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绾心一惊,不禁失声道:“兰若,你说萧家少爷?”
宁安公主见萧绾心面露惊愕,便浅浅笑道:“便是你的兄长萧海山啊!”
果然,只见门一开,一个身穿墨色缎袍,腰系玉带,手持折扇的男子悄然而入。那男子笑容颇为佻达,下巴微微抬起,杏子形状的眼睛中间,星河灿烂的璀璨。萧绾心打眼一看,面前的这个男子,是自己的哥哥又是谁?
萧绾心喜极而泣,疾步上前,死死攥住了萧海山的袖子,哀声道:“哥哥!我终于见到你了!”
萧海山无比温柔地绾了绾萧绾心松散的头发,柔声道:“二妹妹,许久不见了……”
萧绾心已经多年未见到除了姐姐萧绾青之外的亲人了。如此骤然见到自己的亲哥哥,萧绾心难以抑制自己的激动心情,眼泪簌簌而落。
到底还是萧海山沉稳一些,虽然见到了萧绾心也十分高兴,却不忘记了此时宁安公主还在一边。萧海山忙对着宁安公主行礼道:“在下参见宁安公主,愿宁安公主万安——”
宁安公主眼眸一动,只是柔声开口道:“公子不必多礼,请快快起来吧。”
说罢,宁安公主却略显得有些局促,只是道:“公子既然来了,必然与萧娘子有许多体己话要说,那孤便不打扰了。”说罢,宁安公主仿若无意似的看了萧绾心一眼,只是扶着兰若的手便离去了。
见到宁安公主走了,萧绾心这才抹着眼泪道:“哥哥不是在北疆军中么,何时回来京都了?”
萧海山微微一怔,随即苦笑道:“二妹妹,你也是知道的,咱们的父亲虽然早早地就失了势,可到底也是国公之尊。我也得以从军,虽然束缚太多,无法建功立业,倒也是十分安稳。”
萧海山叹了一口气,徐徐道:“只是,自打二妹妹你宠冠后宫之后,前朝对于父亲与我便是颇多觊觎。军中虽然奉承我的人不少,可是我也知道,这是烈火烹油的富贵,只怕不能长久。因此,我也是格外的小心翼翼。只是,想不到,即便我百般隐忍,也是敌不过明枪暗箭。”
萧绾心只觉得心口猛然一抽,失声道:“哥哥,是我连累你了!”
“你我兄妹,是至亲的手足骨肉,自然算不上什么连累。”萧海山疲惫地笑了笑,柔声道,“左右离开军中一段时日,也能好好休整。二妹妹,你不必伤怀。”
萧绾心何尝不知道萧海山是有意宽慰自己?其实,自己的哥哥从小便颇有才能,只是因为着父亲的愿意,一直郁郁不得志。虽然后来得以从军,却也只能时时小心。如今哥哥的前程刚刚有些出路,却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哥哥也连带着被人算计了。
萧绾心只觉得心中一痛,只得咬着嘴唇道:“我在未央宫里失了皇上宠爱,被废去位份,贬为庶人,连累着家里也不能安稳……这一切,都是妹妹的过失!”
萧海山赶紧宽慰道:“妹妹,你这是说什么呢?你还不到十九岁,便已经经历了后宫的种种艰辛。你究竟是如何保全咱们萧家的,我虽然不知,但却也知道,你在未央宫中必定少不了委屈和隐忍。”
萧绾心一抹眼泪,低低道:“只要哥哥明白妹妹就好了。”
“嗯……”萧海山顿了顿,道,“对了,大妹妹如何了?我在军中便听说大妹妹跌断了腿骨,大妹妹的身子可有碍么?”
萧绾心勉强开口道:“姐姐那一日不慎跌断了腿骨,虽然宫中的太医已经为姐姐接骨,只是毕竟耽搁了太久,姐姐已经无法像往常那样任意行走了。”
萧海山听到萧绾心如此一说,不禁惊愕道:“怎么会这么严重?可是跛了么?”
萧绾心忙宽慰道:“那倒也不至于。若是走得慢一些,道是也看不出来什么。只是,姐姐的腿受了重伤,以后便不能跳舞了。”
“是么……”萧海山的声音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却是转而道,“只要大妹妹无恙便好。即便跛了一些,命还是有的,倒不如二妹妹你凶险万分。”
萧绾心眼眸一动,却是脸红了几分,道:“其实,皇上也是在保全妹妹。”
这个时候,萧绾心仿佛突然明白过来了似的,问道:“哥哥,我来公主府的事情,外人一概不知——你怎么会来了?”
萧海山笑道:“这自然是宁安公主的主意了。公主知道你在宫里头受了委屈,心郁不畅,恰好我刚刚从北疆回来,便在宁安公主的周旋下见你一面,回头将你的消息带给父母和三妹妹,也是让他们放心。”
萧绾心哽咽道:“是我无用,让爹娘和妹妹操心了……”
“傻子。”萧海山半含笑意地斥责道,“你是爹娘的女儿,我的妹妹,绾如的姐姐,是我们的亲人。亲人落难,怎能不操心?到底是打断了骨头连着筋啊……”
萧绾心脸一红,低低道:“哥哥——”
萧海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只是,如今你住进了公主府,以后怕是回不去未央宫了——二妹妹,不知你以后有何打算?”
“我能有何打算?”萧绾心苦笑一声,道,“皇上已经废去了我的位份,我还能有什么打算?左不过是走一步算一步罢了。毕竟,我如今算是宁安公主身边的一个洒扫侍女,也算不得什么。”
萧海山点了点头,却是目光一柔,道:“宁安公主是个好性子的,自然是不会为难你的。你若是呆在公主府,我也是放心的。”
萧绾心眼眸一动,却是婉然道:“哥哥,你似乎对宁安公主很是熟悉?”
“什么?”萧海山微微一怔,哑然失笑道,“你这个小妮子,倒是越来越会察言观色了。”
萧绾心见到萧海山神色颇为拘谨,不禁坏坏一笑,道:“哥哥也二十多岁了,至今没有婚配。我记得从前我未出阁时,爹娘也不少为哥哥的婚事操持。只是,挑出来的名门淑女,哥哥一概都是看不上眼的。”
说罢,萧绾心不禁掩嘴笑道:“莫不是哥哥早已经有意中人了,且那人并非一般的名门淑女,乃是最最尊贵的金枝玉叶的?”
萧海山笑着戳了一下萧绾心的额头,道:“你个傻丫头,若是再乱说话,我可就不理会你了!”
萧绾心忙笑道:“好了,好了,哥哥,都是我的不是,你可别怪罪我了罢!”
说罢,萧绾心目光沉沉,却是道:“只是,宁安公主与哥哥当真是极配的。哥哥你是文安公的长子,身份也算得上是尊贵;宁安公主如今年纪也不小了,却一直不肯出嫁——”
萧绾心故意说到此处而不语,萧海山如何听不明白?萧海山忙支吾着道:“父亲年纪大了,许多事,已经是力不从心。我身为萧家的长子,自然有许多事情要做。如今的我,只想着如何建功立业,不让别人轻薄了咱们萧家,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儿女情长呢?”
萧绾心忙道:“哥哥,话可不是这么说的。爹爹的确已经年老,但正是因为爹爹年老,所以爹爹才需要长子之外的一位长媳来帮着母亲操持家事。若是能生个一儿半女,以伴爹娘老来之乐,那便是更好的了。”
听到萧绾心如此一说,萧海山的神情却是苍乱了几分,忙道:“好妹妹咱们可不说这个了。”
如此,这兄妹二人便是说了好久的话。待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小侍从便轻轻叩门,带着萧海山离开了湖心小筑。
庭院之中,却是宁安公主携了兰若在一边站着。萧海山见到了宁安公主,忙行礼道:“在下——”
“免了。”宁安公主只是淡淡一笑,道,“孤说过,公子无须拘礼。”
萧海山见到宁安公主亭亭玉立,不禁痴然一笑,道:“夜已经深了,怎的公主还未休息?”
宁安公主浅浅一笑,温然道:“客人还未离去,孤这个当主人的如何能安心歇息?”说罢,宁安公主遥遥地看了湖心小筑一眼,道,“对了,萧娘子如何了?”
萧海山叹了一口气,道:“二妹妹经此一劫,若是说没有半分的伤心,我也是不信的。只是方才一番言语,二妹妹满心都是萧家的荣辱,倒是全然不顾及自身。我问她以后有何打算,她也只说是听天由命罢了。”
宁安公主眼眸一动,道:“萧娘子性子沉稳坚毅,但却也是随遇而安的性子。”
“是……”萧海山低低应着,也是无言。
这个时候,跟在萧海山身边引导的小侍从忙道:“小的已经让人把萧娘子送回房中歇息了。”
宁安公主点了点头,道:“甚好。”
这个时候,萧海山忙道:“夜已经深了,在下不宜在公主府久留。如此,在下便先行离去了——”说罢,萧海山便是要离去。
只见宁安公主的眼眸中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缓缓道:“公子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