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慕容景天赶到柔仪宫的时候,萧绾心已经渐渐醒转了过来。只见慕容景天一个箭步冲进内殿之中,急忙问道:“绾儿,绾儿,你感觉怎么样了?可好一点了么?”
在慕容景天到来之前,萧绾心已经吩咐了蕊珠与壁珠把床榻上的月影纱放了下来,借着幽微的烛光,倒是亦幻亦真,别有一种韵味在里头。
只见萧绾心低低开口道:“皇上,您来了……”
慕容景天听到萧绾心虚浮无力的声音,不禁对着在一边伺候的宫人们急道:“宸妃好端端的怎么会晕倒?你们一个个都是怎么伺候宸妃的?若是因为你们的怠慢而致使宸妃晕倒,朕便将你们一个个拖出去活活打死!”
壁珠见到慕容景天生气,吓得赶紧跪下,无比委屈道:“皇上,宸妃娘娘久久不离柔仪宫中……宸妃娘娘想着皇上必定是疑心宸妃娘娘做了错事,所以已经断食七日,想着以净此身呢!”
听到壁珠的这一番话,慕容景天却是微微一愣,似是不信道:“好端端的,宸妃怎么断食了?”
只听着隔着月影纱的萧绾心哽咽开口道:“臣妾知道皇上疑心臣妾,可是臣妾虽然一身清白,却也不能自证清白。臣妾无奈,只能断食以求明志。”
说罢,萧绾心轻轻地咳了两声,温然道:“臣妾已经方才已经饮下了一下米汤,现在已经觉得好多了。皇上,柔仪宫是是非之地,皇上不宜久留,还请速速离去吧!”
“米汤?”慕容景天听到萧绾心说自己只喝米汤,更是心疼无比道,“绾儿,朕知道你委屈了。朕……”慕容景天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声音也是柔和了许多,道,“绾儿,朕知道你的委屈,可是你再如何委屈,也不能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啊!”
说罢,慕容景天一挥手,立即开口道:“立即吩咐小厨房做了好吃的过来!”
见到慕容景天如此,萧绾心赶紧道:“皇上,臣妾知道皇上体恤臣妾,只是臣妾如今并不算是十分清白,又是禁足宫中,实在不敢承受皇上的恩典。”萧绾心顿了顿,道,“还请皇上速速离去吧!”
慕容景天听到萧绾心有意要赶走自己,心中却是一疼,柔声开口道:“傻子,朕都来了你的柔仪宫了,你自然不再禁足了。”说罢,慕容景天扬声道,“皇后,你说是不是?”
皇后微微一愣,却也知道多说无用,只得行礼道:“是,臣妾明白的。”
慕容景天点了点头,道:“甚好。”说罢,慕容景天便要掀开月影纱。这个时候,萧绾心却是阻拦道:“皇上住手!”
慕容景天的手停留在半空中,不禁道:“绾儿,你怎么了?朕只是想看一看你啊!”
萧绾心却是执拗地道:“臣妾久在病中,蓬头垢面,羞见天颜。”
慕容景天听了萧绾心不让自己见她,更是难过了几分,道:“绾儿,你我夫妻,何必如此?”
这“夫妻”二字落入皇后耳中,皇后却是微微一颤,差点坐不住了。倒在是软玉手疾眼快,一把扶住了皇后,只是低声劝慰道:“皇后娘娘,您要仔细着自己的身子才是。”
然而,皇上并没有察觉到皇后微妙的变化,只是焦急道:“绾儿,朕知道你在生朕的气。只是,朕……罢了,绾儿,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以后,你还是朕的宠妃,你说好不好?”
萧绾心哽咽着道:“皇上肯疼惜臣妾,臣妾自然铭感五内。”
说罢,萧绾心顿了顿,继而无力道:“只是,臣妾如今身在病中,容颜憔悴,实在没有颜面与皇上相见。”萧绾心轻轻咳了两声,这才扬声道,“如今夜已经深了——皇上,政事为重,皇上还请移驾皇后娘娘的凤寰宫中休息吧。”
慕容景天却是急道:“朕从不在乎你的容貌如何,朕只是真心疼爱你——朕今夜不走了,朕就陪着你!”
蕊珠却是适时道:“启禀皇上,宸妃娘娘久病未愈,如今刚刚苏醒,又说了这么一会儿子话,身子想必是虚透了,不能侍寝。还请皇上顾及着宸妃娘娘的身子,移驾凤寰宫休息吧。”
蕊珠的这一番话虽然轻柔,却是顾全了慕容景天的颜面,而慕容景天知道萧绾心心意已决,也别无他法,只得无奈道:“罢了,你若是不愿意,朕也不勉强你。”
说罢,慕容景天略一扬眉,厉声道:“你们一个个都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宸妃!若是宸妃再有什么闪失,朕定饶不了你们!”
“是!奴婢小的们遵旨!”以壁珠、蕊珠、小德子为首的一帮宫女内监们忙跪下行礼。
待慕容景天与皇后走远了,壁珠这才不解地问道:“二小姐,奴婢倒是不明白了,您好不容易把皇上盼来了,怎么不侍寝固宠呢?”
萧绾心看着蕊珠卷起了月影纱,露出了苍白的面庞,这才淡淡道:“我眼下容颜憔悴,的确不宜面圣。”
壁珠却是道:“可是皇上刚才已经说了啊,皇上并不在乎二小姐的容貌。只要二小姐肯见皇上一面,皇上必定会想起从前与二小姐的情谊,二小姐也一动会复宠如初的。”
“这样的话,壁珠,你信么?”萧绾心略一挑眉,淡淡开口道,“昔日芙蓉花,今成断根草。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出自李白《妾薄命》)”萧绾心面色一冷,却是道,“终究不过是以色侍人罢了。如今我容颜憔悴,皇上若是看见了,也只是会心生厌恶吧。若果真是如此,那本宫的一切筹谋就都是白费了——”
蕊珠点了点头,却是安然道:“二小姐的这一番苦肉计倒是有用,皇上这么快就过来了。”
萧绾心微微闭上双眼,低低开口道:“本宫赌的,不过就是本宫与皇上昔日的情分罢了。若是皇上今日不顾及情分,本宫也就真的没有办法了。”但见萧绾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如释重负道,“还好,皇上至少还惦记着与本宫的昔日情分。这一局,本宫算是赌赢了。”
壁珠听了萧绾心的这一番话,顿时明白了过来,更是欢喜地不得了,不禁道:“原来二小姐有这样的计策在里头呢!”壁珠嘻嘻一笑,不禁道,“眼下皇上可就又是对咱们柔仪宫心心念念的了。奴婢隐约猜测着,贤妃娘娘的恩宠只怕是到头了!”
“住口!”萧绾心却是冷然喝道,“壁珠,你若是在这么口无遮拦的,本宫便立即逐你出宫,随便找一个小厮配了!”
壁珠不知道萧绾心为何骤然发怒,赶紧跪下哀声道:“二小姐!二小姐,奴婢到底做了什么错事,惹得二小姐您如此生气啊!”
蕊珠赶紧拉住了壁珠的衣袖,宽慰道:“贤妃娘娘获宠多年,哪里是咱们二小姐一时三刻能撼动的。如今二小姐复宠指日可待,此时唯有韬光养晦才是要紧的事情。至于贤妃娘娘,这一山难容二虎,还怕以后没有斗的么?”
壁珠委屈道:“原来是这样。可是,二小姐,你跟壁珠说明白不就是了,何必吓唬奴婢呢?”
萧绾心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道:“壁珠,你与蕊珠和小德子都是本宫的心腹,本宫害怕你们任何一个人出事。”萧绾心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道,“前头有清芬姑姑的事情做例子,本宫也实在是不敢相信别人了,唯有你们。你们若是出了什么岔子,本宫保你们不住,本宫又该如何?”
蕊珠赶紧扯了一下壁珠的衣裳,道:“傻壁珠,二小姐这是疼惜咱们呢!”
壁珠抹着眼泪,哽咽道:“奴婢知道二小姐疼惜奴婢,可是……可是奴婢的脸皮子薄,二小姐也不能一点都不顾及奴婢的颜面,说呵斥就呵斥啊!”
萧绾心微微一怔,随即别过头去。
蕊珠赶紧周旋道:“好壁珠,你可别哭了。咱们二小姐的心里头苦啊!若不是用了这一道苦肉计,咱们还是陷于危困呢!说起来,二小姐也是实实在在地疼惜咱们——你什么时候见到二小姐跟明伊她们发火了?因为她们都不是二小姐的心腹,二小姐只能如此淡然对之。壁珠,你明白了吗?”
壁珠抹着眼泪,低低道:“哦——”
萧绾心心中烦闷不已,道:“罢了,夜已经深了。壁珠,你下去睡一觉吧。明日还有的忙呢!”
壁珠勉强止住泪水,行了一礼,方才退下了。蕊珠无比担忧地望着壁珠离去的身影,不禁道:“壁珠,她——”
“其实壁珠的性子已经沉稳不少了。”萧绾心无奈地摇了摇头,道。
蕊珠低低道:“只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壁珠天生是个藏不住话的火爆性子,即便二小姐有意敲打着壁珠,可是壁珠……”
“是,本宫明白。”萧绾心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道,“这未央宫乃是一个是非之地,唯有把自己当做瞎子、聋子,才是安身立命的根本。”萧绾心无比担忧地望了一眼壁珠离去的方向,低低道,“本宫是不是太宠着壁珠了?”
蕊珠却是垂着眼眸道:“壁珠会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