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天才蒙蒙亮,萧绾心便由着壁珠伺候着自己梳洗装扮。
这个时候,蕊珠却是进了来,恭顺地行了一礼,低低道:“启禀二小姐,成了。皇上昨夜是歇在了春熙殿了。”
只听得“啪”的一声,萧绾心手里的一盒胭脂却是掉在了青玉桌子上,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声响。
虽然这一切都是经过了萧绾心谋划的,可是萧绾心的心中却依旧忍不住泛起了酸涩。
若是按着道理,自己相对于苏梦笙来说,是位份高的妃嫔,彼此又有着姐妹之间的情谊在,所以,无论如何自己也不能独占盛宠。可是,若是单单论起私心,又有那一个女人愿意将自己心爱的男子送上别的女人的房中呢?
蕊珠见着萧绾心如此失落的神情,不禁低低道:“二小姐,经过了这一夜,皇上似乎很中意春熙殿的那一位,奴婢方才听说,皇上已经晋封苏主子为良人了。”
壁珠听到蕊珠这么一说,不禁生了气,冷冷开口道:“她也配!凭她是什么小门小户的出身,能给个采女、选侍之类的位份就已经算是很不错的了,怎么倒是一夜之间连越数级,直接晋封为良人了!”
“壁珠!”萧绾心听得壁珠如此牙尖嘴利,不禁冷冷地喝止了壁珠,道,“皇上给自己喜欢的女人晋封,自有皇上自己的注意,哪里轮得到你说话!以后,倘若是见到了苏良人,你必定也要拿出恭敬顺从的态度出来,不能让外头的人拿了咱们柔仪宫的把柄,知道了么?”
萧绾心如此疾言厉色,壁珠心里头虽然委屈,可是也不敢悖逆萧绾心,只得低低道:“奴婢……奴婢就是为二小姐鸣不平么!”
萧绾心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不知道究竟是为了壁珠还是为了自己:“壁珠,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活在这宫里,虽然得了皇上的宠爱,可是却也是寸步难行。前两日去凤寰宫给皇后娘娘请安,我与皇后娘娘、纯嫔不又是受了贤妃的挤兑么?”
见到壁珠盈盈含泪的样子,萧绾心不禁叹息道:“壁珠啊,你难道就以为我很愿意皇上去别的女人的宫里么?我也是女子啊!女子有的一切小肚鸡肠,难道我就没有么?”
萧绾心咬了咬牙,继续道:“壁珠,你和蕊珠是我的家生丫头,情分自然是不一般的,所以我才肯对你说出这些话。壁珠,许多事,我也有我的无可奈何。即便我与梦笙交好,可是我又怎能心甘情愿地看着我深爱的男子与别的女人欢爱燕好呢?”
蕊珠拉了拉壁珠的衣袖,低低道:“壁珠,二小姐心里头苦,你可就别再说了。”
壁珠不禁搅了搅手里的绢子,眼睛却是红红的,也不知道是喜是悲,只是低低地行了一礼,便出去了。
蕊珠瞧着壁珠出去,回过头来无比担心地看着萧绾心,低低道:“二小姐……”
萧绾心轻轻拿起了螺子黛,淡淡地描着,似是无心道:“蕊珠,我没事。你过来替我上妆,一会儿要去皇后娘娘的凤寰宫拜见,咱们也不能太失了颜面。”
如此,蕊珠只得细细为萧绾心上妆,而将自己心中弥乱的愁绪压了下去。
凤寰宫中,皇后依旧是高高在上的尊贵无比的皇后,哪怕只是穿了简简单单的家常宫装,也能让皇后穿出了别样的风韵气度。
凤寰宫中暖暖的,浓烈的熏香让萧绾心有些眩晕。萧绾心只好扶着蕊珠的手,跟在众位妃嫔一起恭顺行礼:“臣妾等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安——”
皇后温然开口道:“好了好了,众位妹妹们都快起来吧!刚下过一场大雪,难为你们过来得这样早,真是有心了。”
嘉妃却是淡然笑道:“启禀皇后娘娘,眼看就到年下了,后宫诸事繁忙。臣妾们想着,皇后娘娘要操劳的事情实在太多,便过来瞧瞧,看看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
嘉妃的话音刚落,徐才人却是冷冷一瞥,道:“嘉妃娘娘这话说的好巧——这后宫是皇后娘娘的后宫,要怎么安排,怎么布置,都是皇后娘娘说了算——怎么,还轮得到你来说么?”
虽然徐才人言语挑衅,可是嘉妃却只是淡淡含笑道:“我等妃妾均受皇后娘娘统领。皇后娘娘贵为后宫之主又诞育了嫡子,实在是忙碌。本宫方才的这一番话,落在有心人的耳朵里,便是帝后一心,后宫和睦的意思;可是落在无心人的耳朵里,那便是本宫有觊觎后位之嫌了。徐才人,你说是不是呢?”
说话之间,贤妃却是抚了抚手上的这一对红玛瑙雕花连理镯,淡淡道:“嘉妃的话好厉害。也是,今时不同往日,嘉妃也算是六妃之首了。只是,即便是在年下,能帮助皇后娘娘协理六宫的,首推便是皇贵妃,其次是贵妃,再其次便是本宫的‘贤良淑德’四妃。”
贤妃顿了顿,继续道:“如今,后宫位份多悬,皇贵妃与贵妃都空着,可是‘贤良淑德’四妃之位,好歹有着本宫这个贤妃,还有华阳宫的德妃在。而嘉妃妹妹你不过只是在小小妃位,夫人尚且不如,又有什么资格来说这些话呢?”
说到此处,史美人略一挑眉道:“贤妃娘娘也就罢了。只是华阳宫的那一位,一向是个病秧子,当年连皇上的登基大典都未出席,还能管这些琐事么?”
“好了——”皇后开口道,“眼下已经到了年下了,后宫诸事繁琐,本宫知道你们都是好心,都想着为本宫分忧。只是,是不是年下都不紧要——其实后宫里能有多少事呢?总不能翻出天去。咱们做姐妹的,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为皇家开枝散叶,绵延皇嗣。若是谁为皇上诞下皇子,那才是真正的功德无量呢!”
一说到恩宠,箫绾青等向来无宠的妃嫔便默默地垂下头去了。但是,一说到子嗣,饶是贤妃这样多年宠遇深重的妃嫔,也咬了咬牙,露出了不虞的神色。
这个时候,却是李淑媛与敬贵嫔相视一笑——也是,在后宫之中,没有孩子的妃嫔就像是一朵随时要迎接狂风暴雨的娇花,若是无风无浪那便还好,可是倘若遇见大雨倾盆,哪怕只是小雨淅淅,那便极有可能是灭顶之灾了。
只要有个孩子,哪怕只是个公主,在这寂寂深宫之中,也都是难得的慰藉吧?
想到此处,萧绾心不禁鼻子一酸:算起来,其实自己承宠已经快半年了,可是肚子里却依旧没有动静——究竟是为什么呢?
正想到此处,徐才人却是缓缓开口道:“若是论起君恩深重,贤妃娘娘、宸昭容还有纯嫔那颗都是拔尖的。只是,皇后娘娘只怕还不知道吧,昨个儿皇上是歇在苏良人的春熙殿了呢!”
徐才人此言一出,众人惊愕。敬贵嫔已经惊讶地长大了嘴,道:“徐才人可没有说错么?我可是记得,春熙殿的那一位昨个儿还是采女的,怎么一夜之间倒是成了良人了!”
徐才人扶了扶鬓边的头发,淡淡道:“我可没说错,实打实的就在那儿摆着呢——”说罢,徐才人努了努嘴,道,“苏良人,你说是不是?”
苏梦笙原本就不爱在凤寰宫中多说话,可是如今徐才人表明了挑衅,自己又有什么办法呢?苏梦笙没有办法,只好起身,徐徐跪下,道:“徐才人,皇上只是偶然垂怜我这个多日无宠的可怜人罢了。论起恩宠,我实在是不如才人。”
“是么?”徐才人恨恨道,“说起来,皇上来我宫里可是比去你的春熙殿的时候多多了,怎么皇上不晋封我的位份,倒是你一跃成了良人了?”
萧绾心知道,“良人”一位乃是从七品,“才人”一位乃是正八品,“良人”略高于“才人”。只是,自打入宫之后,苏梦笙恩宠稀薄,初入宫时不过只是一个小小的从九品更衣,只是略高于无官无品的家人子。
但是徐才人不一样,徐才人初入宫廷便是才人一位,恩宠虽然算不上很多,但是比起苏梦笙来说却也算是宠遇深重了。可是如今,苏梦笙一跃成为良人,生生比徐才人高出一头。
可是,因为苏梦笙在李淑媛处受了屈辱,为了安抚苏梦笙才勉强晋封了采女。如今,却是在一夜之间将苏梦笙突然晋封为从七品良人。如此深宠,可不是要后宫生妒了?
萧绾心却是缓缓饮了一口茶,淡淡道:“皇上宠着谁,是皇上的事情。皇上愿意给谁什么样的位份,那也是皇上的事情。徐才人若是心里头不服,大可跟皇上去说——不管怎么说,这位分也是皇上定的。跟一个小小的良人在言语上过不去,那算什么?”
徐才人气得直发颤,可是萧绾心的话句句在理,也实在是辩驳不得,只好咬了咬牙,把脑袋垂了下去。
苏梦笙感激萧绾心的解围,对萧绾心投来了感激的神色。可是,也不知道为什么,萧绾心竟然恍若未觉一般,只是轻轻地别过头去,似与蕊珠说话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