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上骤然出现了这样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诸妃看着眼看的珍馐,却只觉得那些精致的菜品仿佛是会吃人的猛兽一般,唯恐避之不及。一时之间,宫宴也不得不停止。殿中诸妃皆是吓得躲在一边,不敢吱声。
这边以齐太医为首的诸位太医赶紧来了坤泰殿中,纷纷跪下行礼道:“微臣——”
都到了这个节骨眼儿上,慕容景天哪里还会顾及别的?只见慕容景天颤抖着指着那一道黄葵伴雪梅,厉声喝道:“齐太医,快查查这饮食!”
“是!”齐太医忙从袖中拿出一支银针来试毒。而其他的太医也不敢怠慢,纷纷查验宴会上的其他饮食。
过了片刻,只见齐太医眉头微皱,颤抖着将那银针取出,方颤声道:“皇上!皇上!这菜里有毒!”
听得齐太医这么一说,慕容景天顿时变得怒不可遏,厉声喝道:“有毒?!今天是宫廷家宴,如何会有毒?”慕容景天沙哑着喉咙,厉声道,“齐太医,这菜中究竟是何毒?”
齐太医颤抖地跪下,赶紧磕头道:“启禀皇上,这一道‘黄葵伴雪梅’中乃是被人放了剧毒红信石啊!”
慕容景天颤声道:“红信石,那是什么?”
齐太医忙道:“启禀皇上,这红信石又称红倌、红砒,平时呈大小不一的块状,多为粉色,略显透明。这红信石质地极脆易碎,无味,但却是有剧毒的啊!”
说罢,齐太医略一抹额头上沁出的汗水,这才颤声道,“皇上有所不知,这红信石只要稍加提炼,便是砒霜啊!”
若是齐太医说的说前头的话慕容景天还有些不明白,可是这“砒霜”二字一出口,慕容景天便是了然于胸了。
这个时候,皇后却是哭泣不止,哀声道:“齐太医,本宫方才误食了这道菜,还请太医为本宫诊脉……”
齐太医不敢耽搁,忙上前为皇后诊脉。待诊脉之后,齐太医长嘘一口气,镇定道:“皇后娘娘请放心。皇后娘娘您虽然误食了这道菜,但似乎并没有中毒的痕迹。”
这个时候,萧绾心却是疑惑道:“同样的一道菜,皇后娘娘吃了无事,那猫儿吃了却是当场毙命——请问齐太医,这是何故?”
齐太医一抹额头上的汗,讪讪道:“启禀宸妃娘娘,这道菜中的确是混有红信石。但是依照微臣看来,这红信石似乎却并没有拌入菜品当中,而是只在这菜品的某一块儿中。”
齐太医长吁了一口气,方才道:“皇后娘娘福泽深重,不曾误食恰好沾了红信石的那一块儿,而猫儿不幸,却误食了那一块儿。想必是如此。”
慕容景天显然是气极了。只见慕容景天怒目圆睁,厉声喝道:“好端端的,为何皇后的饮食中所混进了这些个脏东西!”
只见嘉夫人眉眼一沉,旋即行礼道:“启禀皇上,这道‘黄葵伴雪梅’乃是皇上特意赐给皇后娘娘的膳食,而方才其余的太医查验其他菜品,皆是无毒,想必是有人冲着皇后娘娘来了。”
慕容景天怎会不知这其中厉害?只见慕容景天显然是气极了,竟然怒极反笑道:“好,好!当真是手段凌厉!这边朕刚刚让皇后出来散心,就有人按捺不住性子,想要皇后的命了!”
只见慕容景天猛一拉扯桌子上的桌布,上头的菜品被尽数打落在地。慕容景天怒吼道:“查!给朕查!”
如此,慎刑司司正奉命调查此事,这次宫宴便是不得不停止了。一时之间,诸妃更是人人自危,生怕会突然出现什么证据,把自己也拉扯进这趟浑水里。
过了约莫一顿饭的功夫,司正便已经查出了些许眉目。只见司正跪下行礼道:“启禀皇上,微臣已经查出一二了。”
“说!”慕容景天厉声道。
司正恭敬道:“启禀皇上,正如齐太医所言,这道‘黄葵伴雪梅’中的确是被人掺入了红信石碎粒。因为这红信石的颜色与菜品颜色极像,因此也未能被人看出。”
慕容景天喝道:“混账!宫宴饮食皆有专人验毒,此策万全,为何还会有这等脏东西混入皇后的饮食中!”
司正道:“启禀皇上,微臣也查验到了这一点。只是,膳食验毒皆是在菜品在御膳厨房呈出后当即验毒,在确定无毒之后马上转入雕漆食盒中,再让宫人们立即送来的。因此,微臣断定,一定有人在这道菜送来的路上动了手脚。也正是因为时间紧迫,所以那人来不及将毒物充分混入菜品当中,只能洒上一点。”
慕容景天鼻翼微张,道:“是谁负责这道菜的?”
只见一个小宫女战战兢兢地跪下行礼道:“启禀皇上,这道菜是奴婢拿过来的……”
慕容景天瞧着这小宫女的样子面生,便道:“怎么,你是在御膳厨房伺候的么?”
“启禀皇上,奴婢正是在御膳厨房伺候的。”小宫女赶紧连连磕头道,“皇上明鉴!皇上明鉴!奴婢在这菜验毒之后便立即将菜品装入了雕漆食盒中,赶紧就拿过来了。皇上就算是给奴婢一万个胆子,奴婢也万万不敢给皇后娘娘下毒啊!”
嘉夫人微微沉吟道:“方才诸位太医查验其他菜品,皆是无毒,而唯有这一道单独赐给皇后娘娘的菜品中被人掺入了红信石的碎粒。可见,一定是有人冲着皇后娘娘来的。”
说罢,嘉夫人眉心一动,正色道:“你告诉本宫,你在送这菜来的时候,可遇见什么奇怪的人么?”
那小宫女从未见过这样的架势,想必是吓着了,整个身子都是颤颤的。只见那小宫女勉强镇定了心神,开口道:“说起来,奴婢倒是当真见过一个奇怪的人。”
只见那小宫女微一抹汗水,方才勉强道,“奴婢在送这菜来坤泰殿的时候,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突然肚子痛。那时,奴婢一来怕撑不住,污秽了这坤泰殿,二来又怕耽误了皇后娘娘用膳,因此十分为难。”
“哦?”贤妃却是蹙眉道,“怎么这样巧,轮到你送皇后娘娘的饮食时你便肚子痛了?”
那小宫女低低道:“奴婢也是奇怪呢!正当奴婢六神无主的时候,恰好又过来了一个宫女,她说也是在坤泰殿伺候的。见奴婢突然腹痛,又怕耽搁了皇后娘娘用膳,便替下了奴婢,给皇后娘娘送菜来了。”
见小宫女说到此处,皇后也不由得颔首道:“的确,方才臣妾见送菜的小宫女不是这一个。”
慕容景天冷然道:“那替你的人呢?”
小宫女一凛,忙连连磕头道:“启禀皇上,奴婢也不知道啊!奴婢那时候实在是腹痛极了,更是怕污秽了这坤泰殿,便赶紧跑到了极远的茅厕中。奴婢……奴婢也不知道替了奴婢的人是谁啊!奴婢……奴婢没看清啊!”
只见贤妃愤然起身,喝道:“好你个贱婢!明明是你意图谋害皇后,竟还胡诌出了这些废话,混淆视听!”
“本宫看混淆视听的恐怕是贤妃你吧?”只见皇后冷然开口道,“她不过是区区一个贱婢,何必要伤害本宫?即便是她有意在本宫的饮食中下毒,也必定是有人主使。否则,即便本宫今日一命呜呼,难道这个小宫女就能飞上枝头不成?”
说罢,皇后微微向慕容景天屈膝行礼道:“启禀皇上,这件事疑窦颇多,不是仅仅听信这个小宫女的一面之词便可以定罪的。”
慕容景天微微颔首道:“这一点,朕心里头有数——”说罢,慕容景天冷然开口道,“你老老实实告诉朕,你还知道什么?”
小宫女连连磕头,几乎要把自己的额头磕出血来一般,道:“皇上明鉴!皇上明鉴!奴婢想着那人是在坤泰殿伺候的,必然是靠得住的人,所以当时就直接把手中菜品交给了她,并没有多顾及什么。这件事,奴婢实在是不知情啊!”
这个时候,贤妃却是冷笑着道:“对了,宸妃不一向是伶牙俐齿的么,怎的如今出了这样大的事情,可是宸妃却是这般的不爱说话了?”
见贤妃有意将自己拉入这趟浑水里,萧绾心知道推脱不得,便微微垂着脑袋,屈膝行礼道:“今日之事,自有帝后决断。贤妃娘娘,你我皆是妃嫔,只要听着皇上与皇后的吩咐就是了——”
“你!”贤妃平生最恨旁人说及自己的妃妾身份,如此听得萧绾心这么一说,更是顿时气地直发怔。
只见贤妃恨恨的咬了咬自己的唇,方才按压住了心中的愤懑,道,“那小宫女虽然巧言令色,但是皇后娘娘有一句话是对的。这小宫女的确没有伤害皇后娘娘的理由——”贤妃话锋一转,道,“可是,你宸妃却是有。”
“哦?”见贤妃这般抓着不放,萧绾心心中却更是坦然,道,“愿闻其详……”
贤妃恨恨地剜了一眼萧绾心,旋即道:“宸妃你连丧两子,而如今皇后娘娘却怀有身孕,你看着可不就是眼红了!若是说你蓄意投毒谋害皇后娘娘,也是说得过去!”
这边萧绾心还未开口,纯贵嫔却是嗤笑道:“贤妃娘娘这话可就错了。若是宸妃娘娘因为没有孩子而对于皇后娘娘这一胎怀恨在心,那你贤妃娘娘呢?贤妃娘娘您宠遇深重又入宫多年,至今仍然腹中空空。宸妃娘娘再不济,好歹也是怀过孩子。”
说罢,纯贵嫔眉眼一冷,道:“看着皇后娘娘如今再度有孕,难道贤妃娘娘您就丝毫都不忌恨么?”
纯贵嫔这一番话说的极狠,饶是贤妃也有些下不来台面。这个时候,还是慕容景天喝道:“好了!你们一个个的吵吵闹闹,成个什么体统!”
见萧绾心眉眼平静,慕容景天勉强按压住心中的不快与愤怒,开口道:“宸妃,你身子弱,不宜久站,还是坐下吧。”
“是——”萧绾心虽然应了一声,却是继续开口道,“只是,皇上,臣妾也有一句话要说。”
慕容景天道:“你说罢。”
萧绾心深深地看了一眼贤妃,旋即略微福了一福,道:“臣妾虽然并不知道是谁在皇后娘娘的饮食中下毒,可是方才听着齐太医说这菜品并不是全部都是有毒的,而如今皇后娘娘又凤体安然,便确定一点——”
说罢,萧绾心突然面色一沉,道:“这件事,必定是有人在送菜的途中做了手脚。至于御膳厨房的诸人,嫌疑皆可排除。只是,若是要查出个所以然来便必定是要在这个小宫女的身上想办法了。”
待一番语毕,萧绾心便是面不改色,坦然坐下。而贤妃见萧绾心这般气定神闲的样子,一时也不敢抓住不放了。
这个时候,嘉夫人适时地添上一句:“启禀皇上,皇后娘娘,宸妃说得有理。如今查到了这一步,御膳厨房的人的嫌疑便都可以除去了。只是,眼下有人在皇后娘娘的饮食中下毒已是无疑,但好在皇后娘娘福泽深重,并未吃下罢了。”
说罢,嘉夫人眼眸一动,道:“臣妾想,不如把这小宫女丢到慎刑司里去受一受苦,兴许这个小宫女会撑不住,再吐出来什么。”
这边慕容景天刚要应答,小宫女却是连连磕头道:“夫人恕罪!夫人恕罪!奴婢的确是不曾害人啊——”
那小宫女话音未落,却只见得一个侍卫慌慌张张跑了进来,道:“启禀皇上,小的方才在坤泰殿后殿的井里发现了一具死尸!”