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祥宫中,赵选侍已经由着侍女翠儿服侍着卸了妆。赵选侍打量着镜中的自己,不由得按了按自己的脸颊,道:“翠儿,你看看我,我的皮肤是否有松弛了?”
翠儿见赵选侍骤然有此一问,不禁惊道:“怎会?选侍主子您可是后宫之中第一年轻的妃嫔,更是最年轻貌美的时候。您呐,花容月貌,皮肤嫩的都能掐出水来了。要不然,皇上怎么会这么喜欢您呢?”
“是么?”听到翠儿有心奉承,赵选侍却是不以为意,随口道,“也是。后宫之中,最得宠的便是贤妃娘娘与宸妃娘娘。只是,如今宸妃娘娘失了孩子,自请去了蘅芜院那种地方,无异于自断恩宠。如此比起来,倒是贤妃娘娘最得盛宠了。不过,我虽然初入宫廷,根基不稳,但皇上是真心喜爱我的,也是真的对我好的。”
翠儿点头道:“可不是!贤妃娘娘自从得宠之后,便再也没有失宠过。当真是福泽深重呢!只是您呐,新贵直上,也是烈火烹油的富贵呢!奴婢瞧着,用不了多长时间,皇上准会晋封您的位分了!”
“哦?果真么?”赵选侍不置可否,只是柳眉一扬,轻轻地扫视了一眼翠儿,旋即道,“那翠儿,我问你,贤妃娘娘如今芳龄几何了?”
翠儿掰着手指道:“奴婢也不太清楚,不过,贤妃娘娘总也有三十多岁了吧……”
听得翠儿这么一说,赵选侍不由得轻轻嗤笑道:“三十多岁?这女人已过了二十五,就老的跟什么似的。尽管贤妃娘娘多年来保养得宜,可毕竟是岁月不饶人。今个儿早上我去凤寰宫与诸妃向皇后娘娘请安,隐约都瞧见了贤妃娘娘眼角细碎的纹路。可见,贤妃娘娘终究也是老了。”
翠儿忙赔笑道:“可不是呢!除了选侍主子您,这未央宫里当真是久久不曾有新人了。即便是最新的,也不过是当年选秀大典上宸妃娘娘一起入宫的那一拨。只是,在那次选秀大典上入宫的妃嫔们,稍稍得宠的,或死或废,也都差不多了。剩下的几个,便是久久不见天颜,一准儿要熬成白头宫女的。唯有宸妃娘娘还得宠一些,给了妃位,只是如今也是不行了。”
赵选侍剪水似的眸子一动,旋即拿了盒香粉微微嗅着,不禁笑着道:“宸妃娘娘出身高贵,更是承宠多年,根基稳固。如今虽然一朝失势,但却是个有本事的。”说罢,赵选侍剜了翠儿一眼,这才道,“翠儿,好好儿的,你说这个做什么。”
翠儿听得赵选侍话中深意,不禁喜笑颜开,赶紧替赵选侍捶着腿,嘻嘻道:“奴婢能说什么呀!眼下,得宠的除了贤妃娘娘之外,便只有选侍您了。原本奴婢还想着,宸妃娘娘有孕,必定是要被皇上捧到天上去了。只是,宸妃娘娘却是骤然失了孩子,还自请去了蘅芜院那种地方,当真是自掘坟墓!不过,这样也好,宸妃娘娘原本还在皇上心中占着位分呢。如今去了蘅芜院,便是给选侍主子您腾地方了。”
翠儿越说越开心,竟也不瞧着赵选侍的脸色,竟不由的道:“这人哪,得认命!即便宸妃娘娘出身高贵又能如何?如今还不过是个破落户罢了。如今失了孩子,没了恩宠,奴婢就不信了,她宸妃还能蹦跶几年呢?”
赵选侍听了翠儿的话,不由得暗暗蹙眉道:“翠儿,我一直喜欢你的沉静性子,所以才向皇后娘娘求了你来做我的贴身侍女。只是,什么时候你也变得这么沉不住气了!”
翠儿一凛,方才觉得自己说错话了。翠儿只觉得双腿一软,赶紧跪下,哀声道:“奴婢……奴婢……奴婢是替选侍主子您高兴。奴婢没有轻薄宸妃娘娘的意思……”
赵选侍瞧着翠儿的样子,便是不耐烦道:“哼,有什么好替我高兴的。我不过是从八品的选侍,位分是最低微不过的了。即便皇上宠着我——可是你看看,宸妃那样得宠,不是说失宠就失宠了么?我如今虽然得宠,可是保不准儿就跟宸妃娘娘一样,说失宠了就失宠了。”
翠儿瞧着赵选侍面色不快,便撇嘴道:“宸妃娘娘是命不好,选侍主子您不一样,您可是好命的。”
赵选侍刚要说话,却听到外头的小内监喊道:“皇——上——驾——到!”
赵选侍一凛,忙迎到殿外,屈身行礼道:“臣妾启祥宫选侍赵氏,参见皇上。愿皇上万安……”
慕容景天目光一柔,旋即亲手扶起了赵选侍,温然道:“好了,夜里凉,可别拘着礼了。来吧,咱们进去。”如此,帝妃二人携手入了暖融融的内殿,便更是平添了几分温存。
这一日赵选侍只穿了一身白纹昙花雨丝绣百花寝衣,更是衬托地赵选侍极为清丽。因为已经卸了妆,赵选侍的三千青丝也是随意披散着,当真是极美。
瞧见赵选侍如今姿容清丽,慕容景天喉咙一动,不由得赞叹道:“朕平时瞧着你喜欢浓艳的打扮,可是今个儿一瞧你打扮地这样清丽,倒是也别有滋味。朕的赵选侍便如那西子湖一样,淡妆浓抹总相宜呢!”
赵选侍娇然一笑,便不由得倒在慕容景天的怀中,娇滴滴道:“臣妾浓艳也好,清丽也好,只要皇上喜欢,让臣妾如何都是好的。因为,臣妾是皇上的女人……”
见赵选侍如此婉转承欢,慕容景天却是不由得眉心一簇。只是,慕容景天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很快便镇定了心神。慕容景天虽然不喜欢赵选侍的这般阿谀,但嘴上却是道:“难得你这般温婉。”
赵选侍失笑道:“皇上是喜欢臣妾的温婉么?只是,这未央宫中可不缺温婉贤淑的女子。臣妾瞧着,皇后娘娘、嘉夫人、纯嫔、苏美人,还有迁居蘅芜院的宸妃娘娘,都是极为温婉贤淑的女子呢!皇上若是喜欢温婉贤淑的女子,可不差臣妾这么一个。”
慕容景天神情淡然道:“朕宠爱你,自然是有你的好处。”慕容景天顿了顿,旋即道,“只是,好好儿的,你提宸妃做什么。”
“臣妾是心疼——”赵选侍拉着慕容景天景天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道,“宸妃娘娘未能保全皇上的骨血,臣妾心里疼。”
慕容景天听闻赵选侍如此一说,不由得动容道:“朕……朕也不知道为什么,上天成全了朕的心意,让朕成为了天子,但却始终不肯给朕一个安稳的生活。”
慕容景天叹息道:“这未央宫中的女人,有孕的不少,只是真正能把孩子生育下来,并且抚养长大的,也是没有几个。旁人也就罢了,敬贵嫔虽然生育了大公主,可是大公主却是形同痴傻,这都十来岁了,还不会自己吃东西,要保姆嬷嬷们伺候着……”
赵选侍柔声劝慰道:“大公主身份尊贵,若是需要,便要保姆嬷嬷们一概伺候着就是了。”说罢,赵选侍粲然一笑,道,“再说了,臣妾听闻,李淑媛所生育的二公主很是聪明可爱呢!”
“二公主倒是个好孩子,只是,李淑媛一直不大老实。朕原本想着要把二公主过给别的性子好的妃嫔,可是李淑媛一听闻朕有这样的心思,就抱着二公主在乾元宫门口哭泣,若不是二公主不能离开亲母。朕心疼女儿,如此耽搁下来,二公主也懂事了,便更是分不开了。”
赵选侍目光平静,只是道:“李淑媛毕竟身为人母,自然是不愿意骨肉分离的。倘若皇上说李淑媛不老实,那便好好提点着。只要不错了规矩,臣妾瞧着,李淑媛也是不错的。”
慕容景天笑着捏了一下赵选侍的柔嫩脸颊,不禁道:“跟朕说了这么一会儿子话,你光顾着夸别人——那么,你呢?”
赵选侍用自己雪白的手臂想是海藻一样缠住了慕容景天的脖子,娇然道:“臣妾有皇上宠着,就什么都不怕。”
慕容景天吻了吻赵选侍的额头,道:“你的性子,与宸妃倒是相似。”
不知为何,赵选侍的心中却突然泛起了一丝极为厌恶的感受。赵选侍生怕自己面露不快,惹了慕容景天不高兴,便忙把自己的脸庞埋在慕容景天的怀中,娇然道:“皇上偏心!皇上在臣妾的启祥宫里,还惦记着宸妃娘娘呢!”
慕容景天隐隐觉得不安,道:“宸妃……她骤然失了孩子,朕虽然不愿意承认,可是也不得不承认——那个孩子,的的确确是朕的过失。朕,朕心疼宸妃。”
赵选侍微微抬起头,道:“皇上若是心疼宸妃,便应该好好安抚宸妃才是。怎的皇上竟默许了宸妃娘娘自请去蘅芜院呢?皇上若是不愿意宸妃伤心,便应该更宠爱宸妃才是。”
“那个孩子……”慕容景天鼻中一酸,却是道,“那个孩子,朕……”
赵选侍猛然发觉自己失言,便用自己水嫩的樱唇吻住了慕容景天苍白的嘴唇。慕容景天心中一动,随即迎合了过去,赵选侍一个不稳,便倒了下去。
床榻之上,自然是这一对男女互相依偎的温存缠绵。他们并不知道,此时此刻,在蘅芜院内,萧绾心借着一盏并不明亮的灯,依旧执拗地在抄写《往生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