,图上居然是两个女孩!
谢季禹说:“……有时候女孩和女孩之间也可能相互慰籍……”
谢大郎再默默地递给谢季禹另一本。
谢季禹:“……………………”
那是两个男的!
谢季禹硬着头皮解说:“这洞房花烛,有走水路的,也有走旱路的。这男女之间,一般走水路,鱼水之欢说的就是这一种。男男之间虽然有悖伦常,却也是古来皆有之事,前有分桃,后有断袖,他们一般走的是旱路。不过旱路毕竟不是正途,你们不需要了解太多,只需知道水路怎么走就好。至于具体怎么走,你们可以好好看看画册上画的,洞房时可别走错了。”
谢大郎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眼看谢季禹脸色都快僵掉了,谢则安忍不住为他掬一把同情泪。要知道他和谢大郎目前都还没有真正“发育”,这种事儿说得再多谢大郎也是不懂的,难为他绷着脸把这旱路水路说出口!
谢则安悄悄把谢大郎找出来的那两本“异端”收了起来,免得谢大郎看多了“误入歧途”。
谢季禹简单直接地把“婚前性教育”搞定,逃似也地离开谢则安的院落。
谢则安把几本画册塞进谢大郎怀里:“留着你以后看!”
谢大郎认真又郑重地点点头。
谢府上下又忙碌了两天,终于迎来了谢则安的大喜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