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萧绾心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萧绾心费力地睁开自己的双眼,只觉得有些眩晕,不能自己。一直侍奉在一边的壁珠见到萧绾心醒了,不禁高兴道:“二小姐,您终于醒了!奴婢真是要担心死了!”
听到壁珠的声音,萧绾心却是眼眸一转,无力地开口道:“壁珠——这里是,哪儿啊?”
蕊珠赶紧捧了醒酒汤过来,关切开口道:“二小姐,这里是柔仪宫内殿啊!咱们已经回家了。”
“柔仪宫?”萧绾心不禁惊道,“宫宴呢?除夕宫宴,大小妃嫔都要参加,万万不能因为我一个人坏了大家的兴致!快,快扶我起来!”
蕊珠见到萧绾心如此心机,便赶紧扶住了萧绾心,连连道:“好了,好了,二小姐,您别起地太急了,您酒劲儿未散,要当心身子啊!”说罢,蕊珠又赶紧道,“二小姐,宫宴已经结束了,如今都是半夜了呢!再过一会儿,便是新年了!”
“结束了?”萧绾心听了蕊珠的话,不禁惊道,“这是怎回事?”
壁珠见到萧绾心与蕊珠说了这么一会儿的话,渐渐有些不高兴了,便赶紧抢着道:“启禀二小姐,原本是纯嫔主子在宫宴上看着二小姐身子不爽,便让奴婢与蕊珠二人扶着二小姐出去散散心,醒醒酒的。可是,谁知道,二小姐您在宫宴上饮酒过多,刚刚走到宫道上的时候竟然晕了过去。”
壁珠横了蕊珠一眼,这才道:“二小姐,皇上知道您晕倒了之后,实在是着急得不得了,只是以为宫宴上都是王公大臣,还有王爷公主,实在是不能扫了大家的兴致,便赶紧吩咐了太医院的人好生照看着二小姐,并把二小姐送回了柔仪宫,说二小姐不必去宫宴了,只要在柔仪宫好好将养着就是了。”
“是么……”虽然明知道慕容景天是关爱自己,可是萧绾心的心中却是有些失落的。萧绾心微微愣了片刻,只是道,“那么——皇上呢?”
蕊珠赶紧倒好了醒酒汤,递给了萧绾心,这才道:“启禀昭容主子,皇上这会儿已经歇在凤寰宫了。”
萧绾心一凛,默默地垂下头去,接过了蕊珠手中的醒酒汤,不说话了。
蕊珠十分机敏,并没有称呼萧绾心为“二小姐”,而是“昭容主子”。这话,其实已经十分明了了——萧绾心,这个居住在柔仪宫的女子,早已经不仅仅是文安公府里的二小姐,一个普通的官家女子了。如今的萧绾心,是大周明武皇帝慕容景天的妃嫔,位在昭容。就因为这样的一个位份,许多事,就不能随心所欲了。
这样的身份,对于皇上,可以敬,可以怕。但是,不可以爱。
至于凤寰宫的那一位——凤寰宫的那一位,是大周独一无二的皇后,位份极为尊贵。即便除夕宫宴上,慕容景天病没有给皇后好脸色,一再表现出来对贤妃的宠幸,可是在关键的时候,慕容景天还是要留在凤寰宫里,与她一起携手看尽这天下繁华。
想到此处,萧绾心不禁心中酸楚。
理智告诉自己,对于这样的事情,自己不能恨,更不能嫉妒。自己不再是那个单纯无意的自己了。如今的自己,是天子的妃嫔,唯一的目的就是为皇家开枝散叶,生下孩子。而自己身为妃嫔,唯一的依靠就是皇帝的恩宠。其他的,有或者没有,又能怎样呢?
孩子么?萧绾心不禁抚了抚自己平坦的小腹,十分酸楚。
自己承宠已经许久,可是却依旧腹中空空。宫宴上,萧绾心见着敬贵嫔与李淑媛虽然不得宠且只生下了公主,可是到底也是可以抱着自己心肝宝贝似的孩子,共享天伦。
至于皇后,那更是诞育了嫡长子的一国之母,身份尊贵异常,又岂是自己能比拟的?而自己,萧绾心,其实不过只是慕容景天众多妃嫔中的一个罢了,得宠失宠的,又能怎样呢?如今姐姐一舞《踏月》俘获慕容景天的欢心,只怕从此以后,慕容景天的宠妃还会更多吧?
可是,自己的心意呢?自己缠缠绵绵的心意,却只能对着柔仪宫上空浩渺的星空倾诉了。
萧绾心虽然仿佛是吃了一枚极酸的果子一般,可是又如何能表现出来呢?
萧绾心只得勉强按压下心中的酸楚,对着蕊珠和壁珠默默开口道:“好了,醒酒汤也喝了,今天我也有些累了。明天是大年初一,我还得跟着皇后参拜大周先祖。既然如此,我便先睡了吧……”
蕊珠与壁珠听了萧绾心的话,也不敢多言,只得赶忙帮着萧绾心放了帘子,点好了安息香,赶紧退下去了。
静夜安详。
此刻,慕容景天是歇在了皇后的凤寰宫中。除夕宫宴上姐姐箫绾青一舞倾城,只怕姐姐很快就会博得慕容景天的盛宠了吧?姐姐得宠,自己是应该高兴的吧?可是,自己的心中为何却是如此酸楚的呢?
萧绾心一惊:难道自己是在嫉妒姐姐么?天啊,箫绾青明明是自己的亲姐姐啊!自己的亲姐姐得了皇上的宠爱,自己难道会不高兴么?自己是高兴的啊!姐姐,那样美丽的姐姐,终于得偿所愿了——
可是,自己的心,为什么会这么痛呢?
想到此处,却是一滴清泪缓缓落下。在这个寂静无声的除夕之夜里,萧绾心显得是那么无力。
正在半昏半醒的时候,萧绾心却似乎隐约瞥见了一抹亮丽的明黄色。萧绾心心中一动,冲着那明黄伸出手去,仿佛能触及慕容景天的温度一般。
“皇上……皇上……臣妾好怕,臣妾,觉得好冷……”
萧绾心虽然在喃喃低语,可是慕容景天却是听不见的吧?
毕竟,自己心爱的男子慕容景天是大周的皇帝。而皇帝,在新年期间都是要歇在皇后宫中的。即便不是在皇后的凤寰宫中,还有贤妃、苏梦笙、纯嫔,甚至是姐姐。
然而,却似乎有人在应和着她:“绾儿,别怕,朕在这儿呢……”
那声音,忽远忽近,让萧绾心都有些疑惑了——难道,自己是在做梦么?
梦中的男子,用自己宽厚的手掌拂过萧绾心微微沁出汗的额头,温然开口道:“绾儿,怎么了?你怎的睡得这样不安稳,都冒了冷汗了……可是梦魇了么?”
“皇上?!皇上是你么?”萧绾心不禁惊愕——面前的,竟然真的是皇上!
慕容景天却是温柔地按住了萧绾心,这才道:“好了,好了,朕在这里,你别起的太急了,反倒伤了身子。”
慕容景天顿了顿,这才继续道:“怎么了,没喝醒酒汤么?朕瞧着,你的脸还是红红的,难道酒劲儿还没下去么?绾儿,你也真是的,明明不胜酒力,偏偏逞强喝了那么多。这下子身子不舒坦了,朕到是要看看你要怎么办!”
慕容景天的话,明面上是责备,可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其实是慕容景天对于萧绾心的温存低语。萧绾心冰雪聪明,又怎会听不出来慕容景天的画中含义呢?
这个时候,萧绾心黯然垂首道:“皇上,您怎么在这个时候来了柔仪宫中了?皇上,今个儿是除夕,皇上按着规矩应该歇在皇后娘娘的凤寰宫中的。您要是留在柔仪宫里,外头的大臣可不知道要怎么说呢!”
慕容景天却是漫不经心道:“那有什么。按着宫里的规矩,从除夕道十五朕都是要歇在皇后的凤寰宫的,只是——”,慕容景天却是坏坏一笑,道,“眼下已经过了子时,是初一了。所以朕在这个时候来你的柔仪宫,也不算是坏了规矩。”
“皇上!”萧绾心不禁鼻中一酸,道,“皇上,臣妾姿容丑陋,福德浅薄,实在是不值得皇上对臣妾如此用心啊……”
慕容景天却是无比爱怜地抚着萧绾心的头发,温然道:“朕说你值得,你就是只值得。来,让朕猜一猜,你为何会如此饮酒失态——你,吃醋了,是不是?”
这样骤然被慕容景天说中自己的心事,萧绾心顿时脸红道脖子根儿,不禁低声道:“皇上说什么呢?臣妾是皇上的妃嫔,而妃嫔嫉妒是大罪。皇上难道要置臣妾于这般境地么?”
慕容景天却是笑道:“若是别人吃醋嫉妒,朕自然是要追究她们的罪了。可是,绾儿,你不一样。你在朕的心中,是决然不同的存在。”
说罢,慕容景天微微拦住了萧绾心娇嫩的身躯,低低道:“绾儿,朕只有抱着你的时候,才能安下心来。朕也唯有在你这里,才能体会道到一丝难道的温馨。绾儿……绾儿……你的头发,那么柔,那么顺;你的眼眸,也是灿若星辰。饶是你的容貌算不得最美,可是朕只要看着你,就能安下心来。”
萧绾心娇笑着捶了一些慕容景天的胸膛,道:“皇上惯会取笑臣妾的。这些话,皇上是不是对许多姐妹都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