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家光是附近的地就有将近一百亩,这么多地,要想种出粮食来,肥料怎么少的了?只是这么多地,要是都靠着燕家那几头小猪仔和鸡,根本就不够。

  “夫人,你还别说,真的不够!”王老汉取下嘴巴上叼着的烟斗,长长的吐出一口烟雾,“今年的收成全都看肥料足不足了!夫人,就家里这些,最多够二十亩的,还剩下那么多,该怎么办啊?”

  凌天阳选中王老汉做管事,其中最重要的就是王老汉是个老庄稼把式,虽说自己也种了一年多的庄稼,论起王老汉他们这种种了几十年的人来说,自己明显不够!所以,凌天阳很赞同的点点头,“王老爹,这事好不急,二月份才开始下种,还有点时间,我来想办法,现在先将地都翻了吧!”

  王老汉点点头,“夫人你放心,翻地也花不了多少时间,大家伙卯足了劲,也就十来天的功夫!”

  “你们做事,我放心!”

  很快时间便一晃而过,十来天的时间,十几个长工就将上百亩土地给翻了出来,只要肥料足了,就能下种了。 二月初一,凌天阳还在忙着选种,还有粪肥的事情,自家没有,而一般的农家,哪家的粪肥不是自家用的,很少有人家户用不了的,于是她干脆请易先生在镇上帮她买,镇上的人家很多都没有土地,很多生活垃圾都是往河里面倒,凌天阳用了很少的钱,整整买了上百亩田地的粪肥,这已经算是惊喜了。

  因为燕家买粪肥的事情,所以芭蕉窝乃至芭蕉窝附近的几个村子的小孩,没事就跟在牛屁股后面,等着牛拉屎。听到这件事情,凌天阳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丝毫不觉得这件事情自己就是罪魁祸首。

  二月初二这天,凌天阳还在厨房里面做饭,有王老爹的两个女儿在帮她,王老爹的大女儿名叫王草儿,今年十五岁,比凌天阳小一点;小女儿叫王花儿,今年才九岁,王花儿年纪,但是挺能干的。看到王花儿进进出出,不是喂鸡就是剁猪草,一会儿又来帮忙看灶膛里面的火,凌天阳暗暗想着,果真是没妈孩子!心里对这两姐妹也多了几分疼惜,王老汉没事就让两姐妹帮着凌天阳做事,凌天阳虽然什么都没说,其实她看得出来,王老汉这是在给他们两姐妹找个靠山,无疑,凌天阳就是最好的选择。王草儿已经十五岁,眼看着就要及笄了,王老汉打的主意凌天阳明白,只是没有点破。另外几个长工家也有几个女孩子,凌天阳和他们都不太熟。

  做好饭,凌天阳吩咐他们将饭菜摆上桌,又让王草儿将饭菜给那边的几个长工送去,自己则去喂几头小猪仔。年前,他们家的两头肥猪都买了,价钱还不错,得了三两银子的样子,这点钱虽然对于现在的燕家来说,很少,但是凌天阳却很宝贝,原因无他,那几头肥猪都是她养出来的。肥猪卖了之后,凌天阳很快又去外祖父家那里抓了四只小猪仔,因为猪崽还小,对它们的吃食,凌天阳很讲究。所以一般都是她一个人在弄,小猪的抵抗力比较差,加上这个季节,天还没有完全回暖,当然得要小心一些,不然,她去哪儿找个兽医去!

  喂完猪,凌天阳洗干净手就去吃饭去了,王老汉本来说要将他们家的两个丫头送来给凌天阳使唤,凌天阳不愿意,长工和奴婢可不一样,长工是雇佣,奴婢那就是直接买断了,或是几年十几年,或是一辈子,在此之间,被主人家送了、打死都是可以的。凌天阳不愿意,王老汉非得让两个姑娘侍候凌天阳,于是,当凌天阳到桌子旁的时候,两个姑娘就站在旁边,穆氏让他们布菜。

  看到这一幕,凌天阳心里说不出的抵触,而穆氏似乎已经恢复到曾经的样子,随意的衣裳也难掩一身高贵的气质,她就那么坐在位置上,动作娴熟而又优雅,王草儿和王花儿两人真的就像个奴婢一样。

  凌天阳心里不爽,他们现在是在芭蕉窝,而且头顶上还顶着农民的帽子,何况她本身就是庄稼人,真的看不惯穆氏的作风。坐下来,王草儿眼尖的递上碗筷,凌天阳笑着说了一声:“谢谢!”随后又说道:“你们两个没事就快回去吃饭吧,这里不需要人!”

  王草儿和王花儿两人对看了一眼,王花儿其实早饿了,可是姐姐却告诉她要等一下才能吃饭,这会儿听到凌天阳的话,喜出望外,桌上那些菜跟家里基本上一样,主人家一直没有亏待过他们,正是因为这样,王花儿很想立马就回家!

  凌天阳刚刚说完,穆氏脸上就闪过一丝愠色,不满的看了一眼凌天阳,没有说话。凌天阳知道穆氏在看她没有听到穆氏说话,她也就不想跟她说,朝王草儿两姐妹点了点头。

  王草儿看到凌天阳点头,便朝他们微微欠了欠身,转身拉着妹妹就出去了。

  穆氏吃了一碗饭,也不说话,将碗递到凌天阳面前,凌天阳皱了一下眉头,没有说话,接过碗,给穆氏添满,递给她!

  刚刚放下碗筷,穆氏已经吃完饭擦干净嘴巴走人了,小四蹦蹦跳跳的就进来了,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子,凌天阳认得。那是猪圈家的小儿子,小名叫多多,王氏有时候忙着做饭收拾家里的时候,就喜欢让多多看着小四,多多本来在凌家那边就没什么事做,而凌家待他们也好,常常这样,他就觉得自己没用,愧疚不已。王氏将小四交给他,看得出来是因为信任他,所以便尽心尽力的照顾小四。事实证明,小四这小崽子跟多多相处得很好,大部分多多都很让着小四,小四怎么可能不舒服?

  看到小四,凌天阳满心欢喜,将小四抱进怀里,笑着问道:“小四,你怎么来了?”

  小四指了指多多,软糯糯的说道:“姐姐,娘让我来送东西给你!面面哟!”小四跟凌天阳说完,就朝多多说道:“多多哥哥,你快点将面面给姐姐,快点哟!”

  多多将篮子放到桌上,从里面取出一碗还冒着热气的面条,上面还放着几张新鲜的菜叶子和油渣还有一个鸡蛋。看到这碗面,凌天阳鼻子一酸,要不是王氏提醒,她压根就忘了今天是自己的生日。

  努力将眼泪缩回眼里,捏捏小四的鼻子,“今天真乖,等姐姐去给你好吃的好不好?”

  小四狠狠咽了一口口水,眼巴巴的看着凌天阳,点点头,然后推着凌天阳往他们的屋子去。凌天阳摇摇头,这小子,真是个吃货!

  凌天阳刚刚从屋子里面拿了几个酥糖还有几块点心,就听到外面有哭声,也顾不得找其他吃的,转身就跑出来,越近小四的哭声就越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凌天阳急得不行,几步并作一步走,刚一出屋子,就看到小四像只母鸡一般,护着他身后的那晚长寿面,小鼻子一吸一吸的,圆圆的脸蛋上挂着两行泪痕,晶亮晶亮的,看起来十分可爱。多多站在小四的旁边,一脸防备的看着他对面的人。

  凌天阳出来之后就看清楚了,站在小四和多多前面,不是别人,真是穆氏,凌天阳赶紧跑到小四面前,轻轻的擦拭掉脸上的泪珠,心疼的问道:“怎么了?”凌天阳不想跟穆氏说话,而穆氏也不想跟凌天阳说话,反正两个人就是你看我我看你。

  小四哽咽的说道:“姐,姐姐,亲家婶婶,婶婶要要抢你的面面,小四,小四不让!”

  凌天阳压根就没有听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按理说穆氏这么大一把年纪了,怎么会抢一碗面呢?继而,凌天阳将视线移向多多,问道:“多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多多没哭,一张小脸绷得很紧,像防贼一样的看着穆氏,听到凌天阳问他,小心的看了一眼穆氏,说道:“她,老夫人要看碗里的面,小四不让,然后··············然后···············”

  穆氏白了一眼多多,嘲讽的说道:“哼!嫁都嫁给我们燕家了,居然连碗面都要送过来,是怕我们燕家亏待了她吗?”

  凌天阳眉头微蹙,穆氏这话怎么听怎么不爽,想要跟她搬扯两句,看在燕天珣的面子上,她又不想跟穆氏吵架。凌天阳小心的哄着小四,也不去管穆氏,“小四乖啊,不哭啊,没人抢姐姐的面面,来,看姐姐给你带什么好吃的了?”

  凌天阳说完,手里拿着一把酥糖,放到小四眼前晃了晃,然后将一包点心递给多多,“来多多,这是姐姐给你的,尝尝看好吃吗?”

  小四看到眼前的酥糖,裂开嘴吧就笑了,一把将酥糖全部抱进怀里,然后又眼巴巴的盯着多多手上的糕点看,凌天阳轻轻的拍了一下小四的头顶,这小屁孩子,真是个贪心的家伙。多多接过去之后,看到小四盯着他的手看,不好意思,憨厚的一笑,将手上的纸包递给小四,“小四,你吃吧!”

  凌天阳赶紧制止多多,“多多啊,你自己吃就好了,小四你也是的,姐姐不是跟你说了,要大方一点,这样才会有更多的小哥哥愿意跟你玩!”

  小四憋着嘴,凌天阳看了好笑,对多多说道:“多多啊,你是哥哥,知道吗?小四这些甜的东西吃多容易坏牙齿,你自己吃就好了,姐姐给你了,你就在家吃知道吗?”

  穆氏听到凌天阳的话,嗤笑一声,阴阳怪气的说道:“什么姐姐?一个下人而已,真是扶不上墙的烂泥!不知规矩!”

  穆氏的话惹的凌天阳一阵火大,她请多多将小四带出去之后,“砰”的一声将凳子一脚踹翻在地,穆氏被凌天阳这一动作吓了一跳,不解的看着凌天阳。之间凌天阳一脚踩在凳子上,冷冷的看着她,说道:“是吗?婆婆现在倒是很知规矩啊!”

  “规矩谁不要学?只有那些自甘下贱的人才不要学规矩!”穆氏冷静下来,讽刺的说着,丝毫不顾凌天阳的心情。

  “婆婆这是想翻旧账吗?想过上你们以前燕府那样的生活是吗?”踩着凳子的凌天阳一脸痞气,而且还无赖得紧,“其实我真想跟婆婆说一声,整个燕家是我的,懂吗?”

  穆氏“啪”的一声一巴掌打在桌子上,“凌氏,你一个燕家妇,什么燕家是你的,你还想大过我去,大过天珣去!我早就跟天珣说过你不是个好的,多一个妹妹伺候你相公不好吗?什么不高兴,我看你压根就像将燕家据为已有!”

  凌天阳也不打断穆氏的话,冷笑着听着穆氏继续说道:“我告诉你凌氏,燕家你一跟草都没有,不要说燕家了,就是你自己都是燕家的!还想霸占燕家,你做梦!”

  穆氏气得脸色铁青,颤抖的指着凌天阳,“不行,我要告诉天珣,等他回来要他休了你这个妒妇,毒妇!”

  穆氏说完,凌天阳忍不住拍起了手掌,哈哈的大笑几声,“婆婆,你的口才真的太好了!我想想,你是有多久没有跟我这么说过话了,哦,对了好像就是从上次说要给燕天珣纳妾之后几乎就没再跟我说过话了吧!你今天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会不会觉得口干舌燥啊,来媳妇儿我给你倒杯水怎么样?”

  没等穆氏回答,凌天阳放下脚,漫不经心的说道:“其实吧,我说燕家都是我的还真没说错,婆婆你知道吗?家里所有的钱财都在我手上,就是田地,大部分也是我的名字,对了,你要是不相信的话,我可以拿出来给你瞧瞧!”

  穆氏一脸惊讶,“这不可能!这不可能,你一个女人··············你,怎么可能··············田契那些不是只有一家之主才可以办的吗?”

  “是啊!好多都是我爹用我的名字送给我的嫁妆啊,所以···········呵呵·············真是不好意思了,那些田地其实都是我的,不说那些,你知道的,这房子吧,还是我的银子建的,就是那些个长工,也是我请的!”

  穆氏被凌天阳打击的不轻,虽然这会儿自己逞了强,但是凌天阳心里挺不安的,穆氏是燕天珣的母亲,光是这点,凌天阳现在逞强了,要是燕天珣回来,穆氏跟燕天珣告状,夫妻之间就会有间隙,一个处理不好,他们两个就可以说拜拜了。

  凌天阳说完就走了,其实是自己一个人反思去了,她的性子急,这点很像王氏,逞一时的口舌之快,现在就轮到自己烦躁了。

  要是以前,凌天阳眼都不带眨一下的,因为那时候她对燕天珣最多说得上是有好感,绝对不像现在这样,他们已经可以说确定关系了,她要是还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那燕天珣才应该哭了,因为她心里没有他!

  凌天阳出来之后,在院子里面晃了两圈,然后就去找小四他们,顺便把王氏给她做的长寿面给吃了,冷了就不好吃了。厨房里面,小四和多多两人吃着手里的东西,看着凌天阳一点一点的将长寿面吞下肚。

  “姐姐,你为什么哭啊?娘做的不好吃吗?”

  小四歪着脑袋,看到凌天阳吃的时候眼泪滑落到碗里面,表面浮出的一层油因为那一滴泪水迅速露出一个小窟窿,钻了进去。就像凌天阳的心,穆氏的话就像一根尖锐的刺,直直的刺入她的心。有时候凌天阳会忍不住摸着自己的心问自己到底哪点做的还不够,为什么穆氏总是一脸不待见自己呢?

  小四的话让凌天阳反应了过来,擦了一下脸颊,原来,自己竟然哭了?她忍不住“呵呵··············”的冷笑几声,算了,算了,她看不上就看不上吧,反正又不是跟她过日子。摇摇头,将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甩出脑袋,笑呵呵的揉揉小四的脑袋顶,“小屁孩子,娘做长寿面姐姐什么时候说不好吃了?小四,你说,你是不是想要跟娘告我状,故意这么说的?”

  小四跳着走开,一脸嫌弃的说道:“姐姐,小四没有!小四刚刚看错了,姐姐没哭,刚刚那是姐姐鼻涕掉进碗里了!呵呵··················姐姐羞羞!”

  凌天阳忍不住满脸黑线,这个小崽子,真是个不省心的,听听他那话,让她怎么吃得下去!“小四,你··············你·················”

  多多看着他们两个,无声的笑了,凌天阳狠狠的瞪了小四一眼,然后朝小四招招手,小四慢吞吞的移到凌天阳身边,弱弱的问道:“姐姐,你干嘛?不要打我哟,不然,我哭哟!”

  凌天阳哭笑不得的拍拍小四的屁股,这小子,胆子跟着个子一起长,瞧瞧这都说的什么话!白了小四一眼,慢悠悠的you惑道:“小四啊,姐姐吃不完,娘做的太多了!这样吧,看在你今天这么乖的份上,姐姐就分一半给你吃,还有,鸡蛋全部都给你怎么样?”

  小四先是瞪大了眼睛,一副不相信的样子看着凌天阳,小脸上全是笑容,只是,那笑容没有持续多少时间,很快便被嫌弃代替了,“姐姐。我饱得很,不要了!”

  “怎么行呢?小四懒得来姐姐家一次,当然好吃的都要顾着点我们家小四了,多不对?来吧,姐姐分你一半!”

  “不要,姐姐你不讲卫生!你鼻涕都掉进碗里去了,还怎么吃嘛?姐姐你不是教我,脏了的东西就不要再吃了,吃了会生病的!小四不要!”

  经小四这么一闹腾,凌天阳心里满满的委屈还有担忧都消失了,此刻她像是吃了一只苍蝇那么难受,这么小的孩子,居然知道用她说过的话来搪塞她,真是长大了啊!看着小四又拔高了一截的身体,虽说依旧还是圆圆的,纷嫩纷嫩的,但是身高,还有说话口齿清晰,早就不是原来那个可怜的小包子了。

  送小四和多多回去,跟他们交代不要将今天的事情告诉王氏,凌天阳就回来了。一进屋,看到桌上依旧还摆放着的碗筷,凌天阳忍不住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将碗筷收拾好,王花儿和王草儿就来了,凌天阳就和他们一起将衣裳都洗好,晾好!

  王草儿年岁大一些,晾衣服的时候不时的看凌天阳,凌天阳心里暗笑,这丫头,她倒要看看到底什么时候才会跟她说。

  良久,王花儿伸手将衣裳的衣角捊平,看了一眼凌天阳,小声的问道:“夫人,你···········那个老夫人················”

  看着眼前这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姑娘,凌天阳却实实在在的将她看成是妹妹,摇摇头,笑着说道:“好了,我还以为你起码还会想一会儿才跟我说呢?家里的事情你能做的就去做,她是长辈,做好我们之间的就行了。但是草儿,我要跟你很认真的说一件事,你们不是我的奴婢,这点我希望你们自己记好。”

  凌天阳说的很认真,王草儿忍不住眼眶红红,眼泪几乎就快掉了下来,点点头,家里日子难熬,好几次她和花儿都差点被卖了。要不是爹死活不愿意,现在他们两姐妹指不定早就已经是哪家的丫鬟了,正是因为这样,王草儿知道奴婢两个字意味着什么,她从来不敢奢望,就算是做了长工,她还是小心翼翼的,主人家里能做的她都做了,没想到现在自己的主子这么跟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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