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湖之畔,眼眶红红的壁珠将一盏自制的荷花灯缓缓放入御湖之中,却是久久无法平静。
说起来,其实壁珠也算是官家之女。只是,世事变幻莫测,阴错阳差之间,自己的父亲不争气不说,还连带着一家子都不得安稳。
如今,壁珠的母亲早早地去了,父亲又流放在外,壁珠自己便是无依无靠的。尽管萧绾心一向疼爱着壁珠,视壁珠如同亲妹妹,可是壁珠的心里头总觉得空落落的。
一个小宫女见到壁珠这样失神的样子,不禁低低道:“壁珠姐姐,你可别伤心了。你要是伤心了,都不好看呢!”
“胡说!我哪有伤心!?”壁珠忙遮掩道。
小宫女不安道:“壁珠姐姐,你还说自己不伤心——你瞧瞧,你脸上的胭脂都花了呢!”
“花了?”壁珠惊愕地冲着倒映着微光的湖水之中打量着自己,不禁道,“我的妆可花了么?”
那小宫女见壁珠如此紧张,赶紧支吾着道:“壁珠姐姐,若是无事,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吧。听说今个儿宸妃娘娘都找壁珠姐姐您了,只是壁珠姐姐您一直都不在呢!”
壁珠冷笑一声,道:“二小姐找我做什么?左右她有蕊珠,又是一向是不大看得上我的;如今小德子也算是忠心耿耿,二小姐身边不缺人手,我壁珠在不在二小姐身边,二小姐都是不在乎的。”
听到壁珠如此一说,小宫女赶紧赔笑道:“壁珠姐姐,您可别这么说呀!您瞧瞧,您称呼宸妃娘娘,都是‘二小姐’,‘二小姐’的,不像是咱们,只能毕恭毕敬地叫一声‘宸妃娘娘’。可见,只有您与蕊珠姐姐与宸妃娘娘的情分深重呢!咱们可都是比不上的。”
“那可不!”壁珠听到小宫女的这一番言语奉承,壁珠不禁道,“我与蕊珠都是二小姐的陪嫁丫头,一直都跟在二小姐从文安公府过来的,情分自然是不一般的。”
“是是是,壁珠姐姐说的极是!”那小宫女勉强道,“只是,今个儿是中元鬼节,我瞧着这御湖倒是阴森森,怪吓人的。壁珠姐姐,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壁珠不耐烦道:“要回去你回去,我可不想回去那个地方!”
小宫女不禁错愕道:“宸妃娘娘一向疼惜壁珠姐姐,难道壁珠姐姐——”
“疼惜?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壁珠恨恨道,“当初,二小姐在初入宫的时候便向我允诺,一旦有机会便会给我指一户好人家,最起码也得是个太医院中得脸的太医或者是御前侍卫,总不能亏了我去。”
小宫女眼眸一动,低低道:“壁珠姐姐你身份尊贵,若是指婚给太医或者是御前侍卫,也是应当的。”
这个时候,壁珠却是冷笑着咬牙道:“二小姐虽然是这么许诺的,可是却从来都没有把这事儿放在心上过!”
只见壁珠恨恨地道:“如今二小姐入宫也有三年了,二小姐倒是从正五品婕妤一路封至正三品妃位,乃是一宫主位。可是我呢,我不过求一段姻缘,可是二小姐却是浑给忘了!如今我的年纪也不小了,二小姐可全都不上心呢!”
小宫女赶紧赔笑道:“壁珠姐姐,你可别这样说,说不定是宸妃娘娘想着壁珠姐姐花容月貌,等着给壁珠姐姐挑一户更好的人家呢!左右壁珠姐姐你是宸妃娘娘跟前的红人,还怕指不到一户好人家么?”
“挑、挑、挑!有什么好挑的!难道要等到我年老色衰了,没人要了,在随便指给谁当个受辱的妾侍么?”壁珠恨恨道,“她们都以为我不知道,蕊珠跟一个御前侍卫好上了,二小姐也已经默认了。二小姐说,只要蕊珠和那个侍卫觉得时候到了,二小姐就让皇上亲自给他们指婚呢!”
小宫女惊愕道:“居然有这回事儿?”
壁珠恨恨道:“可不是!一个个的,都当我是瞎子,是聋子,什么都不知道呢!你别看蕊珠平时不声不响的,她心里头鬼主意可多着呢!眼下蕊珠是二小姐的心腹,再嫁给了皇上的御前侍卫,可不就要美得翻上天了!”
小宫女见到壁珠如此愤愤,赶紧宽慰道:“壁珠姐姐,您别急,宸妃娘娘一定是想着给壁珠姐姐一个更好的呢!”
“更好的?”壁珠冷笑道,“若是比在皇上得脸的御前侍卫更好的,那便是王爷宗亲了——咱们再如何尊贵也不过是奴婢罢了,难道你觉得咱们能嫁到王府里做个王妃么?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
说罢,壁珠却是小心翼翼地拿出了一包纸钱,低低道:“除了父亲,我已经没有在世的亲人了。我只能烧点纸钱给他们,让他们保佑着我能有一个好姻缘。”
见到壁珠如此,小宫女惊道:“壁珠姐姐!这可使不得啊!宫中至多只允许放荷花船,烧纸钱可是忌讳着呢!万一让别人看着了,那可不得了了!”
壁珠冷然道:“那有什么?今个儿是中元鬼节,宫里的娘娘们才不会出来呢!咱们只管烧自己的就是。”
说罢,壁珠还塞给了小宫女一把,随即自己点了起来,低低道:“希望在天上的母亲能够保佑女儿,能够一举嫁得如意郎君,从此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那小宫女见到壁珠念念有词的样子,心中不禁一动,嘻嘻笑道:“傻姐姐,你一说如意郎君,我倒是想起来了——这未央宫中,其实还有一个比御前侍卫更尊贵的,更好的……”
小宫女虽然欲言又止,可是壁珠如何听不不出来小宫女话中所指呢?只见壁珠脸一红,低低道:“你是说——皇上?”
“可不是!”那小宫女笑道,“壁珠姐姐,您花容月貌,皮肤嫩的都能掐出水来了——且皇上一直宠爱宸妃娘娘,没准皇上瞧见了壁珠姐姐您,这魂儿啊,就被您给收去了,怎么都挣脱不开呢!”
小宫女的这一番话说的壁珠心花怒放,不禁道:“你的话可当真么?”
小宫女赶紧道:“可不是!其实宸妃娘娘的容貌也算不上是一等一的出挑,比起萧贵嫔来说就更是差远了。还有蕊珠姐姐,蕊珠姐姐也是老气横秋,更像是朵儿开败了的菊花似的,谁爱看呢!即便是把宸妃娘娘算上了也是,哪有壁珠姐姐你好看呢!”
壁珠心中一喜,却是搓了搓自己的衣裳,低低道:“只可惜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奴婢,不能怎么打扮,也穿不了什么好衣裳。若是能打扮起来,再穿一些漂亮的衣裳,其实我长得也是不错的。”
“那可不!”只见那小宫女越说越来劲,更是喋喋不休道,“您呐,就的等着吧,皇上这会儿妃嫔众多,自然是顾不到姐姐的。若是等一段时候,等宫里的妃嫔们皇上都稀罕惯了,皇上一定能看着姐姐的花容月貌的。”
说罢,那小宫女更是顺势作揖道:“奴婢参见主子,主子万安!”
壁珠见到小宫女如此奉承自己,简直是高兴坏了,索性也就受下了小宫女的礼,装作是被册封了的妃嫔的样子,扬手笑道道:“免礼,快起身吧!”
正当这个时候,不远处却有一个人厉声道:“放肆!”
壁珠一凛,转头一看,面前的不是李淑媛又是谁?只见李淑媛几步上前,对着壁珠就是一巴掌,厉声道:“好啊,你居然敢暗地里行此悖逆之事!”
那小宫女显然也是被突如其来的变故给吓着了,赶紧跪下哀声道:“李淑媛恕罪!李淑媛恕罪!奴婢……奴婢是无心的啊!”
“无心?”这样苍白的辩驳显然是不会有任何作用的,只见李淑媛的两个腮帮子都气得鼓鼓地,厉声道,“你们还敢说是无心?我可是切切实实地听见了,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主子万安’呢,也不知道是谁,还大言不惭地说了一句‘免礼、起身’呢!”
壁珠如何能不知,自己其实犯了僭越的死罪啊!
壁珠也顾不得其他,赶紧跪下磕头道:“李淑媛恕罪!李淑媛恕罪!都是奴婢一时糊涂油蒙了心,奴婢原本是不想的啊!”
李淑媛原本就和萧绾心有过节,如何能放过着绝佳的机会?只见李淑媛对着壁珠就是一脚,厉声道:“贱婢就是贱婢!你也不撒泼尿照照你那张脸,就凭你也配觊觎皇恩?”
壁珠虽然十分气恼,也是也知道自己理亏,只得忍着疼痛跪下行礼道:“李淑媛恕罪,奴婢再也不敢了……”
“你说不敢了就不敢了么?若是我听了你的一句话就草草放过你,以后我该如何立足呢?”这个时候,李淑媛却是眼眸一亮,只盯着地上还有余温的纸灰,失声喝道,“壁珠!你居然在烧纸钱,犯了宫里的忌讳!!!”
壁珠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尚带余温的纸灰,只觉得浑身一软,瘫坐在了地上!
李淑媛的面容显得有些扭曲,厉声道:“在后宫焚烧纸钱,是犯了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